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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得趙瀚召見，顧炎武非常納悶兒，他是蘇州有名的怪人，怎麼反而得到特別青睞？

「那便招來做事。」趙瀚點頭同意。

顧炎武突然來一句：「請總鎮下一道命令，讓江南沒有子嗣之寡婦，半年之內必須擇良人改嫁。」

趙瀚親領2500正兵、1000農兵、3000民夫，正式進入南直隸地界。

顧炎武乘舟來到蘇州，稟報之後，立即獲得召見。

「坐吧。」

「拜見趙先生！」

這貨非常善於鑽營，而且不輕易得罪人。南明小朝廷時，阮大鋮跟復社幹起來，他也是誰都不得罪，跑去賄賂小人謀取高位。

錢謙益有些驚訝，蘇松二府，那麼多名士，趙瀚居然只點名召見「怪人」顧炎武。

至於錢謙益。

趙瀚微笑端詳此君，問道：「最近在做何事？」

數日之後，毛奇齡被扔到臨安縣為吏。這位杠精的嘴巴，暫時變得乖巧許多，估計半年之後都不敢亂說話了。

費如鶴已經攻克蕪湖，正在包圍當塗，也就是太平府。

「總鎮英明！」

「定不辱命！」

「是。」

錢謙益的身子骨很軟，可以根據當權者的需求，徹底變換成另一種形狀。

顧炎武解釋說：「在下的嗣母，十六歲便未婚守寡，這十多年來含辛茹苦。依在下看來，若膝下有兒女，寡婦確實不便改嫁。但若沒有兒女，甚至是未婚，那為何不能改嫁呢？男婚女嫁，天理也；寡婦守節，人倫也。若人倫背和_圖_書離天理，則當按天理行事。」

錢謙益這位名儒，已經自動變成趙瀚的形狀。

錢謙益拿出一份雇傭契書，把兩個家奴都叫來，朝著西邊虛空拱手：「總鎮的《格位論》，乃天下至理也。就人格而論，人人生而平等，並無良賤之分。你們兩個，跟了我許多年，如今便還爾等自由身。這是為期三年的雇傭契書，若是願意，便簽了吧。」

顧炎武回答：「搜集文獻史料，正準備著書立說。」

費如鶴決定直接攻打南京，或許南京比太平府更好攻克，因為南京城了亂七八糟的官員一大堆。還有各種復社士子和大同士子，雙方已經串聯起來，南京的徽商也願意配合獻城。

毛奇齡頂著黑眼圈出去，只見兩個親衛守在門口。

太平府守軍近萬，城高池深，而且知府威望極高，反覆招降都不能動搖官兵的軍心。

他錢牧齋，今後要做鐵面無私的孤臣！

顧炎武今年二十七，家道中落，入不敷出，這些年賣了800畝地。

「這是好事，」趙瀚讚許道，「你不用給大明著述了，特聘你為江西總兵府秘書。立即前往江西，把江西的山川地理、賦稅水利、工商百業，全部寫入《天下郡國利病書》。結合大明之政、大同之政，評論利弊得失。江西寫完，再寫廣東、湖南。給你一塊牌子，各地官府必須予以配合，你可以隨便查閱官方文獻，甚至可查閱各地官府公文。ｈtｔps://ｍ•ｈetubｏok•ｃｏｍ•com不要拍我的馬屁，若發現我的政策有失，也可照實了寫出來。」

歸庄，歸有光之孫。歷史上在崑山殺知縣守城，城破，父親、兄嫂皆亡，被屠城四萬多人。歸庄僥倖逃脫，削髮為僧，改名「祚明」。

顧炎武吞吞吐吐道：「母親……青春未逝，趙總鎮鼓勵婦人改嫁，母親何妨再尋一良人嫁了。」

「抄家，抄家！」

顧炎武回答：「《天下郡國利病書》，總論大明兩京十三省，錄評各省山川輿地，及其賦役、屯墾、馬政、兵事、水利、漕運等內容。」

主動投效或起義之人，只要識字，都能直接做吏員，但不能在本縣當差。不識字者，可到本縣做皂吏，儘快恢復全縣的秩序。

顧炎武的兩個親弟弟，也是抗清犧牲。生母被清軍砍斷右臂，幾個好朋友要麼犧牲，要麼進山出家做和尚。

「不敢，生是老爺的人，死是老爺的鬼。」兩個家奴立即跪下。

除了張鐵牛、劉柱的偏師，其餘散出去的部隊，已經陸陸續續回來集結。

王氏說道：「去吧，莫要挂念家裡。」

王氏是個才女，未婚守節，撫養嗣子。她白天紡織，夜裡堅持讀書，經史子集樣樣精通，顧炎武也是她一手教導的。

「去吧。」錢謙益揮手道。

母親王氏只有三十多歲，容貌端莊，她告誡兒子說：「《大同集》我也看了，經世濟民之書也。早知趙總鎮會出兵，我去年又和圖書賣了3000畝地，家中銀子足矣支撐用度。剩下的田，便都拿去分了吧。趙總鎮是個英主，你當好生輔佐。忠君還是忠天下，這般淺顯道理，自不必我來贅述。你若還不明白，這些年讀書便都白讀了。」

