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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絕歌之兩朝皇后

作者:端木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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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琴瑟相思引 空亭日暮(流澈凈)

番外 琴瑟相思引

空亭日暮(流澈凈)

「可是她愛我。」流澈凈道出最關鍵的一點。
漫長的輕吻,流澈凈手心攥緊,幾乎克制不住。
連續十日,流澈凈踏不進毓和宮半步。
流澈凈陰沉地瞪向眾臣,眼中漸起怒色。
只要你願意回來。
胡笛悠悠,琵琶錚錚,胡姬踏著舞樂翩翩起舞。寬廣的大帳里美酒飄香,賓主把酒言歡。
「陛下的皇后並非絕色,卻讓人心動。」燕南大將軍舉杯飲盡,鎖眉望他,眼中流露出真切的情意,「行宮那一吻,令我幾乎反悔。」
「你根本不愛她!」燕國大將軍再次揪住他的衣領,怒氣直噴他的臉面,橫眉怒對,「如果我找到她,我會帶她走!」
這不是他的阿漫,只是一個被掏空身心的皇后。
「不知傳言是真是假?」一名紫衣者捋須道。
話音未落,掌風當胸襲來,流澈凈沒有閃避,硬生生地接下他飽含怒氣的一拳,跌坐在地。
「陛下,早朝時辰已過。」上官蓉兒明白他的心思,默默地擁衾而起,伸出手臂取來帳外的衫裙,垂眸穿上。
帝王軒昂地走進大殿,深紫華緞金龍龍袍揮就一代開國帝王的豐功偉績與傲世不群的氣度。
「最終還是忍了。」燕南大將軍促狹地瞧著他,「陛下果真胸襟廣闊。」
「我派人追殺她的親人,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和她之間有一些誤會……」
「陛下,方才我似乎聽見你們在說什麼『一較高下』、『自當奉陪』,較的是什麼呢?」端木情緩緩道,將「我」咬得極重,似在炫耀什麼。
「阿漫,你有興趣聽嗎?」流澈凈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以親昵的小名兒相稱,「皇弟自負于武藝超群,想與我一較高下。」
他是陛下,他是龍城的九五至尊,要什麼有什麼,想見誰就見誰,誰也無法違逆他的旨意。可是,天底下就只有她膽敢違抗他的旨意,不見他,不許他踏足半步。
「臣妾聽聞陛下與皇后不甚愉快……便過來瞧瞧陛下。」言行拘謹,又有些擔憂。
眾臣轉首望去,但見蘭陵王一身玄白蜀錦鑲金親王服色,燦金玉冠,華貴洒脫。
流澈凈面色鐵寒,怒斥道:「吵什麼?皇后是你們的皇后,還是朕的皇后?佛祖和上蒼的旨意,你們相信與否,朕不予理會,朕信!」
端木情將朱漆茶盤擱在御案上,柔婉一笑:「陛下沒怎麼用午膳,我想這會兒也該餓了,便送來一些糕點。」她仿似剛剛瞧見大殿上還有另外一個人,驚喜地笑,「蘭陵王也在這兒,王妃可好?聽聞蘭陵王妃工琵琶,改日定當討教。」
內監宮娥無不愕然,朝中重臣亦驚詫莫名,只見帝亡跪在地上,擁攬著突然昏厥的皇后,驚惶地大喊:「太醫……太醫……」
「臣妾參見陛下。」
一切都結束了,而他與阿漫的漫長一生,才剛剛開始。
「你美人在懷,我孤身一人,你竟敢說你孤身一人?」燕南大將軍憤然一哼。
「你死心了嗎?」流澈凈淡淡一問。
這座輝煌錦繡的九重宮闕,因為她的回來,荒涼不再,暖意滿懷。
他爛醉如泥地闖進香露宮,將所有的宮娥喝退,砸了青花瓷,踢了案幾,扯了帷幔,最後趴在桌案上一動不動,爛醉如死。
一名臣工語氣激烈:「陛下為端木氏用心良苦,令人敬佩,然而,之前盛傳的流言,天下人只知端木氏乃一代妖后,如果冊立為後,勢必民心浮動、危及社稷……」
「民間傳言,端木氏乃妖孽轉世,禍國殃民,萬萬不可冊立為後。」曹大人還想說,端木氏以狐媚手段惑于君王,如若不然,陛下怎會執意立她為後呢?只不過,他還不想觸怒龍顏。
「為什麼追殺她的親人?難道你不知道嗎?我殺了她的家人,她恨我入骨。」
「臣不敢妄言。」
「與你相較,我很慚愧。」流澈凈默然飲酒,搖頭苦笑。

二、空城,荒涼


「我派人找了一年,一無所獲,只怕你也找不得到她。」
「我不走,陛下好好歇著。」她軟聲安慰,掰開他握緊的手。
「佛祖之意,上蒼仙旨,天下三大奇簫的傳說,我大敬的開國皇后,非端木氏無以勝任。」風清揚適時地笑道。
燕南大將軍還要出掌揍他,卻被流澈凈的護衛攔住。流澈凈緩緩地站起,揮手讓所有的護衛和舞姬退出大帳。
「皇后的氣度與胸襟,讓臣妾這麼以為。」上官蓉兒迎上那雙精銳的龍眸。
為什麼是這樣?為什麼變成這樣?
