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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瀚笑道：「請自報姓名。」

歷史上，隨著崇禎的死亡，「調停派」越來越多，都不想再搞黨爭了。但當權者卻不願調停，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夏允彝和張岱都堅決主張調停。

陳子龍拿到書之後，迅速翻開三篇新文，發現署名居然是黃宗羲。

張岱？

趙瀚笑得更開心：「張宗子請講。」

兩個昔日好友，當著趙瀚的面，就那樣吵起來。

把這個搞清楚了，治國方針就明白了，可稱之為「三原主義」。三篇文章，今後將作為小學必修課，隨著小學的普及，讓所有百姓都知道，讓「三原主義」深入人心。

「說實話，」趙瀚掃視那諸多士子，「我對諸君非常失望。你們當中，有許多都是舉人，還有幾個丁憂或罷官的進士。你們家裡的田產，也多被強行分了，就搞不明白本鎮為何分田嗎？黃先生（徐穎）到處傳播，你們就從來不看《大同集》嗎？」

趙瀚笑道：「這樣的大辯論，以後也可以搞，可稱之為學術之爭、思想之爭。但是，爭執不可帶到官場，更不可帶到朝堂，我對黨爭是不能容忍的。」

陳子龍說道：「當以君子之黨治天下，不可令小人結黨據高位。」

張岱攏著袖子說：「東林黨、復社便無小人？閹黨之中便無君子？何來君子之黨，小人之黨。我倒是認可侯朝宗（侯方域）的《朋黨論》，朋黨不能以君子小人分之，應當分為在上之黨、在下之黨。https://www.hetubook.com.com」

這種淺顯的道理，放在明末非常讓人震撼，即便儒家早就有類似言論。

差役從箱子里，取出最新版的《大同集》，內容增加了《原君》、《原臣》、《原民》三篇。

陳子龍說道：「《大同集》論述頗多，關於分田之政，總結起來不過十六個字：抑制兼并，增加賦稅，打擊豪強，收攏民心。」

「吁！吁！吁……」制止不了，親衛開始吹銅哨。

趙瀚又問：「可知我為何分田？」

這士子拱手說：「山陰張岱，字宗子。」

侯方域這次沒來江西，到北京交銀子贖爹去了。

爭執良久，趙瀚拍手，示意眾人安靜。

夏允彝和陳子龍是好友，但兩三年不見，兩人觀點相差極大。

侯方域看得這麼透徹？

柳如是聽得心驚膽戰，不時朝趙瀚望去，觀察其是否被激怒。

「妙哉！」趙瀚拍手讚歎。

復社士子說：「夏允彝，字彝仲。」

或者說，直接把儒教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無人說話。

「候朝宗何在？」趙瀚問道。

趙瀚說道：「大明為何社稷將覆，我今天懶得贅述，《大同集》裏面寫得很清楚，為何分你們的田也寫得清楚。這是最新版，增加了三篇文章，諸君可以仔細閱讀。」

這下終於安靜了，士子們冷靜下來，有不少人驚出一身冷汗，發現自己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

等到弘光小朝廷覆滅，https://www.hetubook.com.com「調停派」變得更加徹底，認為君子不應結黨，朋黨必然禍國殃民！

「君子不黨，小人卻會結黨，排擠打壓之下，則滿朝盡為小人！」陳子龍反駁道。

眾士子高呼，已然心悅誠服。

說得更鄭重一些，君民臣三篇，是趙瀚的立國之基！

原，最初的，開始的。

以民為本，以君為首，以臣治國。

「總鎮英明！」

「朋黨便能治天下？」趙瀚問道。

既然這樣，那還要大同社作什麼，直接改變儒教不行嗎？

包括陳子龍在內的很多抗清義士，別看他們為大明殉國，但其著作都非常討厭崇禎，而且紛紛提出限制皇權的思想。

突然之間，趙瀚笑容消失，他想起自己的大同社。

當然，在讀了《大同集》之後，陳子龍的思想在改變，因為他發現世家政治，會引發更惡劣的負面效果。

「發書！」趙瀚下令。

此言一出，有的士子驚駭，有的士子讚歎。

張岱說道：「居廟堂者，為在上之黨；處江湖者，為在下之黨。在上之黨稟國政，在下之黨為輔助。然而，以黨爭而論，在上之黨為禍輕，在下之黨為禍重。一個在上之黨，是無數在下之黨利弊合之，所行之事亦為無數利弊之聚合。」

黨人一旦當權，言行就不能代表自己，而是代表身後無數黨人的利益。即便君子當了黨魁，也被無數黨人的利益所左右，根本就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來施政。www.hetubook.com.com

