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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裏做什麼？」等他看清楚了方才那個救他之人，竟然是拿著一柄長劍、如影隨形地跟在他身後的韓輕舞時，惱怒得咆哮出來。「一個姑娘家，學什麼舞刀弄劍的把戲？你懂武功嗎？不知深淺地跑到甲板上來找死嗎？」

「這韃子兵說了什麼？」他望見遠處涌過來的大隊元兵，臉色也不禁一沉，下意識閃身擋在她身前，沉聲問道。

「幸好，幸好呵……」她輕若無聲地自言自語，「這一次，那些人是意欲取我的性命，而不是你的……老天畢竟還是聽到了我的祈求，既然仍是不能同時保全我們兩個，那麼，就只保全你一人吧！」

到了午潮再漲之時，張弘范再率軍從宋軍船隊南面夾攻；此時宋軍兵士已有些疲憊不堪，力戰氣竭。而元軍則士氣旺盛，趁著兩軍艦船接近的hｅｔubｏok•ｃｏm•cｏm良機，紛紛登上宋艦，就與宋軍在甲板上展開肉搏戰。

趙夕雍卻看得險些將眼珠瞪出來，氣得臉也綠了。「韓、輕、舞！你在做什麼？」雖然明知道她在裙下如一般女子那樣穿著長褲，外邊的襦裙不過是個擺設罷了；可是他仍然莫名其妙地火冒三丈。真是……沒見過這般不知死活、不檢點的女人！

韓輕舞仰首對他一笑，那美麗的笑顏使他微微分了心神。但隨即他看到她的笑容微斂，綽劍在手，一劍刺向他身後，一名元兵應聲而倒。「這長裙綁手綁腳的，行動不便；我要救你呀，當然要以俐落方便為第一優先。」

他面對著數名蒙古士兵，仍是勇猛進擊，銳不可擋。但這股破釜沉舟、不惜一搏的氣勢，也引來了元軍注意。一名hetubook.com.com蒙古兵士，乘趙夕雍不備，自他身後悄悄接近，舉槍便刺——

她仍然久久地凝視著他，繼續說道：「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

他一怔，迅速扯著她往一扇門后一閃，兩人隱身在一堆亂七八糟的麻袋、木箱、粗繩之後。

蒙古軍統帥李恆，乘著早潮將退之際進攻宋軍船隊北面；宋軍迅即投入殊死之戰。

他大吃一驚，卻完全手足無措，兩手懸在空中，不曉得是該推開她才好、還是回擁她才好。但她的動作卻很來去迅速，一瞬之後，她已放開了他，看著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地陰晴不定，唇邊浮起溫柔的微笑。

韓輕舞聞言，卻只是微微一笑。「武功？學過一點粗淺皮毛，勉強可以防身吧。」她在手中掉轉了長劍，左一揮、右一揮，只聽得和圖書「嗤啦」兩聲清脆一響，她身上所穿的布裙兩側就自腰部一直裂到底端，變成兩片虛懸于身前身後的長長布片。她滿意一笑，熟練地將那兩片布在腰側打一個結。「這下方便多了。」

戰況激烈。

趙夕雍聽到耳後風聲，急忙將身一矮，就要側身閃避。但他期待中將從他肋邊險險擦過的槍尖，卻並沒有出現。他暗暗驚詫，耳中只聽得「啊！」一聲慘叫，隨後又是一聲「砰」的長槍掉落聲——

她沒有答話，半晌突然說道：「夕雍，倘若你能為了某種原因活下去，那會是什麼原因呢？」

什麼意思？！他心頭突然重重地一震。他知道這句話，這是魏初才高八斗的陳思王曹植的名篇「洛神賦」里的句子；但他為何會心慌意亂起來，為何會有如此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管你下了什麼決https://www.hetubook.com.com定，我是絕不會讓你死的，即使我要因此而付出更巨大的代價，我也在所不惜——」她一字一字地低喃，突然向前傾身，溫潤的唇落在他緊抿的薄唇上。

「韓輕舞！」他低吼，突兀地打斷了她奇異的語調。「你……你在說什麼？這種危急的時刻，你背這些詩賦給我聽是什麼意思？」

她沒有回答。她只是望著他的臉，那眼神中流露出那樣清晰的眷戀不舍，她突然伸手，纖纖五指滑過他的頰側，描繪著他面容上又絕然、又矛盾的複雜線條。

她聞言一震，深深地望著他。那凝視里含著如此平靜卻心碎的絕望，那美麗的雙眸中甚至浮起了一層晶瑩的水光。「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得地上尚未斷氣的元兵支起身子，以蒙古語向遠處高喊著什麼；他和-圖-書聽不懂，但他看見韓輕舞臉上陡然變了顏色，一劍刺向那元兵咽喉，眼看那元兵倒地氣絕。

「我不會苟且偷生。」他嚴肅地直視著她美麗的容顏，低聲說道。「捨身取義，是每個大丈夫應有的行徑。何況國之將亡，我又豈能超脫？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救他？趙夕雍氣結。這女人從認識的第一眼開始，就不停地說她要救他；他有什麼值得她救的？既然她口口聲聲說其實自己並無能力預知未來，先前的預言不過是簡單的占卜之術罷了；那麼她也不應該這麼斷定他的未來凄慘而危險，只有她能救贖吧？

趙夕雍仍在那艘樓船的甲板上，手裡的長劍已染滿敵軍的鮮血。他有些氣喘吁吁了，前額滲出了汗水，頭髮也在激戰中顯得有些凌亂。

他心下納罕，倏出幾劍，搶攻數招，將那兩三名蒙古兵士解決之後，回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