他將她扯入懷中,緩緩地擁緊;他反剪她的雙臂,強硬地吻她,卻只是輕輕的吻。
「龍鳳合鳴……」他喃喃自語,旋即一聲冷笑。
「臣弟要事在身,先行告退。」流澈瀟寒了臉、冷了心,滿懷凄楚,卻無處發泄。
「他會明白的。」流澈凈擁緊心愛的女子,慶幸她的心中只有自己一人,更慶幸她放下以往的仇恨與傷害,重新接納自己,重新開始。
「陛下不省人事呢。」她穿好內衫,正要起身,卻被他拉住。
「她的姑姑是皇太后,她的弟弟是少帝,為了江山,為了皇圖霸業,我不能留下火種……。」流澈凈的眼中騰起迫人的光。
御醫笑道:「龍嗣關係重大,微臣怎敢有所欺瞞?」
阿漫,如果你還無法原諒我,我讓你走,讓你在一個清凈的地方撫平傷痛,多少時日都可以,我可m•hetubook.com•com以等你回來。
「她會怎麼想,臣弟無法猜測。」流澈瀟冷沉一笑,手心不自禁地攥緊,「臣弟只知道,如果陛下告訴她,她不一定會信,興許她會覺得陛下別有用心。」
「臣妾沒有嚇到,」上官蓉兒從容地與他對視,青絲散落的素顏別有一番誘人的風致,「陛下總是叫著一個人的名字,阿漫,阿漫……陛下是在叫皇后嗎?」
流澈凈開懷大笑,侍候在旁的阿綢阿緞滿臉是笑,為皇後娘娘開心。
「阿漫,我知道你醒了……醒醒,阿漫……我只要你醒來……」
「皇後娘娘盛讚。」流澈瀟心中劇痛,掩下眼中的傷,「皇後娘娘才智過人、辭賦精雅,內人怎能與皇後娘娘相提並論?討教就不敢了。」
流澈瀟,你贏了!可是,阿漫終究是我的皇后,誰勝誰負,未見分曉。
他唯一可以做到的,給她一個隆重而風光的冊后大典,讓她成為萬民敬仰的大敬皇后,成為他——流澈凈心目中唯一的妻子。
「聖上之意,我怎會曉得?」風清揚淡然一笑。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裡,早於一年多前,她獨自離開洛都,懷著我的孩子。」流澈凈誠實以告,默然飲酒。
轉身,離去,流澈凈無奈地邁步而去,悲憤而悲傷。
她要解決凌璇或是西寧懷詩,可以,任憑她處置,只要她快活!
然而,冊妃典儀等著他,他只能吩咐阿綢阿緞細心侍候。
她就這樣睡了一夜,凍了一夜,之後感染風寒,抱病在床。
西北沙場,漠風獵獵,戰鼓嚯嚯。
「阿漫,你懷了我們的孩子,是不是很開心?」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錯過了冊后大典的那一夜,今夜,他想與她共渡甜蜜的洞房花燭,想與她解釋一切,然而,錯過一夜便是錯過了所有,一切皆已物是人非。
他相信兄弟,也相信阿漫。
他可以給她時日撫平傷痛、忘記仇恨,他可以讓她任性地拒絕他,他可以給她更多的恩寵,只因他對不起她,他傷害了她。
「一切皆是緣法。」
他知道,她需要他的解釋與撫慰,他想跟她說,並非你想象的那樣,一切都是流澈瀟的布局……可是,她會相信嗎?
