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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些流放者也不會被刻意刁難，因為黑龍江那邊漢人奇缺。過去就能分田落戶，只不過天氣嚴寒，恐怕生病之人會很多。

趙瀚提筆寫道：「著令刑部，嚴查此案。著令各地官員，清查已出版之、話本，清查勾欄瓦舍戲院上演之戲曲。但有顛倒黑白，但有歪曲詆毀大同軍、宣教團、農會、分田官吏者，一律嚴辦！所涉及之文人、戲子、商賈，一律嚴辦！影響極壞者，絞刑。次之，流放！全部流放黑龍江，那裡正好缺人，妻兒一併流放！」

良久，趙瀚嘆息：「這是在逼我大興文字獄？」

很快有人認出他們，一個個怒目相向。

錢謙益也不解釋，反而語重心長的拉著吳偉業的手：「梅村啊，當今天子是聖君，崇禎才是昏庸之輩。你就算不頌揚新朝盛世，也別寫詩思慕前朝昏君啊！」

錢謙益脖子一縮，說道：「被抓捕之人，皆咎由自取，臣怎會為此等人求情？臣今日求見，是來稟告陛下。《明史》的志和表，已經編校完畢，請問何時送來給陛下過目？」

柳如是正在大聲斥責宮女：「你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央我替人求情。你知不知道，我一旦求情，那意味著什麼？有人買通侍衛和宮女，把話遞到後宮了！不知有多少宮人被牽連！」

趙瀚敲打著書稿：「沈家真如書中所寫這麼忠勇？」

紫禁城內的宮人，不管哪個朝代，肯定都會跟外面接觸，這次居然真有人塞錢塞到紫禁城了。

勤政殿。

那男子再次跪地磕頭：「多謝牧翁仗義相助！」

面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吳偉業也不好反駁，只說道：「牧翁教訓得是。」

錢謙益擺出一副高姿態：「自古仁君，莫過於陛下者。便連辱罵天子，第一次也只鞭笞，要第二次才坐m.hetubook.com.com牢，第三次才流放。遇到這等仁君，該當誓死報效朝廷，你們竟也忍心非議？依我看啦，陛下抓人沒錯，奸佞之徒就該抓起來！多殺幾個，多流放幾個，以正朝野風氣！」

又過一日，朱舜水進宮面聖，卻是真的來給吳偉業求情。

宮女嚇得渾身發抖：「娘娘，是……是我一個姐妹，她在外面（後宮之外，紫禁城內）當差。她出紫禁城辦事的時候，一個親戚後人所託……」

錢謙益說：「我會尋機幫忙的，但此事頗大，不一定幫得上忙。」

吳偉業雖然被無罪釋放，大名鼎鼎的冒辟疆，卻被坐實寫詩影射田政。由於抓的人很多，案子判決很快，冒辟疆帶著妻妾兒女，集體被流放到黑龍江為民，一路的伙食費由他自己出，黑龍江那邊，只提供棉服等基本生活用品。

就連幾個寫起居注的，因為經常能見到皇帝，也被各種塞銀子請求幫忙。

但他被抓也有原因，詩詞作品當中，經常思慕前朝大明，隱隱透著對新朝的不滿。這種情況，趙瀚可以容忍，只要別顛倒黑白亂潑髒水就行。

就是這三個傢伙，瞎搞胡搞，才激怒皇帝興大獄。可憐他們都是文化人，而且全部來自大族，根本就不會種地，更何談在又冷又偏的黑龍江種地！

如果不是黑龍江人口少，安東都護府為了充實漢民，肯定會給他們準備足夠的糧食和被服，那，么這些傢伙被流放過去，至少會凍死餓死一大半！

被推搡著登船，翟文賁欲哭無淚，對身邊的張天植說：「張兄啊，我被你害慘了，你收那本稿子作甚？」

這是趙瀚登基以來，第一次不講道理亂抓亂判。

一番附和，吳偉業告退，失魂落魄的走到大街上。

錢謙益掀開轎簾，看www.ｈetuboｏｋ•com•cｏｍ著迎面而來的一隊官差，押解著十多個被捆起來的男女。他忍不住一聲嘆息：「何苦呢，田都被分了，非要寫文章發牢騷。發牢騷有什麼用？難道還能把田產拿回來？陛下忍得夠久的，居然等到今年才動手。」

