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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梓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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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陽在下 第0116章 種田吃飯

第二卷 陽在下

第0116章 種田吃飯

還有許多軍中文吏,不願跟著巡撫上岸,躲進白鷺洲書院不肯露面。
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
還沒接戰,就各自有士卒逃跑。
吉安已經多年沒有戰事,就連城牆根下,都有許多非法搭建的民居。
解學龍也氣炸了,感覺自己就像跳樑小丑。
嗩吶聲在戰場響起,起義軍徹底狂熱起來,就連費如鶴的中軍也一起衝鋒。
雙方似乎達成某種默契,集體朝著城北聚兵,不願在城南繁華之地開戰。
「隨你吧,」解學龍懶得再談此事,只說道,「明日拆毀城外民房,加緊打造攻城器械,十日之內必須強行攻城。」
「種田吃飯!」
起義軍三千人,由費如鶴統領。
反正,沖就完事兒!
但解學龍真敢拆毀民居嗎?
「觀望?」解學龍冷笑。
李宗學說道:「撫帥,知府、知縣已死,他們那是殉城殉國。府城失陷,朝廷問罪,撫帥首當其衝。鎮守太監也是大罪,可太監遠在南昌,沒有參与此間戰事。太監為了推罪,必定把過錯都甩到撫帥頭上。若不趕快收復府城,罷官下獄都是輕的!」
解學龍若不做正事,老老實實留在南昌,吉安失陷也用不著背大鍋。
雙方中軍皆未動,派出三哨人馬對戰,左右兩哨前進待命。
「青天大老爺啊!」
歐陽蒸也在城上,而且不再被捆綁,當然他也沒從賊。這貨看得目瞪口呆,隨即朝著白鷺洲的方向,破口大罵道:「解賊,你枉為朝廷命官,竟然不如一個反賊!」
吳勇做夢都想有自己的田,做夢都想討個媳婦。
解學龍如果想要攻城,必須把這些屋子拆掉。否則趙瀚往下面扔火把,一燒就是一大片,攻防戰必然變成燒烤大會。
「撫帥何出此言?」李學宗沒聽明白。
「唉,撤兵吧。」李宗學說道。
雙方列陣。
誰做事,誰倒霉!
「是啊,他們在觀望,」李宗學說道,「現在趙賊勢大,隨時可以出城殺人,他和*圖*書們朝不保夕,自然埋怨撫帥多事。若撫帥手裡的士卒,不止幾千烏合之眾,而是一萬朝廷精銳。那麼就是撫帥勢大,撫帥掌握生殺大權,他們自會幫著撫帥殺賊。」
戰鼓敲響,緩慢進兵。
趙瀚前後派出一千士卒出城,解學龍立即抓住機會,他就怕趙瀚躲在城裡不出來。
就是地方出現各種災害,今年的賦稅,壓著明年來收。
整個江西,沒人願意幫他,他在獨力對抗反賊。
起義軍喊得更大聲,就連老兵都失去理智,漸漸失去應有的陣型。
李宗學來到解學龍身邊:「撫帥,不能再拖下去了。就算必敗無疑,也得尋機攻城,否則咱們的鄉勇,自己就要悄悄跑完。」
李宗學反問:「就這麼看著?」
只此一家,別無分號,明末江西,就沒有哪年把賦稅征齊過。
「再等等,再等等。」解學龍進退兩難,他真的不敢拆毀民居。
「種田吃飯!」
趙瀚命令司號手,用嗩吶吹響集結號。
土地都被士紳霸佔了,小地主和自耕農很少,這讓官府怎麼徵收田賦?