趙瀚笑道：「你可反對在科舉中加入數學、幾何？」

張岱拱手說：「總鎮，此非吾之言論，只在引用候朝宗的《朋黨論》而已。」

「並不反對。」陳子龍說。

這位趙總鎮，真的心胸開闊啊！

陳子龍的真正主張，是進行「世家政治」，恢復古代的五等爵位，恢復漢晉的士族生態——雖然在限制皇權，實際屬於開歷史倒車。

這話是說，一個黨派有當權者，背後站著無數在野的黨人。

這話明擺著在諷刺崇禎，同時也在提醒趙瀚不要剛愎自用。

陳子龍回答說：「北京。」

「啪啪！」

趙瀚抬手一招，有差役抬著幾個大箱子來。

「剛才眾人反對，你為何不講話？」趙瀚問道。

不顧眾士子的震撼，趙瀚笑著說：「諸君，中午宴飲，下午帶你們去看大同軍隊！」

趙瀚卻聽出另一層意思：「汝欲結黨乎？」

肯定會變成那樣的，大同社今後佔據高位，所有人都打破腦袋往裡鑽，最終人人都是大同社之人。到時候，大同社就是儒教，儒教就是大同社，兩者將難以區分彼此。

難怪陳子龍不反對給科舉加料，原來他早就已經掌握了，甚至收藏有徐光啟《幾何原本》的草稿。

陳子龍迅速讀完，結合孔孟之言，又結合自己所思，一下子就豁然開朗。

官員可能會變質，《大同集》可能被束之高閣，印在百姓腦子裡的「三原主義」，卻誰也不可能憑空抹去！

陳子htｔps://ｗｗｗ•ｈetubooｋ.com.ｃｏｍ龍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對人而言，蛇蟲鼠蟻善惡難分。對天而言，人便如蛇蟲鼠蟻也。天威浩蕩，卻以人之善惡致其禍福，其賞善罰惡，卻是善者不善，惡者不惡。天無由已告之，故至今而未悟。苟知有所不能矣，則當少弛其權。」

陳子龍說道：「孤立無援，誰能做事？人必有朋，事必有黨，自古朋黨難以禁絕。大明之黨爭日烈，源於內閣制度。皇權相權，此消彼長。相權又一份為幾，人人慾得首輔之位。君臣猜忌，閣臣互斗，又各自援引六部，意圖獲得部權。兼之科道，政斗更甚，黨爭遂愈演愈烈。」

又有一個復社士子站起：「君子可結社，但不可結黨！」

夏允彝和陳子龍的爭執越來越激烈，其餘士子紛紛加入其中，當場演變為上百士子的大論戰。

如果建國之後，天下全都是大同社成員，那跟沒有大同社有何區別？

「此言差異！」一個士子猛地站起來。

「看過。」陳子龍回答。

陳子龍嘆息：「講了便要得罪恁多人。數學、幾何，看似小道，實為大道。玄扈先生的《幾何原本》草稿，如今就在鄙人的書房裡。」

哪個皇帝聽了不發怒？

原君、原臣、原民，即探尋君、臣、民的本來面目。

三篇文章，論述了君民臣的關係，確立了君民臣的責任，如此構建出完整的國家理念。

「你對皇權怎麼看？照實了講。」趙瀚說道。

天下萬民，是一個國家的根本，君臣必須ｍ.ｈetuｂｏｏk•ｃom•cｏm為萬民服務。萬民並非特指士紳，而是以黔首為主體。今後不得再稱君父，也不得再稱父母官。

這是夏完淳的親爹，此前在福建當知縣。前段時間舉城投降，由於官聲極好，救活百姓無數，因此可以直接做縣丞。但是，必須到白鷺洲書院進修！

並非黃宗羲獨自完成，在修改補充細節時，鄺露提了一些建議，趙瀚還補足了某些內容。

「何為在上之黨，在下之黨？」趙瀚問道。

崇禎正在頒布「贖罪令」，只要家屬交夠了銀子，就可釋放詔獄里的罪臣。

趙瀚不知道，《朋黨論》是侯方域少年時寫的文章。

夏允彝繼續說道：「君子不黨，黨必有禍。一旦形成黨爭，萬事非黑即白，於國於民有何益處？」

他們剛才吵成那樣，還說限制皇帝的權利，把皇帝變成菩薩塑像，趙瀚居然沒有因此而憤怒。

趙瀚微笑道：「請自報姓名。」

即調停黨爭，大家放棄私怨，一起共謀國事。

隨著大明社稷日暮西山，東林黨、復社內部也在反思，很大一部分人變成「調停派」。

剛開始，趙瀚還在笑，因為復社分裂了，而且是思想根源的分裂。

人搞不清蛇蟲鼠蟻的情況，就像天子搞不清萬民的情況。天子卻非要搞清楚，然後胡亂進行賞罰，導致賞罰不明、無人做事，天子的權利應該予以制約。

趙瀚點名問道：「人中，你可看過《大同集》？」

實在是爭論得太離譜，甚至有人提出虛君，讓皇帝穩坐高位，君子結黨以治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