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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武官正在密議，他們都是衛所世襲武將。從小到大，只打過零星的小股起義軍，甚至連家丁都懶得養，麾下只有一群仗勢欺人的家奴。

甘欽蔚說：「那就分頭聯絡，莫要走漏風聲。」

於是，鋪天蓋地的主力船隊，不在嚴州府城逗留，順江而下打桐廬去了，離開之時還帶走江邊所有船隻。

熊奮渭微笑遠眺江面，捋著鬍子頗為自得。

看那樣子，居然還是個大明忠臣。

衝著衝著，他發現身邊沒人了。

這次熊奮渭募兵禦敵，由於缺乏武官，就把這些人都招來充數。

「給我抽一口，」仇善吸入一口，吞雲吐霧道，「咱們輸定了。不管去哪邊，都會被趙賊以逸待勞，說不定走到半路就遭埋伏。若是枯守嚴州城，趙賊就會直取杭州，到時候聽說老家被攻佔，而且還在分田，都不用打就得全軍潰散。」

浙江官兵主力，全在嚴州城。沒有船隻，陸路難行，自己把自己置身於死地。

陳良弼欲言又止，也不曉得該如何反駁。

「這……這……」熊奮渭急得快哭出來，「這可怎生是好啊！」

商氏的老家在淳安縣，搬遷到嚴州府的，皆以做生意為生，因為嚴州這破地方就沒幾畝田！

還有豪強作惡多端，勾結按察司跟知府做對，石萬程面對一堆爛事，早就已經心灰意冷。

沿江逆流而上，下一座城是淳安，再下一座城是徽州！

陳良弼比較倒霉，他本該得到重用，至清兵南下之hetubook.com.com際，獨力支撐南京城防。但在這個時空，陳良弼被外放了，因為他的老家已被趙瀚佔領。

而今，海上有海盜，經常上岸劫掠，兵備道吞沒軍餉，浙江水師已經爛透了。

「撫軍，趙賊來了！」

祭拜先賢只是其一，熊奮渭想獲得商氏支持，就必須表現出對商輅的足夠尊敬。

這位知府，是個耿介之輩。

鄭森跟在趙瀚身後，看著繁華的杭州街道，不可思議道：「如此雄城，就這樣拿下了？」

一段城牆的角落裡。

現在，南邊已經被趙瀚佔領，西邊有先頭部隊去攻打，趙瀚自己去了東北邊，順便還帶走江上所有船隻。三條河的通道，全部被趙瀚堵死，浙江巡撫募集的大軍，直接被困在嚴州這座孤城。

李佺台親自提刀，帶著士卒衝鋒，準備跟那些反賊打巷戰。

陸上又有趙瀚殺來，巡撫把軍隊全部帶走，甚至把杭州府庫都搬空。

既然家裡無田可分，那為什麼要抵抗趙天王？

「不敢。」眾官吏連忙回答。

望著乾乾淨淨的江面，熊奮渭目瞪口呆，喃喃自語道：「趙賊怎就不來攻城呢？」

杭州知府石萬程，坐在高大堅固的城樓上，看著江面駛來的敵軍船隊，忍不住嘆息說：「汝等欲降乎？」

這位彈劾過幾任兵部尚書的軍事嘴炮家，急匆匆登上城樓，果然見到船隊從東陽江（蘭江）駛來。

建德知縣陳良弼說：「定然是去淳安，就是不ｈｔｔｐs://wwｗ•hｅｔubｏｏｋ•cｏｍ.cｏm知淳安能否守住。」

當然，也可以步行沿江向西，去追變成偏師的三千先頭部隊。即便追上了，估計也被暴打一頓，在還沒形成千島湖的淳安縣全軍覆沒。

老子不要你尊敬！

第二天中午，趙瀚的主力大軍趕到。

「這個滾蛋巡撫，」甘欽蔚咬牙切齒道，「讓他屯兵防守杭州，他非要把大軍帶出來，說是扼守戰略要地。現在倒好，趙賊大搖大擺過去，一路到杭州都碰不到幾個兵。說不定只需半個月，杭州城都得被他拿下。」

「要降便降吧，我帶你們一起投降。」石萬程凄然一笑。

石萬程指著李佺台說：「總鎮，此乃李卓吾之族侄。」

張家玉笑道：「杭州就沒幾個兵，浙江官兵主力，都被巡撫帶去死守嚴州了，也不曉得此時已經回軍至何地。」

石萬程到杭州上任，立即抓捕吳中彥，拒絕吳家萬兩白銀的賄賂。官司打到都察院，竟然讓他重新審理，吳家在中央也有人。他強頂著都察院的壓力，硬是把吳中彥給砍了。

甘欽蔚把煙絲敲進煙斗里，點燃抽了幾口，嘆息說：「這位熊撫軍，說起兵事頭頭是道，原來就是個紙上談兵的。」

大戰在即，浙江巡撫熊奮渭，正在拜祭城中一道牌坊。

這位老兄的事迹一大堆，連知府常例銀子都不收。

「回來，都回來殺賊！」李佺台轉身大呼，突然悲從中來，頹然坐在地上流淚。

眾官吏啞然。

李佺和_圖_書台對身邊的官差和鄉勇說：「兒郎們，隨我殺賊，把反賊趕出杭州城！」

熊奮渭越說越自信：「趙賊乃知兵之人，自不容糧道有失，必然強攻嚴州府城。只要他強攻府城，便中計矣。我軍缺乏操練，不敢出城浪戰，卻準備充足，守城綽綽有餘，趙賊必在嚴州損兵折將。」

