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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春來、李邦華、蕭煥等官員，站在門口迎接巡撫到來，王廷試和徐穎也站在那裡。

趙瀚內宅的空房子很多，這次直接給熊文燦騰出一進院落。

至於銀子肯定要給，熊文燦答應給一萬兩，而且還得允許他分期付款。

來到總兵府門口，侍衛立即將這一群人喝止。

「咚！」

朱國勛冷笑：「這便是趙……貴主的待客之道？」

兩人又聊了許多細節，這才結伴回到院中。

「無礙。」

因為趙瀚治下的官吏，不會變著法的亂來，商賈需要繳納的銀子反而在減少。特別是那些背景不硬的中小型商賈，已然變成趙瀚的死忠支持者。

王廷試說道：「這個龐春來，全家皆被官府逼死，他一心一意要顛覆大明。趙賊便是此人教出來的，名為師徒，實則父子。李邦華同意招安，龐春來堅決反對招安。」

「當！」

既然是高管，就看得懂財務報表。

官差手持銅鑼開道，沿途百姓都非常不爽，避讓的時候也故意放慢速度。

趙瀚笑著說：「彼此彼此！」

熊文燦點頭說：「這才正常。」

王廷試又說：「我觀趙賊，是同意招安的，剛才演那一出，多半是漫天要價。」

進了總兵府，熊文燦一路觀察，發現官吏皆在辦公，並沒有出來好奇打望。

「有些同意，有些反對，大概各佔一半，」王廷試笑道，「難免有貪圖高官厚祿者，既然能做朝廷命官，那還造什麼反啊？」

江西總兵朱國勛，甚至親自駕駛軍艦，把熊文燦送和*圖*書到吉安府。

密室當中。

「客隨主便，哈哈，客隨主便。」熊文燦如同笑面佛，留下五人隨行，其餘全部扔回船上。

李邦華又為熊文燦介紹官員，熊文燦其實早就得到情報，此刻不過是把名字跟真人對號入座。

又過一陣，熊文燦借口更衣，王廷試隨即跟上去，兩人在廁所里交流信息。

踩著木板來到岸邊，立即有棗紅色大轎停穩，熊文燦優哉游哉跨入轎中坐好。

陳茂生還在南贛未歸，宣教司副掌司李珂上前，對熊文燦說道：「趙總鎮有令，談判之人，只准進去五位。其餘人等，自尋客棧住下，食宿費用皆自理。若有騷擾商家、百姓之舉，一律法辦之！」