趙瀚仔細瀏覽名單，突然說：「把顧寧人（顧炎武）招來相見。」

「老爺，有士子遞拜帖。」家奴進來稟報。

顧炎武領命前往江西，第二日，趙瀚收到軍報。

還有一場？

這貨確實學問淵博，各種引經據典，不但闡述分田、釋奴的合理性，而且把趙瀚讚譽為千古聖君。

毛奇齡從未見過這種場面，接連好幾晚做噩夢，總感覺自己家裡也被要公審。

他要不是率眾獻城，毛家肯定被公審了。勛貴！

「好。」親衛笑道。

趙瀚接過文章一看，頓時就笑起來：「文采斐然，果真好文章。」招來秘書，吩咐道，「如此雄文，多多謄抄，每個縣學門口都貼一份。」

趙瀚點頭讚許：「此言大善。等分田、釋奴完成，便行『遺婦改嫁令』。沒有兒女的寡婦，必須改嫁；有兒女的寡婦，可自行決定，旁人不能干涉。」

「孩兒謹記母親教誨！」顧炎武連忙作揖。

三天時間，他旁觀了兩場公審大會、三場訴苦大會。

歷史上，王氏絕食而死，遺言非常簡單，不準顧炎武給滿清做官！

兩個家奴站起，在雇傭合同上簽字，心裏其實都非常高興。

母子兩人，年齡相差不到十歲，當然不m.hetubook.com.com可能是親生的。

同時，顧炎武又不由感慨，這位趙總鎮果然有心胸，特意讓他指出江西的施政過失。

「殺他全家，血債血償！」

「毛相公，快點吃飯吧，今日還有一場。」一個親衛說道。

有一場公審，憤怒的家奴衝上台去，接著無數佃戶群起響應。由於大同兵數量不足，用一群民夫維持秩序，根本就攔不住憤怒百姓，當場打死七個、打傷十二個，有一個士紳甚至被挖心啃食。

顧炎武說道：「總鎮，在下有一好友，學問淵博，德行端正，請招攬之。」

王氏臉蛋一紅，啐道：「此事不必再提。」

她何嘗不想改嫁，享受夫妻和睦之樂，可惜一直被禮教束縛。而今，確實可以考慮了，能教出「怪人」顧炎武的母親，可不是一個迂腐的女子。

「總鎮，此乃松江、蘇州二府的名士名單。」錢謙益兢兢業業，啥事兒都搶著去做。

松江、上海、嘉定、崑山、吳江、蘇州、宜興……皆望風歸附，因為這些府縣都沒兵，南直隸的各地官兵，早就抽調去防守蕪湖、當塗和南京了。

顧炎武的名字，也是那時改的，「炎」代表漢人正統。

「所著何書？」趙瀚問道。

半夜，毛奇齡猛地坐起，全身驚出一場虛汗。

顧炎武彎腰作揖道：「請母親考慮改嫁之事，即便改嫁，孩兒亦會尊重孝敬。孩兒告退！」

顧炎武非常高興，有了官方支持，寫書速度能提升好幾倍。

在觀察情況之後，錢和_圖_書謙益已經摸清趙瀚的路數。

「哦，為何如此？」趙瀚笑道。

若是不用當地人，趙瀚帶來的官吏哪裡夠用？

兒子離開，王氏嘆息。

「不見！」錢謙益說道。

清晨。

寫完文章，再潤色一番，錢謙益立即求見趙瀚。

等兩個家奴……傭人離開，錢謙益拿起毛筆，開始寫文章讚美分田和釋奴。

顧炎武覺得這是個明主，如此離譜的建議，居然都能點頭答應。

錢謙益做出慍怒的樣子：「快快起來，動輒下跪，成何體統？新朝就該有新朝的樣子，今後不許再跪了！」

王氏至今還是處|子之身，還沒拜堂丈夫就死了，顧炎武屬於家族過繼子。

「誰呀？」趙瀚問道。

見到趙瀚的時候，錢謙益再無半點趨炎附勢的樣子。他昂首挺胸，風度翩翩闊步走來，非常瀟洒的拱手作揖：「總鎮容稟，老朽近日有感而發，因此連夜作文一篇。分田，釋奴，實在千古未有之仁政也。此政務必儘快推行天下，使得億萬黎民脫離苦海，從此天下大同，開萬世之太平。」

毛奇齡雙腿發軟，哀求道：「這位兄弟，能否稟報總鎮，就說我已經服了，願意去做吏員幫著分田。」

改是改不過來的，不知哪天肯定故態複發。

他家的土地還剩幾千畝，但銀子是真沒有。一旦被分田，今後的日子更難過，肯定不能再養大量家奴。

就是大明的政治地理學。

顧炎武說：「歸庄，字爾禮。鄉人戲言，顧怪歸奇，我是顧怪，他是歸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