而且拆屋之後,木料可用於打造攻城器械。
解學龍的督戰隊擋不住,這位巡撫只能親自壓陣,帶著中軍士卒衝鋒:「殺賊報國,保衛桑梓!」
喊著喊著,逃跑士卒陸續返回,哇哇大叫著重新衝鋒:「種田吃飯!種田吃飯!」
轉眼又過兩日。
家裡的老娘,可以讓兄弟先照看。他要跟著趙先生,一起去鄉下分田,若是遇到寡婦,說不定還能討老婆。
吳勇甚至衝出軍陣,跑到狼筅兵前面,不要命闖入敵方陣中,嘴裏只反覆大叫:「種田吃飯,種田吃飯!」
城內城外,就此陷入對峙狀態。
何應瑞沒法給解學龍增兵,他得摳出每一分錢糧,乖乖給皇帝送去。能送多少是多少,反正交不齊的,崇禎皇帝也早就習慣了。
「撫帥,拆屋吧。」李宗學勸道。
解學龍怕趙瀚躲在城裡和圖書,趙瀚還怕解學龍躲在白鷺洲呢。
因為從白鷺洲開船過來,眨眼間的短短距離,竟然又跑了一艘船。
信中只有十個字:閹豎謗讒,望君好自為之。
這封信明面上是說,太監要告叼狀,讓解學龍早做準備。潛台詞卻是,你這次死定了,我沒有辦法幫你。
直到現在,崇禎都以為江西連年大災……
解學龍的兵力……呃,不好算。
「只能如此,」解學龍嘆息道,「就算只剩一兵一卒,也必須留在白鷺洲,若是離開便為棄城逃遁。」
解學龍放下密信,面若死灰,一切都完了。
包括前些日子投奔的左孝成,得知府城失陷,立即消失無蹤。
翌日,解學龍派出鄉勇,大規模拆除城外民居。
趙瀚站在城樓上,憤怒大喊道:「如鶴,快快帶兵出城,保護百姓的房屋財產!」
他攻不得,也走不得,只能傻看著。
但趙瀚守城,偏偏不拆屋,就是要留給解學龍!
而解學龍那邊,若非屯兵白鷺洲,四面全是贛江水,估計鄉勇都已經跑完了。
費如鶴心裏樂開花,當即帶著五百士卒,出城殺向那些拆屋的官兵。
這些鄉勇,絕大部分是良家子,他們家裡有田,不愁吃穿用度,哪願意跟泥腿子拚命?
除了武興鎮的八百老兵,其餘新兵陣型全部混亂。不管手裡拿著什麼兵器,反正往前沖就是,已然忘了訓練時掌握的技能。
特別是征來的民夫,眼見真要打仗了,不顧江水寒冷,紛紛跳入江中逃遁。
起義軍集體高呼,猶如神靈附體,完全不顧生死的往前沖。
「種田吃飯!」
年年壓征,不照額上交賦稅,江西在全國是獨一份。
崇禎年間,皇帝不停催稅,唯獨江西一省,敢違抗皇命年年壓征。
本該趙瀚這反賊被圍剿,可世事離奇,卻似巡撫被圍剿,解學龍已被壓得喘不過氣。
李宗學低聲說:「也是朝廷失了威嚴,偌大一個江西,連幾百正兵都湊不齊。否則和-圖-書怎容那小小反賊鬧騰?」
李宗學默然。
雙方都沒有遠程部隊,純以步兵進行交戰,而且都採用簡化版的鴛鴦陣。
無數底層百姓,齊聲跪地高呼,對著城樓上的趙瀚連連磕頭。
起義軍這邊,卻是執法隊拿著棍棒阻攔,宣教團瘋狂大喊:「老表,逃了就沒田耕,逃了就過苦日子!咱們要種田吃飯啊!」
解學龍搖頭苦笑,意興闌珊道:「慕宗啊,還是你看得透徹,人心便是這樣。朝廷如此,地方如此。」
解學龍此時還心存幻想,他跟左布政使何應瑞關係不錯。之前能順利募兵去瑞金,就有何應瑞的幫忙,希望這次也能給他增兵增糧。
解學龍苦著臉說:「反賊就在府城,我怎麼可能撤兵?一旦撤兵,怕是要問斬!」
官兵嚇得轉身就跑,費如鶴一陣追殺。
解學龍已經心懷死志,他這不是攻城,而是去撞城牆送死!
決戰就急不得,雙方都在耐心準備。
李宗學連連搖頭:「我一個舉人,怎能從賊?」
這次是決戰,不是遭遇戰。
「種田吃飯!」
趙瀚又下令:「大山,快出城幫百姓修房子!」
面對如此窘境,解學龍居然還沉得住氣,派遣心腹嚴防士兵逃亡。同時,又給士卒加餐,對表現良好的士卒予以獎賞。
解學龍本來想率領中軍壓住陣腳,此刻反被潰兵給衝散。他雙目通紅,突然拔劍橫頸,轉身望著北方自語:「陛下,臣不負君,君可負臣乎?」
「大胆貪官,竟敢騷擾吾之子民!」
他自領千余士卒守城,其餘全部放出城去,要跟官兵堂堂正正決戰。
衛所兵出身的吳勇,已經被查出底細,但趙瀚沒有驅逐他。
「好嘞!」
巡撫不能公然開府建牙,不能合法徵募標兵,江西在全國也是獨一份。
「嘟嘟噠,嘟嘟噠嘟噠嘟噠,嘟嘟嘟嘟嘟嘟嗚~~~~~~」
江大山樂呵呵出發,竟然真的帶上士兵,帶上一些木匠,跑去幫助百姓修和*圖*書繕房屋。
解學龍也喊:「兒郎們,忠君報國,保衛桑梓,隨我殺滅這些反賊!」
更扯淡的是,兩邊都不敢走太快,一旦加速就陣型混亂,全是他娘的烏合之眾。
「種田吃飯,種田吃飯!」
緊接著,解學龍的戰船也跑了兩艘,白鷺洲的鄉勇開始跳江逃跑。他們知道攻城無望,不願跟著巡撫送死,兩三天時間就減員八分之一。
趙瀚在守城的時候,還有時間輪訓新兵,每天上午下午,各抽調500士卒進行操練。
換去別的省份做巡撫,解學龍哪會如此憋屈?他至少能編練2000巡撫標兵,是有正式軍隊編製那種,地方官府必須老老實實給錢給糧!