「是何妙計?」燕南大將軍心有所動。
他的阿漫清瘦了,臉如覆雪,唇如薄霜,目光清寂,是絕望,是怨恨。
燕南大將軍怒氣未消:「你竟然傷害她,你竟然……你究竟做了什麼?」
只要她回頭,他就追上去,絕不讓她離開。
「那便是你我的命。」流澈凈拍拍他的肩膀,長長嘆氣。
「端木氏為後,上官氏、樂平郡主、西寧氏為三妃。」王大人無奈地妥協,杵在帝王身前攔住去路「陛下決意立端木氏為後,需充裕六宮,冊立三妃。」
但是,他食言了,他沒有做到,他無顏見她。
上官蓉兒悲傷地笑著,手指撫過他飛拔的劍眉、高挺的鼻樑、柔軟的雙唇、堅毅的下頜……緩緩流連,眷眷留戀。
一時間,臣工分為兩派,爭吵不休,爭得面紅耳赤。
「阿漫,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只要你喜歡的,我都喜歡。」
昨晚分明已經塵埃落定,為什麼今日又起波瀾?究竟是誰在背後布局?是流澈瀟嗎?流澈凈可以確定,一定是流澈瀟。
他箭步衝過去,攬住她:「阿漫……阿漫……」
他答應過她:朕沒有後宮!朕只有皇后!
輕嘆一聲,正要起身離開,手腕卻被拽住。
燕南大將軍悠然斟酒,彷彿料定他會前來。流澈凈掀袍坐下:「明日一早啟程,做兄弟的理當前來餞別。」
上官蓉兒將灑滿酒氣的龍袍脫下,為他擦臉擦手,扶他躺到床上,掖好錦衾,放好帷帳,卻捨不得移開目光。
「阿漫,有了我們共同的孩子,再不許任性了哦,要乖乖地為我撫養孩子,長大后一定是另一個阿漫,美麗任性,高貴驕蠻,嗯……我一定會我們的公主尋一個好夫婿……」
冊后大殿的前一日,本想和她一起前往行宮,與她重溫往日的濃情時光,不屬於帝后,只屬於揚州的唐抒陽與端木情。臨行前,禮部侍郎前來稟奏冊后大典未盡的事宜,半個時辰后,他微服策馬前往行宮,卻遠遠地瞧見不該看見的一幕。
流澈凈一笑,一雙熠熠的龍眸迎上流澈瀟溫和的目光,以勝利的姿態傲視著手足。
流澈凈站在金殿的丹階之上,望著皇后緩緩踏步而來——她的唇邊蘊著淡淡的笑意,她的眼底漾著幸福的恬淡,她的眸心只有他一人。然而,他看不見這樣的阿漫,他看見的是一個神色恍惚、目光空洞的皇后,一個儀服華貴、鳳冠璀璨的皇后,一個容顏如雕、端雅嫻貴的皇后,一個木偶般任人擺布的皇后。
陽光澄明,花色繽紛,流光飛舞中,燕南大將軍體格魁梧,端木情嫵媚絕塵。

「陛下所言差矣,上官蓉兒為後,端木氏屈居妃位。」王大人直言不諱。
御醫不明所以,卻只能恭敬地叩首退下。
一聲聲的驚呼,驚得他回眸望去,卻見阿漫緩緩地軟倒……
「流澈瀟該死嗎?姑姑該死嗎?楓兒該死嗎?你派人追殺,究竟是為什麼?你心狠手辣,是不是也要連我一起殺了?我是前朝妖后,本就不該留在新朝,殺了我,你的一世美名就會https://m•hetubook.com•com流芳千古。」阿漫悲憤地控訴。
「陛下用情如此,臣妾羡慕。」上官蓉兒神往地說道。
秋夜凄涼,涼徹心間。
宮娥盡退,流澈凈握住阿漫的手,即將為人父的開懷溢於言表,眼底眉梢皆是激動的笑意。
流澈凈溫柔地望著她,不想走,不想讓她一個人待在曠寂的毓和宮傷心絕望……她的背影傲得那麼冰冷、那麼孤絕,她不想讓他看見她最悲傷的表情,她不想跟他吵,她不想看見他,她趕他走。
「陛下見笑了。」上官蓉兒垂眸一笑,「如果陛下不嫌臣妾啰嗦礙事,就讓臣妾陪著陛下飲酒。」
流澈凈推開他,神色憂傷:「是!我傷害了她……」
擱在御座鎏金扶手上的大手一下下地敲擊著,流澈凈閑閑地問道:「依你之見,哪個妥當?」
流澈凈瞪著王大人,怒氣狂卷。
「曹大人先侍前朝,後為我朝重臣,只怕早已成為天下人飯後茶餘的談資。」不知是誰頂了這麼一句,曹大人的臉色青白交加,礙於陛下在此,不敢放肆。
「已近子時,陛下還不歇下嗎?」上官蓉兒徑自坐下來,柔聲問道。
「兄弟這是威脅我嗎?」流澈凈一怔,旋即狂笑不止。
「不在乎真假,在乎用心也。」有人答道。
他們究竟在做什麼?告別嗎?了結嗎?