除了朱舜水，沒人敢多嘴。

黃遵度說：「是他朋友供述的。他那朋友姓葉，也出自商丘八大家，目前在南京遊盪戲耍，經常參加文會，也經常寫一些怨氣文章。」

突然，一個中年男子，衝到錢謙益的轎子前跪下：「牧翁，求你救救我家主人！」

抓捕行動還在繼續，只走出兩條街，吳偉業又看到有人被抓。

一個兼并土地、盤剝佃戶的大族支脈，在里變成了地方望族主宗。見了流寇和韃子望風而降，在里變成英勇殺敵殉國，就連族中婦人都紛紛殉節自盡。把別人家的忠勇事迹，全套在自己身上。還說是什麼積善之家，還說什麼修橋鋪路，賑濟了無數災民。全他媽放屁！

許多人都覺得自己很無辜，比如戲曲演員，只是演了幾齣有問題的戲劇，卻同樣被官府給抓走。他們的罪名很簡單，傳播違禁作品，而且知情不報。一些青樓名妓，同樣是知情不報，她們接待的客人，經常聚眾非議田政。甚至，有名妓還演奏非議田政的小曲兒。

還各種影射抹黑分田官吏，把民心所向，顛倒為民怨沸騰。

數日之後，吳偉業確實被證明無辜，沒有寫非議田政的詩詞文章。

這次趙瀚是真的發怒了，寫得太噁心，極盡顛倒黑白之能事。

「……」

吳偉業被釋放之後，從僕人那裡得知，是錢謙益進宮幫他求情。感動之餘，備好禮品去拜訪：「多謝牧翁仗義相助！」

錢謙益立即告退，不敢多留。

這貨在宮外等和_圖_書候許久，終於獲得召見。

「明天便讓人送來吧。」趙瀚說道。

黃遵度回答：「似是而非，東拼西湊。流寇路過商丘時，沈家確曾募兵抵抗過，還死了幾十個沈氏族人。因為打不過流寇，沈氏主宗便舉家逃亡了，等流寇離開又回到鄉里。後來河南匪寇橫行，沈家結寨自保，還跟匪寇有所勾結。韃子殺到河南，沈家望風而降，因被漢奸官員強佔土地，沈家開始暗中聯絡我大同軍。河南大戰，沈家確曾出力，但只是傳遞一些情報。收復河南之後，我朝也沒薄待沈家，立功之人都有賞賜，為官做吏的當時就有十多個。」

「多謝牧翁，多謝牧翁！」男子繼續磕頭。

出宮之後，他對吳偉業的僕人說：「我已勸過陛下，但陛下不置可否，你且回家等著消息吧。」

半個月時間，僅南京城內外，就被抓捕七百多人。

「這本還未刊印，稿件有多少人看過？」趙瀚問道。

「那話本是我所寫，但被戲院東家請人改了。污衊朝廷的那兩折戲，都是東家的主意，真不是我寫的！」

張天植垂頭喪氣，已經懶得辯解。

丁世經就一個寫起居注的，他可不願摻和，圓滑回答：「陛下聖明，自有定奪。」

皇帝動怒，天下沸騰。

朱舜水說：「陛下，吳偉業只寫詩詞，不寫與話本。且吳偉業的詩詞，雖然有懷念前明之嫌，但並未非議新朝田政。那些抓人的，實在是胡鬧。陛下，似吳偉業這等，被抓的不在少數。還請……還請陛下莫要興大獄。南京都有許多冤屈者，到了各省地方，恐怕含冤者數以千計，甚至是數以萬計！」

就連《儒林拾趣》那三個，也因收下違禁稿，明顯準備拿來刊載，全部被判流放黑龍江。這事兒明顯不合法，因為他們還沒刊載，不能說「https://wwｗ.heｔｕｂｏｏｋ•ｃｏｍ•ｃｏm殺人未遂」卻當做殺人犯論處。