李宗學說道:「他們其實心裏清楚,只不過在觀望而已。」
官兵將近三千,由解學龍統領。
一般而言,守城部隊會主動拆掉城外民居,甚至把城牆附近的樹林給燒了。這是為了讓攻城方,更難獲得製造攻城器械的材料,同時也讓攻城方更難設置伏兵。
誰讓他出兵剿賊呢?
解學龍突然按住劍柄,正色道:「慕宗,我若死了,你便去投賊吧。」
逃兵依然存在,但總算遏制住了勢頭。
當然,也不用再保持陣型了。
解學龍指著城南碼頭方向:「就因為反賊不再劫掠,城外那些士紳商賈,便如平常無事一般。他們非但不幫我剿賊,反而責怪我挑起戰事。究竟老夫是賊,還是那奪了府城的趙言是賊?」
何應瑞作為江西左布政使,已經被崇禎點評批評好幾次。不是他膽子有多大,也不是他貪得太狠,而是江西的賦稅根本收不齊。
戰鬥迅速分出勝負,起義軍不怕死,鄉勇卻個個惜命。
士紳百姓驚怒交加,反賊來了都有屋住,巡撫居然拆他們的屋?
吳勇因為多番立功,此刻已然升為什長。
戰鬥即將開始,混在軍中的宣教官,不斷做著戰前動員:「殺了狗官,人人有田耕,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飯吃。咱們要是敗了,咱hetubook.com.com們的田,就要被官府搶走!新兵弟兄們,打贏這一場,趙先生就帶著大家去分田!」
解學龍立即派出督戰隊,斬殺臨陣脫逃的鄉勇。
「隨我上岸殺賊!」
得知解學龍兵敗自殺,遠在白鷺洲的幕僚李宗學,也毅然跳進贛江自殺。他不是殉國,而是追隨恩主,朝廷對他沒有情義可言。
什麼是壓征?
解學龍的鄉勇,已經全線崩潰。
解學龍滿臉愁苦:「反賊沒有拆屋,巡撫竟然拆屋,我這當的是哪門子官?」
陝西、山西鬧成那副鬼樣子,布政使都不敢年年壓征,偏偏富庶的江西卻敢!
本該在南京跳江殉國的解學龍,提前十多年,自刎于吉安城外。
吳勇提槍往前沖,他忘了指揮自己的十人隊,他的隊員也不會聽什長指揮。
剛徵募的數百鄉勇,還沒走到江邊就嘩變,半夜打暈軍官直接跑路了。
蕭煥見狀,哭笑不得。
「咚咚咚咚咚!」
站在白鷺洲岸邊,解學龍望著對面的府城,整個人已經心如死灰。
解學龍說道:「大明沒救了。我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只能以死報君王。可西北的流賊,東北的韃子,皆無再造乾坤之能。各地反賊,也是目光短淺之輩。只有眼前的趙賊,佔據府城之後,卻能約束部下,讓吉安城外繁榮依舊。大明江山若是傾覆,成事者必為此人!」
趙瀚啥都不幹,只是據城而守,解學龍就已經窮途末路。
「嘟嘟噠,嘟嘟噠嘟噠嘟噠,嘟嘟嘟嘟嘟嘟嗚~~~~~~」
然而,他剛寫信派人送出去,就突然收到何應瑞的密信。
「吹號!」
趙瀚忙著訓練新兵,解學龍同樣在練兵。這位巡撫,一邊派人到隔壁州府征糧,一邊請求士紳徵募鄉勇,因為他手裡這點兵是不可能破城的。
「慕宗,你說這大明究竟怎的了?」解學龍仰望蒼天。
宣教官們不斷吶喊,追在逃兵身邊喊。
究竟,誰是官,誰是賊?
巡撫幕僚有好幾個,如今全跑了,只剩一個李宗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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