翌日早朝之後,十多位朝臣隨著帝王來到澄心殿,一致反對冊立端木氏為後。
天色大亮,流澈凈頭痛地醒來,更加頭痛的是,身旁的裸身女子竟然不是阿漫,竟然是貴妃上官蓉兒。
「陛下無需言謝,臣弟只是尋找心愛的女子。」流澈瀟冷笑。
他驟然明白,流澈瀟苦心布局,為的就是今日吧。阿漫一定知道了一后三妃的真相,一定以為他期滿她……
「自然是要事。」流澈凈步下御案,直言不諱地說道,「朕的皇后已回京,皇弟該是早已見過。」
宮人俱退,暖閣里只有他一人獨飲,一杯接著一杯,可是怎麼喝總也醉不了,總是異常的清醒,阿漫冰雪般冷漠的容顏、仇恨與悲傷的眼神總是浮現在眼前……
「不甘又如何?很久很久以前,你我已分勝負。」燕南大將軍黯然神傷,目視前方,目光幽遠,「早在我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就該帶她走,可是我沒有,上蒼註定了我與她有緣相見,有緣仇恨,無緣相知,無緣相愛。」
剎那間,他恍然大悟,他的阿漫終於離開了他。
他完全可以闖進來,只是他不想。
這夜,流澈凈前往毓和宮,想要與她言和,向她解釋一切。
「陛下三思。」眾臣齊聲道。
曹大人跪地叩首:「陛下,雖有佛祖與上蒼的旨意,然而端木氏身份特殊,冊立為後,臣以為不妥。」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你走……走……」阿漫失聲痛哭。
「陛下到——」
「是威脅!」燕南大將軍的語氣異常凝重,瞳孔微縮,「如果你有心、你用心,便不是威脅!」
空曠而死寂的深夜,輕細的聲音幽幽地傳來,清晰入耳。
「曹大人這是說誰啊?」方才的大臣斜過眼睛問道。
「啟奏陛下,端木氏和樂平郡主皆不宜冊為皇后。臣微見,上官將軍之妹上官蓉兒,庄雅嫻淑,頗具林下之風。上官氏多年來統帥的二十萬大軍為陛下出生入死,打下這片江山,對我朝忠心耿耿,若立上官氏為後,定軍心,穩朝綱,乃蒼生之福、天下之幸。」一名大臣緩緩道來,不卑不亢。

「臣妾參見陛下。」殿外傳來一道盈盈的柔聲軟語。
「就因為她愛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地殺她的親人?」燕南大將軍更加憤怒。
「留晴殿、端陽宮不是皇弟該去的地方,」流澈凈的眼中閃過一絲陰沉之色,旋即朗朗笑道,「你曾出京尋找朕的皇后,朕感激不盡。」
「日前那一戰,兄弟果然不同凡響。」燕南大將軍豎起大拇指,突的感慨起來,「如果當年你我並肩作戰,今日的天下,定然有我的一份。兄弟,原來你早有此等雄心壯志,兄弟我看走眼了。」
「羡慕還是妒忌?」他一笑,眼底卻有深藏的警惕。
「勝負已分,倘若皇弟還要一較高下,朕自當奉陪。」流澈凈的眼中精光閃爍。
「世間男兒多是三妻四妾、用情不專,陛下能夠待蓉兒真心,蓉兒已經很滿足了。」上官蓉兒摟住他,貪戀著來之不易的真心與憐惜。
「皇弟有何高見?」流澈凈揚聲問道,笑意深深。
他追出去,一路追到密道,遠遠地望著那抹凄傷絕望的背影慢慢地走向遠方,走出龍城,走出他的視線。
「所有的人都勸朕不要喝酒,」流澈凈冷嗤一笑,一飲而盡,「只有皇后不會,她會與我一起把酒當歌,楊柳岸曉風殘月。」
流澈凈遠遠地望見,一個男子吻著自己的妻子。
這輩子,阿漫只能是流澈凈的皇后!只能是他的妻子!