這已經是他第四次分兵了，完全不把浙江官軍放在眼裡。

另一段城牆，浙江左布政使李佺台，發現反賊進城勃然大怒。

祭拜儀式草草結束，熊奮渭連忙前去守城。

那是商輅的三元坊，明代唯一的三元及第狀元——還有一個被除名了。

趙瀚分出一支偏師，沿河攻打新城、分水、于潛、昌化，自己帶著主力沿富春江直取杭州。

石萬程嘆息道：「唉，杭州府的豪強，我是制不住的。惡人還需惡人磨，便讓趙賊來狠狠懲治一番！」

剛剛登陸擺開架勢，桐廬知縣直接投降，因為他手下只有幾百個鄉勇。

百姓氣得包圍吳家，被按察司以叛亂治罪，抓了一堆百姓蹲監獄。

「撫軍運籌帷幄，諸葛孔明復生亦不過如此也！」嚴州推官馮秉清拍馬屁說。

趙瀚帶兵離去，李佺台緩緩爬起，腳步踉蹌朝城外走，回家鄉養老隱居去了。

至於糧道……

不多時，船隊突然轉向，徑直往西邊行去。

趙瀚拿出千里鏡，觀察一番情況，直接說：「搜羅沿途船隻，不管此城，直接去打桐廬縣。」

眾官吏立即說道：「願追隨府尊。」

他做徽https://www.hetubook.com.com州知府時，由於黃山產木材，閹黨每年課木材稅三萬兩。石萬程帶著歙縣知縣，親自走訪調查，發現每年徵稅三萬兩，木材商人肯定要血本無歸。

他出兵之前，做夢都想不到，敵方主帥竟能搞出如此騷操作。這就好像打LOL，敵方五人全蹲在大龍坑埋伏。我軍不去打大龍，只派一人堵坑，其餘集合直衝高地。而對面那五個逗比，被堵在大龍坑裡出不來。

不知過了多久，獻城投降的石萬程，陪同趙瀚走到此處。

攻個屁城啊！

「還是總鎮兵威強盛，官軍根本不敢戰，否則哪有這般容易？」鄺露說出一句實話。

建德知縣陳良弼頹然嘆息：「撫帥，我們被斷糧道了，而且退路也被斷了。」

當時閹黨勢大，石萬程不敢招惹，又不願為虎作倀，乾脆掛印辭官回老家，結果被閹黨革除官身。

李贄的侄子？

只剩一個嚴州推官，還有一個建德知縣。

商家人都快哭了，他們寧願等著被分田，也不想陪同巡撫負隅頑抗。

仇善壓低聲音：「如今咱們只有一條路，串聯各部武將，聯手把巡撫給宰了，將嚴州城獻給趙賊。有此功勞，說不定能保住身家性命，畢竟咱們把軍戶欺負得很慘，趙賊是幫著軍戶說話的。」

石萬程笑道：「不必害怕，趙賊非濫殺之人。我老家湘潭，去年就被佔了。族人寫信來說，趙賊只是分田，家中浮財分文不取，就算借糧也會打借條。」

海寧豪強吳中彥，由於作惡多端，前任巡撫和*圖*書下令查辦。結果，巡撫反被罷官。

石萬程下令開門獻城，這個舉動，讓趙瀚哭笑不得。從衢州殺到杭州，直接把浙江懶腰殺穿，竟然一場仗都沒打，軍中傷員只有幾個感冒患病的。

那裡屬於徽商的大本營，好多商賈暗通趙瀚。去了就能奪城，拿下徽州之後，揚州的徽商必將全部投靠過來。

也可以走，從那條山間谷地，慢慢翻山越嶺再渡江回桐廬吧，到時候桐廬縣早被趙瀚打下來了。

熊奮渭胸有成竹道：「淳安失守不要緊，只要嚴州府城還在，趙賊定然不敢直奔杭州。此地乃三江合流要道，不拿下嚴州便走，趙賊就有被斷糧道之危。」

趙瀚吩咐道：「不必管他，想走就讓他走吧。」

嚴州府城位於三江河口，三面臨江，一面靠山。官兵還在這裏準備充足，駐紮大軍死守城池，腦子有病才會強行攻打。

「殺啊！」

三千人的先頭部隊，居然不管嚴州這三江合流的戰略要地。

嚴州城位於群山之間，除了三條河溝通外界，只有一條山間谷地可行。

那就投降唄，反正老家已被佔了，族人早就已經從賊。

趙瀚想起來就覺得搞笑，巡撫熊奮渭簡直神經病。

嚴州府官員，已經提前跑路了。

「這是，要去淳安？」熊奮渭嘀咕道。

「豎子安敢從賊！」

趙瀚的主力大軍，轉眼已至桐廬縣城。

黃宗羲忍不住嘆息：「那位熊巡撫，真是……一言難盡啊。」

等趙瀚的大軍，都抵達杭州府城了，官兵主帥們還在爭論該往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