就算這次被擴大化，被地方官吏用來報私仇，趙瀚都要在全國範圍內清查。如果不剎住這股風氣，長此以往，國家根基就徹底敗壞了！

首先沸騰的便是南京，刑部、禮部、國安院、金陵府，帶著所屬官吏，借調警察部隊，對南京城內外進行全方面排查。

吳偉業說道：「我所思慕者，並非昏君崇禎，而是大明三百年社稷。」

「你下去吧。」趙瀚說道。

趙瀚再問：「這是他自己招的？」

黃遵度說：「都是真的，卻不是沈家的。沈璐這廝，把河南其他大族的忠勇事迹，這家抄一點，那家借一點，全都編在自己家。而且，沈璐不是沈氏主宗，他只是沈家的支系。他這一支，根本無人殉國，面對流寇和韃子，要麼逃跑，要麼投降。而且他家被分走的田產，因為當地人口銳減，分田時一大半都荒著。」

趙瀚隨手翻閱著稿件，問道：「這作者『海庸散人』是誰？」

但特事特辦，就被流放了咋地！

錢謙益有些不耐煩，便對轎夫說：「去紫禁城！」

黃遵度詳細回答：「此人本名沈璐，是商丘八大家的沈家子弟。早年加入海金社，海金社曾經一度併入復社。沈家在明初還是軍戶，其中一支遷到商丘，出了幾個進士，出了幾十個舉人。」

「今早剛被帶走，求求牧翁，進宮為我家主人美言幾句。」那男子趴在地上瘋狂磕頭。

每天都有文人被抓，戲曲演員、青樓名妓、戲院老闆，同樣被抓了不少。

趙瀚掃了朱舜水一眼，老朋友他給個面子：「吳偉業如果真沒問題，可以釋放。至於全國清查，不得收手，便含冤者成千上萬，這事也得一查到底！卿若再勸，便把吳偉業一併流放黑龍江。當然，朕也不是暴君。此案和-圖-書只牽連妻兒，一併流放黑龍江。並不牽連父母，更不牽連族人和朋友。」

這次的案子波及全國，而且還牽連妻兒，估計被流放者人數會過萬，安東都護府（黑龍江都司）的治所總算有人氣了。

皇帝擁有天下，大權掌握手中，生殺予奪，不是時時刻刻能夠克制的。趙瀚自認為已經很克制了，但總有人逼他亂來。

「冤枉啊，那書真不是我寫的，我就是請人抄了一份！」

錢謙益有些驚訝：「吳梅村也被抓了？」

黃遵度躬身退下，趙瀚臉色陰沉，身邊的女官和宮女都不敢說話。

船上不止他們三個，而是拖家帶口兩百多人，這還只是第一批被流放的。

……

重點排查目標，是書店、戲院、青樓和畫舫。

朱舜水只得閉嘴，嘆息一聲，默默的退出大殿。

「糊塗，」錢謙益斥責道，「如今百姓安居樂業，將軍出塞百戰百勝，大同新朝直追漢唐盛世。那朽弱之大明，有何值得懷念的？你懷念舊朝，不如讚頌新朝。」

錢謙益讓轎夫繼續前進，那男子卻一直跟著，明顯是催著他進宮面聖。

「你莫要再說，」柳如是告誡道，「此事一個字都不要再提，你若收了銀子，立即把錢還回去！」

黃遵度說：「至少有二三十人看過，都覺得這寫得好，慫恿他找書商印出來。找了幾家書商，都不敢印售此書，最後找到《儒林拾趣》連載。《儒林拾趣》已經收稿，還沒來得及連載，幾個股東就被抓了。」

肯定有冤枉的，但也不是完全冤枉，多少都跟非議田政有牽連。

趙瀚繼續批閱奏章，懶得看其一眼，問道：「你來給誰求情？」

「那書中的忠勇都是編的？」趙瀚問道。

「饒命，官爺，我再也不寫了！」

後宮。

趙瀚突然問丁世經：「此等無恥之徒，你覺得該怎樣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