「阿漫,我並非故意期滿你,原諒我……我許諾過你的,我一定會做到……只要你肯原諒我……」
「照此看來,端木夫人果有母儀天下之相。」一位臣工道。
「假傳消息,你將我扣押前往大漠苦寒之地,挾迫我朝立幼主為帝,且向大燕稱臣,割讓西北六州。」流澈凈緩緩道來,句句驚心。
「兄弟放心,我許諾過的,我會做到。」流澈凈目光定然。
天知道,和-圖-書他多麼心痛,然而,他只能暫時撇下她,暫時不理會她,待所有事情塵埃落定,他自會向她請罪。
他心神劇痛,別開臉,不忍心看見如此冰冷如死的阿漫。因為,他必須強撐下去,必須完成這個莊嚴的冊后大典。
文武大臣圍在案前竊竊私語、嘖嘖有聲,圓形桌案以紅綢覆著,光影爍閃,玉光瀲灧。潔白如雪,疏影橫斜,龍鳳騰躍,世間極品,罕見之至。
可是,他不能這樣,眾目睽睽之下,他唯有冷漠以對,即使他知道,這些連環陰謀出自某人陰狠的心。
隨著一聲高亢的稟報聲落下,眾臣撇下神色立變的蘭陵王,擁到殿門處恭迎陛下的駕臨。
此為大敬皇帝為文武朝臣而設的品簫宴,飽覽天下三大奇簫的奇妙所在。天香沁玉簫,疏影碧光簫,龍吟鳳翔簫,傳言,擁有三簫者,乃神之使者,降臨凡間,造福黎民。
然而,他高興得太早了。

原來,端木情恨陛下。可是,為什麼恨他呢?難道是陛下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陛下倚重你,你怎會不曉得?透露一些,我好保住頂上這官帽呀。」
「蓉兒,讓你進宮是虧待了你,你值得更好的男子專情地待你一生。」流澈凈伸臂攬過她,將她抱在胸前,「朕會待你真心。」
「這樣的女子,值得世間的男子付出所有、犧牲一切。」答非所問。
曹大人情急地阻止:「陛下,萬萬不可!」
兄弟倆一飲而盡,豪邁大笑。
眾臣紛紛阻止:「端木氏萬萬不能冊立為後,陛下三思……」
「端木氏為後,嬪妃又是誰?」流澈凈目光陰寒。
上官蓉兒失蹤,西寧懷詩失蹤,凌璇遇刺,矛頭直指他的阿漫,他必須徹查,必須做出姿態,必須壓下連續發生的宮闈秘事,否則,朝上難以交代。
提議立上官蓉兒為後的那名大臣為御史王大人,他沉重道:「陛下御極久矣,早該冊立皇后,六宮更需充裕,廣誕龍嗣。臣微見,后妃同時冊立,如此一來,端木氏的尷尬身份與不利傳言可稍稍緩和。」
「如此造勢,只怕用心良苦。風將軍,聖上之意……是為何呀?」有人問風清揚。
「如果她真的自行回京,你自然可以見到她,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你我兩個,讓她選擇。倘若她選擇你,我無話可說,我會放手!」流澈凈拿下他的手,精眸熠熠。
一年多了,阿漫,你為什麼還不回來呢?你可知道,我多麼想你……
「賀喜陛下,皇後娘娘有喜了。」御醫恭敬地稟道。
「若你做到了,我自然不會踏入中原半步。」燕南大將軍的雙眼突然迸出鋒利如箭的芒色,臉色如鐵,「倘若你再納嬪妃,我會兵犯西北!倘若我聽聞帝后不合或是端木情受了委屈與傷害,我會帶她離開!」
他明明記得是阿漫啊,怎麼會變成上官蓉兒?難道是醉酒之下將她當作阿漫?
蘭陵王踏進澄心殿,微微躬身:「臣弟叩見陛下,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你並沒有看走眼,江山社稷也好,世外桃源也罷,倘若孤身一人,也沒多大意思。」流澈凈磊落一笑,笑容孤傲。
「上官蓉兒?上官蓉兒……」流澈凈凝目沉思,似有所動。
燕南大將軍舉杯,大敬皇帝舉杯,酒杯相撞,酒水濺落桌案,彷彿一錘定音。
與心心念念的女子首次正面相見的時候,卻是異常嚴峻的時刻。
澄心殿,秋夜幽冷,燈火暗迷。
「皇后氣度雍容不凡、胸襟不讓鬚眉,也只有陛下能夠與她龍鳳合鳴。」上官蓉兒誠心地讚歎,心中暗自神傷,她自然聽得清楚,當陛下提到端木情的時候,說的不是「朕」,而是「我」。
「阿漫是她的小名兒,」流澈凈的目光幽遠而沉痛,「我傷害了她,我會用一生等著她,我相信她會原諒我。」
一夜無眠。
然而,他發現,她消失了,整個毓和宮都沒有她的身影。
「一國之君,理當君無戲言!」流澈凈吐出決然之語。
「端木氏無疑是最佳人選,不過她的身份畢竟……是前朝晉揚帝的皇后,冊立為我朝開國皇后,只怕淪為天下人的笑柄。」曹大人沉聲道。
「誰見風使舵、趨炎附勢,我就說誰。」曹大人冷笑。
「端木氏龍章鳳姿,確是母儀天下之相。」
澄心殿,華燈旖旎,錦衣琳琅。
「兩位稍安勿躁……」秦重笑著緩和緊張的氣氛。
可是,她仍然冰冷如雪,仍然恨他如故,仍然不能原諒他。
只要她回來,再也不離開,他可以任憑她處置,可以什麼都依她。
最終,他走了!