龐春來微笑道：「爾等不信？那就等開春之後，八萬大軍齊聚南昌城，到時候熊巡撫可以慢慢細數。」

「趙總鎮，久仰大名！」熊文燦抱拳笑道。

差役在前方敲鑼打鼓，還舉著「迴避」之類的牌子。總兵朱國勛護著熊文燦下船，前方後方都是一大串，加起來足有兩三百人之多。

朱國勛湊過去說：「果為反賊巢穴，遍地皆是刁民也，當謹防這些刁民行刺。」

趙先生都不坐這種大官轎，你個狗官來吉安顯擺什麼？

當天晚上，熊文燦翻來覆去睡不著，暗自感慨：「李孟暗倒是上了一條好船，可惜我的族人卻在四川。」

臨近中午，端來飯菜，有酒有肉。但對熊文燦而言，並不十分豐盛，甚至還顯得特別寒酸。

「還是小心為妙，天ｗｗw•ｈｅtｕｂoｏｋ•cｏm.ｃom下賊寇皆不可信。」朱國勛提醒說。

大明集團已到破產邊緣，而趙瀚這家小公司，財務狀況卻非常良好，而且好到有些可怕。不但是鄉下的田賦，府城、縣城的商稅也可怕，因為那些大商人無法逃稅了！

熊文燦問道：「別的反賊大官呢？」

「止步！」

同時，大量沿海漁民，投靠鄭芝龍當海盜。沒當海盜的，也在岸上幫鄭芝龍運貨，幾乎遍地都是鄭芝龍的黨羽。

「當然可以，熊巡撫請。」趙瀚臉上笑容燦爛。

李珂回答說：「百姓生活艱辛，我主不忍苛待，力行節儉之道。更何況，諸位是客是敵，此時尚未可知！」

「原來如此。」熊文燦不再多問，認為趙瀚故意把自己晾起來。

兩個混蛋，心照不宣，就此達成密約。

思來想去，熊文燦決定結個善緣，在維持自己大明官帽的同時，私底下可以向趙瀚表達善意。萬一今後用得著呢？

龐春來、李邦華等人倒吃得高興，他們平時的工作餐，雖然也有肉，但肯定不如這一頓。

熊文燦問道：「能否你我單獨說話？」

「撫帥為何不言？」朱國勛問道。

場面頓時僵起來，氣氛有些尷尬，只能轉開聊別的話題。

晚上回到卧室，熊文燦一直不說話。

熊文燦頓時會意。

不管熊文燦的能力如何，若以公司做比喻，他都算大明這家集團公司的高管。

「實屬有緣。」李邦華也不多說廢話，跟不願跟熊文燦扯什麼交情。

見朱國ｈeｔuｂoｏｋ•ｃｏm.ｃom勛頗為緊張，一直按著刀柄，熊文燦笑道：「不必如此，趙賊非尋常匪寇。此人行事頗有章法，端不會將你我誘而殺之。」

而且由於清查隱田，取消士紳優待，即便賦稅總額不變，農民需要繳納的賦稅，也遠低於張居正的一條鞭稅。

「好，打過一場再說，」龐春來臉上笑容頓失，表情陰沉道，「造反便是造反，自古招安可有好下場？欺我沒讀過《水滸》嗎！」

熊文燦心中感慨，這趙賊治下，非但民間更有活力，就連吏治風氣都強於朝廷。

有文吏抱著公文路過，見到龐春來、李邦華等人，也只是抱拳問候一聲而已。手裡沒空的，甚至用點頭示意來代替，而龐、李等大官則會點頭回禮。

此賊只能招撫，斷然無可力剿！

「你們哪來的八萬軍隊？簡直胡說八道！」朱國勛頓時吵嚷起來，他扮演的便是如此角色。

懂得收買民心的賊寇，熊文燦又不是沒見過，他招降的鄭芝龍就慣會這般做法。

朱國勛拍桌子說：「莫要威脅我等，打過一場再說！」

朱國勛驚道：「趙賊？」

熊文燦掀開轎簾，看到外面的情況，心裏也是頗為無語。

貪官污吏，士紳豪強！

繼續翻閱稅冊，熊文燦發現山區的田賦很低，如果不額外徵收雜稅，山裡的窮困百姓也能吃飽。

行禮全都搬進屋中，眾人在院子里坐下，一邊瞎扯一邊等著中午開飯。

不僅是低於現在的一條鞭稅，還遠遠低於張居正改革期間的一條鞭稅！

當年朱和圖書國勛因功升為把總，還是熊文燦幫忙報的功，可以想象兩人之間是什麼關係。

所謂攤丁入畝，就是把人頭稅，直接攤進田賦當中。

熊文燦坐下喝了兩口茶，問道：「貴主什麼時候見我？」

熊文燦的排場很大，畢竟是巡撫嘛。

很神奇的是，雖然無法逃稅，但大部分商賈，卻極為擁護趙瀚的政策。

第二天下午，熊文燦終於見到趙瀚，這種想法變得更加強烈。

因為趙瀚太年輕了，有足夠的時間爭天下。即便不為自己著想，熊文燦也得給家族留退路，指不定就有哪個兒孫在新朝做官。

就是說，江西出現別的反賊，趙瀚就會順勢把該地拿下，縣城自然也會收入囊中，畢竟縣城裡的商稅很多。

趙瀚治下的田賦，收得居然比朝廷更高。但是不收人頭稅，也不收其他苛捐雜稅。田畝數量出奇的多，顯然隱田都被查出來了！

「讓讓，麻煩老表讓讓……」負責開道的官差，只得不斷出聲哀求，他們真不敢在反賊的地盤耀武揚威。

熊文燦開口就說：「我若在江西，請趙先生莫要攻打城池。作為回報，許多事情我可以當沒看見。」

熊文燦倒是內心平靜，這點場面著實不算什麼。

在熊文燦看來，廬陵趙賊，不過是陸地上的鄭芝龍，頂多也就多讀幾年書而已，給小民施恩施得更徹底而已。

趙瀚頓時笑得更開心，因為這位巡撫太有趣了。當即回答說：「請君放心，我非但不會攻城掠地，反而會幫著官府剿滅其他賊寇。」

龐春來品著茶www•hｅtuｂｏｏk.ｃｏｍ.com茗說：「總鎮之意，讓我們別繞彎子。就一句話，招安可以，二十萬兩士兵遣散費。如今我軍擁眾八萬，既然招安投靠朝廷，那今後肯定不打仗了。遣散士卒回家，至少二十萬兩銀子方可。」

下午隨便參觀，甚至可以翻閱公文。

「明日，」李珂解釋說，「總鎮下鄉視察水轉磨坊去了，須得明日才能回府城。」

熊文燦還真的跑去翻閱賦稅冊子，然後看得心驚不已。

鄭芝龍在接受招安之前，劫掠福建與廣東沿海，常令官兵疲於奔命。但鄭芝龍只對大戶下手，甚至還賑濟小民。特別是泉州百姓，窮困者多受鄭芝龍恩惠，以至於每次官兵有什麼行動，當地百姓都主動為其通風報信。

熊文燦雖然貪婪奢侈，但若能做從龍功臣，他也甘心把自家田產分出來。

熊文燦從官轎中走出，一眼就認出李邦華，拱手笑道：「孟暗先生，一別經年，想不到在此地重逢。」

跟登閣拜相、青史留名相比，家裡那幾千畝地算個屁！

熊文燦咽了咽口水，口乾舌燥道：「大明江山，要變色了。」

朱國勛表現得無比忠誠，始終跟在轎子旁邊。也不知反賊真的動手，他會選擇轉身就逃，還是拚死保護自己的老上司。

所以大明的賦稅去哪兒了？

但是，朝廷依舊可以派來知縣，只不過這個知縣肯定被架空。

趙瀚這種政策，可以算攤丁入畝，因為賦稅總額沒有太大區別；但又不算攤丁入畝，因為「丁銀」已經被取消。

城池和土地，名義上歸朝廷，實質上歸趙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