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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殿下，你以為駙馬是無辜的嗎？駙馬並不無辜。」見劉太后一直不出聲，凌疏影再也忍不住，氣憤道，「駙馬私挖銀礦，的確罪不至死，可是他擔了所有罪責，這是他自己要求的。然而，讓駙馬罪無可恕的的真正罪名是，私通敵國，販賣機密。」

這番質問，擲地有聲，振聾發聵。

紫宸殿大殿，墳墓般死氣沉沉。

慕容文暄也是感傷不已，怎麼會變成這樣？

蘭卿曉忽然有點同情她，她所堅信的一切，因為這三個字悉數崩塌，這叫她如何自處？

果不其然，在此起彼伏的驚呼聲里，衛寧長公主飛速撞向雕著翔龍的圓柱。

燕南錚知道蘭卿曉心存疑慮，朝她微微點頭，以示肯定。

「皇姐，我們先回去好不好？」福寧公主的心堵得慌，很難受，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她拉起來。

「太後娘娘，不能再讓她胡言亂語。」凌疏影輕聲道。

「這麼晚了，本將軍的確應該送你回府，不過本將軍還要去寧壽宮一趟，你先出宮吧。」他試圖抽出手，無奈她抓得太緊了。

「律法不可廢，即便是天潢貴胄，也不例外。」燕南錚淡漠道，「衛寧，在你起了這個念頭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她看向燕王，他的面上沒有半分驚訝，這麼說，他早已知道了？而且這件事是真的？

「不會的……不可能……」衛寧長公主彷彿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按著劇痛的頭，神思恍惚，腳步虛浮，喃喃自語，「和*圖*書駙馬怎麼可能會私通敵國……不會的……」

慕容文暄悲痛地捂額，劉太后則是輕輕地閉眼。

劉嵐徹見她獃獃的，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麼呢？」

「皇姐……」福寧公主奔過去，想攙扶起皇姐，想安慰她，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真相都是醜陋不堪的，讓人無法接受。

劉嵐徹嘆著氣搖頭，燕南錚依舊淡漠如秋水，好似旁人的死與他沒有半分關係。而實際上，今日宮宴的變故，便是由他主導的。

劉太后依然安之若素，慕容文暄和福寧公主卻是震驚得無以復加。

「放肆！」燕南錚陡然怒斥，「衛寧，不可胡言亂語。」

她看見瑤華郡主站在前方，驀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蘭卿曉不由得心生惻隱，不知此時她是懊悔多一些，還是悲憤多一些，或者是痛楚更多一些？

她覺得心口被人刺入一刀，那麼尖銳的痛，那麼令人絕望的真相……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衛寧長公主宛若一片清雪緩緩飛落，萎落塵泥，雕龍圓柱留著一抹凄艷的血色。

「據駙馬自己招供，他遭人投毒，中了一種慢性劇毒，半個月不服半顆解藥就會奇癢、劇痛，非常難受。他遭人脅迫，不得已私通敵國，三年來販賣朝廷機密。」凌疏影道。

蘭卿曉怔怔地望著雕龍圓柱那觸目驚心的血色，感慨萬千。

「胡言亂語？」衛寧長公主瘋魔了似的，詭異地笑，「我說的是真的，只要找到那份遺詔，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可以扳倒這老妖婆……」

福寧公主不明所以地叫道：「皇姐……」

變故發生在轉瞬之間，想阻止也來不及。預料到這個結果的，鳳毛麟角吧。

劉太后依然無動於衷，好似未曾聽見那些戳心、大逆不道的指控。

衛寧長公主忽然撕心裂肺地嘶叫，淚雨轟然傾落。

福寧公主哭得梨花帶雨，啞聲道：「皇姐……」

燕南錚道：「大將軍有更重要的任務。」

大殿出現了一瞬間的死寂。

侍衛探了探衛寧長公主的鼻息，回稟說她已經氣絕。

僅僅三個字，足以擊潰這個冷靜到極點、枯寂到極點的女人。

「的確是解脫。」燕南錚朝外走去，步履清逸。

福寧公主哭成了淚人，由宮女攙扶著離去。

「九皇叔，真的嗎？」衛寧長公主滿目期盼地問，希望有人告訴她，他們說的不是真的。

「為什麼會這樣……」衛寧長公主拉著她的手，痛哭流涕，悲傷欲絕，「你告訴本宮，為什麼會這樣……」

即使尊貴如衛寧長公主，嫁得如意郎君，恩愛美滿，也有飛來橫禍、不能隨心所欲的時候，也有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遭難而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的痛苦，也有墮入魔障、不能自已的時候，也有必須承擔的責任與後果。

雙腿忽然酸軟，她好似站不住，輕飄飄地跌坐下來，宛若一片飛離枝頭的落葉。她的雙手插入嵯峨高髻，扯得髮髻鬆散了些，珍珠般的淚珠順著蒼白的臉頰滾和圖書落，雙唇微張，無聲地一翕一合，面容詭異地扭曲。