阿漫,當你從我心中抽身離去,一座宮闕就此變得荒涼。到處都有你的影子,可是我找不到你,怎麼找也找不到你。
「希望他憐取眼前人。」望著流澈瀟跨出大殿、凄愴的背影漸漸消失,端木情依偎在流澈凈的胸前。
「兄弟,一別多載,沒想到你竟然成為中原的開國皇帝,可喜可賀啊。」燕南大將軍向左邊的男子一舉酒樽,臉上洋溢著豪邁的笑容。
「端木氏怎能與上官氏相提並論,陛下,上官氏冊為皇後方是社稷之福……」
「陛下……不能這樣……」上官蓉兒極力地閃避著,雙手推開他,不想就這樣糊裡糊塗地當端木情的替身。
「難得你還記得這麼清楚。」流澈凈攬住她,瞥見流澈瀟面色陰沉,更是與她語笑溫存、情深和-圖-書款款。
「皇弟,兩年多年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今歲朕御駕親征后所發生的,朕心中清楚,想必你比朕更清楚。」流澈凈並不在意他坦白的說辭,唇角挑起一抹陰冷的笑,「你曾經做過的,皇后並不是很清楚,不過以她的聰明才智,只要她深入一想,定然可以明白皇弟的精心布局。假如她真的知道你曾經為她如此,臣弟覺得她會如何?」
「如果要找,不如讓她自行回京。」流澈凈精光一閃,自通道。
流澈凈與手足並肩而立,鋒銳的目光一一掃過眾臣:「如果不是端木夫人一人所有,怎會在此?」
流澈凈望見,他的阿漫被他的手足攬住,望見流澈瀟摟住端木情,緊緊地抱住她……而他的阿漫,並沒有推開,任憑流澈瀟糾纏。
「哦?朕自然不會親口告訴她,要讓她知道真相,有很多法子。」流澈凈眸色深深,「皇弟,朕的皇後為何回京,你心中清楚;在她的心目中,朕佔據著什麼位置,你應該曉得。一旦真相大白,皇弟在她的心目中將會成為什麼樣的人,想必你比朕更清楚。」
「你怎知她心裏很苦?」流澈凈驚動地瞧著她,想不到她會說出這番話。
「放肆!」流澈凈震怒地猛拍御案,嚇得幾位朝臣抖索地跪地俯首。他森冷地反問道,「如果端木氏冊立為後不妥,前朝公主就妥當了嗎?」
「哦?兄弟魄力非凡,兄弟我佩服之至。」燕南大將軍爽朗一笑,猶疑道,「但是,如果她不回京呢?」
「貴妃似乎比朕還了解皇后。」他笑著調侃,又是一杯烈酒落腹。
「朕自有主張,此事無需再議。」流澈凈霍地起身,一臉慍怒地往外走去。
蘭陵王淡笑著步入大殿,臣工紛擁上前,你一言我一語的就像是菜市口的早市。而蘭陵王始終持禮淡笑,並無回應。突然的,一句尖銳的話飄進他的耳朵:「王爺,陛下設下這個品簫宴,怕是為了立端木氏為後,王爺乃陛下手足,不知陛下是不是要我等奏請立端木氏為後?」
「樂平郡主雖為前朝公主,然,相較端木氏,血統高貴,且待字閨中,乃清白之身。」說到此處,曹大人冷汗微滲。話畢,多位臣工爭相附和,言外之意便是端木氏已非清白之身,倘若冊為開國皇后,陛下一世英明將毀於一旦。
「不要走……不要走……」他使力一拽,將她拽到床上,攬在身下,兜頭就是一記狂熱而綿密的吻。
連續一月,流澈凈沒有踏足皇后的寢殿。
一后三妃。一后三妃!
