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十六章 一生只奏《越人歌》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想聽什麼曲子？」司馬穎取來一把雕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鸞的秦琵琶，坐下來，擺好姿勢，「《越人歌》？」
我不解地看他，他見過我和母親？
十九年來，未曾有過這樣寬厚的肩膀讓我依靠、讓我盡情地哭，司馬穎是第一人。
我頷首，心慢慢地沉了。
有人喚我，我愣愣地回神，司馬穎焦急地問：「怎麼了？」
「是否因為……你母親？」
我不語，默默抽噎。
「容兒，乖，
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哭……」母親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眸也越來越無神，「縱然母親不在你身邊，母親也會在天上看著你……你要勇敢地活下去，不讓母親失望，知道嗎……你是羊家和孫家的女兒，從小就聰明，但你要勇敢、堅強，還要有膽識……容兒，記住，身為女兒家，美貌和才智不能決定你的一生……勇敢，堅強，膽識，才是最寶貴的……」我像是被燙了一下，別開臉，避開他，和*圖*書雙腮火辣辣的。
樂聲奏響，憂傷的秦琵琶聲緩緩流淌，漸成凄殤。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容兒記住了。」突然，母親闔上雙眼，我驚叫，「母親……母親……母親……」
此時此刻，我難抑心中傷痛，哭倒在他懷裡，嗚咽不成聲。
他見我一副嬌羞的樣子，許是當我接受了他的情，笑道：「容兒，本王備了秦琵琶，本王為你奏一曲，如何？」
他摟著我，輕拍著我的背，「莫傷心。」
淚水模糊了雙眼和*圖*書，但我看得清楚，他的關心發自肺腑。
歌聲凄楚嗚咽，飽含深情，又充滿了濃濃的無望，氣息似斷未斷，令人心痛如割。
「嗯。」我啞聲道，「母親擅彈秦琵琶，一生只奏《越人歌》。」
拒絕他的情意，還是順從內心的意願？
「容兒……容兒……」
好像聽見母親在輕輕地哼唱：
垂落的廣袖如雲皎潔，一襲白袍襯得他愈發美如冠玉、皎如秋月。
司馬穎慢慢俯首，目光灼熱，輕觸我的唇角。
母親吩咐表哥，讓他不要將父親虐打母親致死這件事說
和-圖-書出去，要他發下重誓，並要他照顧我。他專註地彈奏著，面色平靜，十指撫彈，看著我，幽深的眼眸流淌著款款柔情。
表哥一一應了，泣不成聲。
我笑不出來，可是母親就要走了，我只能努力地笑，讓她安心離去。
他十歲，我八歲，還沒回泰山南城。
良久，我止了哭，他為我拭淚，溫柔問道：「為什麼你每次聽《越人歌》，都哭得這麼悲傷？」
「你母親……」司馬穎頓了片刻，嘆氣道，「其實，本王十歲那年，見過你，也見過你母親。」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和_圖_書彷彿看見披頭散髮、狼狽不堪的母親，看見忍辱負重、備受虐打的母親……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好。」劇烈跳動的心慢慢平復下來。
母親過世三個月後，我未曾再哭過，直至近來陳年往事被勾起，才數度飲泣。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母親沾染了血的手撫著我的臉，雙眸含淚，卻極力擠出微笑，「容兒，笑一個給母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