這一刻，他們望進彼此的心，探進彼此的靈魂——只要他們信任彼此，就沒有走不過去的坎兒。

劉嵐徹道：「通敵賣國是誅九族的死罪，太後娘娘沒有牽連駙馬的家人，已經是網開一面。」

凌疏影吩咐侍衛，把衛寧長公主的遺體抬到她大婚前住過的寢殿。

「你要去見太後娘娘？」瑤華郡主驚詫道，「無妨，我跟你一起去，在寧壽宮外等你好了。」

劉嵐徹嚴肅道：「長公主殿下，太後娘娘待你一片拳拳之心，你卻與太後娘娘作對，甚至誣陷、謾罵、羞辱，此乃以下犯上之罪，你可知罪？再者，你燒死三司三位大人，你可認罪？」

劉嵐徹欲哭無淚，恨不得將她踹到天邊去，「本將軍有要事和太後娘娘協商，不知要說到什麼時辰。郡主你還是先出宮吧。」

「來人，將衛寧長公主收押天牢，擇日處置。」劉太後面無表情地下令。

看見劉嵐徹，瑤華郡主驚喜地飛奔過來，「徹哥哥。」

她心潮起伏，劉太后非殺駙馬不可，真的是另有隱情，而衛寧長公主一直蒙在鼓裡。

披荊斬棘還是腥風血雨，風和日麗或是風刀雪劍，全憑自己，不要後悔便可。

凌疏影又補充道：「太後娘娘隱瞞此事，是為保全駙馬的體面，保全長公主殿下的顏面。太後娘娘為駙馬、為殿下思慮這麼多，到頭來卻被罵作老……你對得起太後娘娘的苦心嗎？你殘忍地燒死三司https://www.hetubook.com.com大臣，對得起太後娘娘，對得起皇室列祖列宗，對得起他們的家屬嗎？」

眾臣不敢回應衛寧長公主，低著頭，深怕被劉太后盯上，那就要全家遭殃了。

她跟著往外走，劉嵐徹連忙跟上，「卿卿，我送你回針工局吧。」

蘭卿曉的心裏也有點難受，沒想到震驚朝野、讓滿朝文武人心惶惶的火燒兇案會演變成這樣的結果。

瑤華郡主陰冷地眯眼，「這樣啊，那我先去找那綉娘陪我。」

盛世葳蕤、華彩流光的中秋宮宴，就此落下帷幕。還有誰有心思繼續吃喝下去？

「在想，衛寧長公主選擇去陪伴駙馬，或許是一種解脫。」蘭卿曉不由自主地看向燕王。

燕南錚轉頭看她，蘭卿曉察覺到他的目光，也看向他。

衣房的張華雲被侍衛拖出去，亂棍打死。

可是，駙馬娶得美妻，恩愛有加，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為什麼私通敵國呢？

劉嵐徹有一股就地消失的衝動，只可惜不會那種詭異的武功。他乾巴巴地笑，「郡主怎麼還沒出宮？」

衛寧長公主愣住，眉心緊蹙，眼眸急劇收縮，她嘶啞地喊道：「不可能！駙馬不可能私通敵國！你妄想污衊他！」

她崩潰、狂亂的情狀，令人唏噓又感慨。

「是真的。」燕南錚淡淡道。

蘭卿曉也驚愕不已，駙馬私通敵國？這怎麼可能？

燕南錚冷冷道：「衛寧，你以為以你一人之力就可以扭轉乾坤嗎？」

凌疏影義正詞嚴道：「罪證確鑿，無需污衊。長公主殿下，駙馬沒有實權，和_圖_書太後娘娘何須置他于死地？若非他犯了死罪，通敵賣國，太後娘娘也不會鐵石心腸殺他。」

人生在世，必定有一個接一個的無奈與坎坷迎接你，關鍵是你選擇哪一條渡劫的路。

福寧公主啞聲求道：「皇姐，你向母后認錯吧。認錯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劉太后率先離去，接著是慕容文暄、玉肌雪等人，再接著是宗室子弟、文武大臣與女眷們，留到最後的是燕南錚、劉嵐徹等人，還有收拾大殿的一干宮人。

「這不是真的……你們說謊……你們都是騙我的……」

有人捂眼，有人別開臉不敢看，有人震驚地睜眸，有人扼腕嘆息，有人冷目旁觀……

她抓住他的左臂，親密地摟在手裡，「我等你呀。徹哥哥，你要送我回府。」

大殿鴉雀無聲，眾人紛紛屏住呼吸。

衛寧長公主指著眾臣怒道：「你們一個個都是孬種！父皇這般信任你們，你們竟然讓這老妖婆把持朝政十幾年，你們對得住父皇嗎？本宮告訴你們，父皇早就瞧出劉太后野心勃勃，預料到她會竊國，因此留下一份遺詔，這份遺詔與劉太後有關……」

「太後娘娘，三位大人死得冤，還請太後娘娘、陛下聖斷。」劉嵐徹嚴厲道，給燕南錚打眼色，「若不處置衛寧長公主，只怕會寒了文武百官的心。」

蘭卿曉暗道糟糕，衛寧長公主是活不下去了。

福寧公主手足發軟，頹然地滑坐在地。

殿外的侍衛得令進來，這時，衛寧長公主忽然掙開福寧公主，轉身往東側飛奔。

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