「是孤身一人。」流澈凈苦澀地笑。
「端木情呢?不是已成你的皇后嗎?」燕南大將軍逼問道,揪緊了心。
「臣弟相信佛主與上蒼的旨意。」流澈瀟溫潤地笑,彷彿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
「自行回京?你有妙計?」燕南大將軍不信。
他倏然凝重地吩咐御醫:「此事暫不能走漏風聲,否則,唯你是問。」
流澈瀟面容一冷,徐徐如春風的微笑立時凍僵。
「若你的孩子被人殺死,你會心痛嗎?」阿漫冰冷地質問。
「較量武藝?那敢情好。」端木情溫柔地笑,似是陷入了美好的回憶,「我記得嘉元十五年,回揚州的途中,我遇到劫匪,陛下施展絕頂武藝救了我和陸姐姐。興兵屠城,陛下單槍匹馬地闖入隆慶王營帳,一招『冰寒索魂』橫掃千軍,那壯觀而精彩絕倫的場面,如今想起來,還是熱血沸騰呢。」
可是,她沒有回頭,一次也沒有。她是那麼絕望那麼傷痛,絕望得義無反顧,傷痛得毫無眷戀。
翌日一早醒來,流澈淨髮現自己躺在床上,而上官蓉兒趴在床沿。
當擁抱在懷的時候,他才真切地感受到那種失而復得的激動與難以言表的揪心。
這一夜,她悲傷,她生氣,她坐在冰冷的玉階上,玉雕一般動也不動。他都知道,她以這種方式控訴他、質問他,他想將她擁在懷裡,對她說,對不起。可是,他不知如何面對她。
「反悔?」流澈凈爽朗一笑,心中透亮——既然他當面說出,就不會反悔。然而,流澈凈倏的冷了嗓音,「我亦反悔,妻子被別的男子擁在懷中輕薄,我內心如沸。」
所幸,他壓下後宮的激流暗涌,連環陰謀沒有引起朝堂的風波。
他想擁她入懷,撫慰她受傷的心,對她說:我信你,三妃出事,與你無關。
「上官蓉兒怎麼可以冊為皇后?樂平郡主高貴大方,深具皇家風範,才是我朝母儀天下的開國皇后。」曹大人反駁道。
殿中二人一同望去,但見皇後端雅地行來,一襲青花月華裙水波蕩漾,襯得鳳儀裊裊、行止亭亭。她端著朱漆茶盤,正要行禮,卻被流澈凈扶住:「皇后怎的來了?」
「昨夜,朕喝多了。」流澈凈靠在大枕上,捏著鼻樑。
也許,應該讓她靜一靜,於她有利,對腹中胎兒也有益處。
「臣等並無異議。」多位臣工附和道。
她皺著眉心,唇間飄出微弱的聲音,極為痛苦的樣子……流澈凈一聲聲地喚著她,不讓她陷於噩夢之中,她卻極力推開他的手,激烈地扭動著身子,神色不安而惶恐。

一、空亭,秋涼

「謝陛下掛懷,臣弟自有分寸。」流澈瀟的俊眸疾速收縮,聲音冷冽。
「我也沒料到你會投入漠北燕國汗王的帳下,成為縱橫漠北的燕南大將軍。」流澈凈舉杯一飲https://www.hetubook.com.com而盡。
他為她拭汗,心疼地抱起她,在她耳畔溫柔地低語,撫慰她安定下來。
他只能站在雕窗外默默地望她,只能在她熟睡的深夜來到床前,握著她的手,撫著她的臉,吻著她的唇,摸著她的小腹,祈求她的原諒。
每當遠遠地望著她,望見她雪腮上發自肺腑的微笑,他再也說不出口。他將所有不堪的真相壓在心底,待到她成為自己的皇后之後,此生此世,她再也逃不掉了,即使她會怨他,會恨他,她也跑不掉。
「兄弟心有不甘。」
這是他許諾給兄弟的,他只能忍。或許,這是一個告別的吻,一個結束的吻,從此以後,阿漫只是他一個人的阿漫。
「我親自去找,天地之大,總有蛛絲馬跡。」
「不敢妄言,又何來反對?說!」
紫鏞行宮,繁花風流。
「臣妾無意中聽見……幾個婢子在嚼舌頭,」上官蓉兒突然抬眸,鼓起勇氣勸道,「陛下,即便是為了皇后,也不該如此酗酒,龍體要緊呀。」
「蘭陵王到——」殿外的內監尖聲稟報。
是夜,他獨自出宮前往燕南大將軍下榻的行館。
「臣妾明白,臣妾只恨不是皇后那樣的女子,恨自己不早些兒與陛下相識。」上官蓉兒誠懇地望著他。

「此生此世,你沒有任何機會!」劍眉飛拔,流澈凈咬牙切齒,重重許諾。
流澈凈瀟洒地揮手,令臣工起身:「眾卿久等,哦,皇弟也到了。」
「你怎麼知道?」他盯住她,目光犀利,幾乎洞穿她的所思所想。
「早已相見。」流澈瀟毫不意外地一笑,言語之間針鋒相對,「立政殿,留晴殿,端陽宮。」
她要他沒有後宮、只有皇后,可以,只要她快活!只要她從此不再離去!
「阿漫……阿漫……」流澈凈禁錮著她的雙手,扯開她的寢衣,熱唇輾轉於她的香肩與胸脯,「不要再恨我……你已是我的皇后,不許再恨我……」
「夜深了,你來做什麼?」流澈凈不冷不熱地撇下一句話,再行斟酒。
「朕從未醉過,嚇到了嗎?」他淡淡地問道,精目鎖住她的目光,「朕說了什麼?」
流澈瀟恭敬地行禮:「臣弟也是剛到而已。」他來到案前,故作疑惑道,「陛下,這天下三大奇簫果真是端木夫人擁有嗎?」

三、日暮,許諾

「見風使舵,趨炎附勢。」曹大人怒哼一聲。
他的阿漫,只知朝臣不再反對立她為後,卻不知還有三妃。他想跟她說,每當攬她在懷的時候,他想親口告訴她,往往即將衝口而出,卻見她的笑靨那般明凈與幸福,他硬生生地憋回涌動在喉間的話。
「陛下深知皇后的脾性,如果皇後有所冒犯陛下,或是她對陛下有所怨怪,陛下都要想著,皇后絕非尋常女子的心眼心思與無理取鬧。臣妾以為,皇后該是心裏很苦。」
「端木氏冊為貴妃,已屬殊寵。」
「羡慕,羡慕皇后,羡慕陛下與皇后,可惜臣妾不夠好,不能贏得陛下的真心相待。」她暗淡地垂眸,苦澀地笑。
就在她溜神之際,她深愛的男子迫不及待地佔有了她,在他酒酣不醒的情況下、以一種她無奈接受的方式,讓她成為他的貴妃!
站在床側的流澈凈聽聞此言,竟獃獃的沒有任何反應。僅是須臾,他滿目驚喜,愁結的眉峰高揚而起:「當真?真的有喜?」
「阿漫,不要走……不要走,我不會讓你走……」流澈凈喃喃自語,龍眸微睜。
她愛的男子,愛著別的女子,為別的女子黯然神傷,為別的女子爛醉如泥。
「此話當真?」燕南大將軍目露驚喜,「可是我怎麼知道你會遵守諾言?」
「我為何這麼愚蠢,愚蠢得竟然相信你的甜言蜜語,相信一個浪蕩之人的逢場作戲!」阿漫悲切地怒喊。
一陣冷風襲來,他整個人兒被揪起來,迎上燕南大將軍怒氣狂涌的眼睛。卻聽燕南大將軍切齒道:「她為什麼離開洛都?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你逼她走的,是不是?」
這樣的女子,自然贏得世間男子的青睞與痴情。
當一切繁瑣的典儀結束,他立即來到毓和宮,卻見她容顏凄零、神色如冰。
「諸位卿家有何高見?」流澈凈橫掃過去,犀利的目光所到之處,眾臣無不垂首。
流澈凈側眸看去,卻是今日剛剛冊封的貴妃上官蓉兒。典儀朝服已經更換,只著月白綾緞衫裙,外罩青色披風,淡淡勻妝,微微笑意,恰如綠枝上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含羞窈窕。
因為,只有這樣一個女子,不因他帝王的身份而愛他,不因皇室的榮華富貴而愛他;只有這樣一個女子,與他攜手並肩面對天下蒼生;只有這樣一個女子,會奮不顧身地為他固守江山。
跟隨燕南大將軍的千騎秘密回京,流澈凈聽聞了阿漫在朝上的鏗鏘手段與睥睨氣度,聽聞了阿漫以下了迷|葯的烈酒扣押燕南大將軍,聽聞了很多關於阿漫的傳言,整個洛都盛傳著皇后與大皇子的流言,他再也無法克制,從密道進入龍城,與他的阿漫相會。
上官蓉兒的背後是上官氏和二十萬大軍,西寧懷詩的背後是洛都的名門豪族西寧氏和眾多黨羽,凌璇的背後是前朝遺老。即使他位尊九五,也無法任意隨性,無法任憑自己的喜好處理家國政事。
「朕有真心有真情,可是,真情只能給予阿漫一人。」流澈凈坦誠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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