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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管他是不是演戲，他的演技都足以亂真，他那聲恍惚中的呼喚，終究是打動了我也打動了尹德妃。於是，我寧願相信他這句呼喚其實是發自真心的。

這一聲悠長深遠，雖然只有兩個字，但卻飽含了千言萬語一般。我朝高騰亮努了努嘴，遞給高騰亮一個小瓶，高騰亮把小瓶中的液體倒了一滴在指尖，瞅准了桌上的燭台，拇指與中指相接，只見燭台上的燈火暗了一下，搖曳著又回復了光明。

「不要，」錢佐口裡依舊重複地說著，只是在尹德妃起身的時候，又加了兩個字，「悠夢……」他悠長又深遠地呼出了一個名字，悠——夢。

「不走！臣妾不走！」尹德妃頭上插著的金步搖劇烈地晃動著，聲音不知是因為本身情緒就太激動，還是藥效上來導致的，已經開始發顫，「臣妾不會離開皇上的！」

不知從哪裡刮來一陣強風，紙窗噼里啪啦地被吹開，屋子裡燈燭的火苗劇烈地跳動和搖晃著，然後一盞接著一盞地熄滅，直到整個屋子裡都只反映著淡淡的月光。和-圖-書

此時的錢佐，正發著高燒。在他收到燈燭訊號的時候，就用內功逼著自己的表皮滲出汗珠，逼著自己的體溫上升。這對於錢佐來說，並非什麼難事。

數不勝數的螞蟻踏著滿地的殷紅進來，黑壓壓的一片，好像嗜血一樣，哪裡有血，就往哪裡奔去。被黑暗包圍下的椒房，完全浸透在黑與血色的世界里。

尹德妃聽不見，但錢佐卻聽得很清楚。我告訴他，以燈火為暗號，他該進行一系列的表演。我沒說那燈火其實還暗含著另一種致幻葯，我可不想讓錢佐知道我對尹德妃下藥。所以，為了避免錢佐也被迷|幻|葯毒害，我連哄帶騙讓錢佐在鼻前抹了一圈的薄荷油，薄荷油能夠與裸蓋菇素反應，起到拮抗的作用。否則，以錢佐的體質，只怕尹德妃還沒有反應，他就先倒下了。

月光泛著青色，青光下的影子更蒙上了一層藍光。尹德妃一陣抽搐，她的體內正是火熱，可體表又被這寒風侵蝕，裡外交替，被這寒風一吹，身子忍不住一陣哆嗦。

她說得和*圖*書很堅定，小心寶貝地把錢佐的雙手捧在手心裏，看著床上的錢佐開始說著胡話，可就是怎麼都不睜開眼。

尹德妃那一刻瞬間渾身僵硬，她的心臟好像一下子停止了跳動，然後快速地恢復過來，反轉頭的時候，淚都快湧出來了。她撲通一聲跪倒在錢佐的床前，嗚咽著回拽著錢佐的雙手，喃喃道：「皇上，皇上，您醒啦！」

依沁躡著手腳出門，把門輕輕掩上。此時屋子裡只剩下尹德妃和錢佐兩人。

「你的心裏只有她……」尹德妃掙脫了錢佐的手，向後一退，卻正好把床腳楠木架几案上的兩個白瓷花瓶給碰落在地，啪啪兩聲，在黑夜裡顯得尤其清脆。但是尹德妃對於這清脆的聲音並不敏感，她的神經有些麻痹了。

尹德妃下意識地擦了一下，是紫紅色的，熱乎乎的，有些黏黏的液體。帶著血腥味的液體。外面下著的，不是雨，是人血。

尹德妃就那樣目不轉睛地看著錢佐，在無人的時候，也同所有飽含深情的妻子一樣，伸出手去摩挲錢佐的臉，她的手指和_圖_書修長纖纖，幾根手指在錢佐的臉龐上輕輕地來回纏繞，她的臉上帶著微笑，興許是看到錢佐的臉上洋溢著一種安詳的表情，比起平日里的寒若冰霜，更加親近些。就這樣端詳著，摩挲著，直到半個小時之後，尹德妃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喚了一聲：「皇上。」

依沁也不會再進來了。她將如同其他宮女太監一樣，暫時進入夢鄉。

但是錢佐的雙眼並沒有睜開，額上的汗珠滲出的越來越多，被尹德妃拽著的手也從冰冷轉成了火熱。

然而，尹德妃卻急了，她正要離開床頭，奔到門邊去張口呼喚，還沒邁開步子，就被錢佐伸手抓住，有氣無力地喊了一句：「別走……」

本來掩上的門也一把被風吹開，哐哐地在風裡來回做著振蕩運動。雨點忽然從天上飄落下來，傾斜著，從門外往門裡飄著，從窗外往窗里透著，落在尹德妃的臉上，居然是熱熱的。

「人呢！人都到哪裡去了？！」溫婉若她，到此刻還不見一個人影出現，也不由高了許多分貝，尹德妃著急得直跺腳，情緒hetubook.com.com上的劇烈起伏，讓她的血液上涌，循環加快，直衝腦門。她有些頭暈目眩，但卻強撐著想要去找人來。

輕微的風吹草動自然不會引起尹德妃的注意，那一滴液體是從致幻蘑菇中提取出的活性成分裸蓋菇素，遇著熱會揮發出來，讓人的神經興奮致幻。這種天然活性成分的致幻效果或許並沒有我的「精製」版效果好，但是適度的讓腦子昏沉，讓神經興奮，就足夠了。一點就夠了。

屋子裡，尹德妃緩步走向錢佐，坐在他的床頭，從我這個角度剛好能直視裡間。

她一邊不忍放下錢佐死死拽著的手，一邊又無比擔憂錢佐的病情。她知道，錢佐要醒了，可是他又發著高燒說著胡話，她著急，著急的要命。「皇上，我去找太醫來，馬上就來。」太醫院設在宮裡，如今皇上生病，那些太醫都不敢回去休息，只需傳喚，片刻就能到的。

當她站起身，稍稍定了定心神，卻看到錢佐有些不對勁，她趕緊伸手碰了碰錢佐的額頭，臉上寫滿了陰霾。

尹德妃回頭望向床榻上的錢佐，他的兩瓣和圖書嘴唇囁嚅著，不再似剛才那樣那麼大聲，但即便聽不見，也能讓尹德妃猜到他說些什麼。

錢佐繼續語無倫次地說著：「不要……不要走啊……」

此刻，幽幽的清香瀰漫在椒房裡，尹德妃卻絲毫沒有察覺，她又在錢佐身旁端坐了一會兒，驀地覺得身子有些燥熱，想起身去倒杯水喝。

聽到這一聲呼喚，尹德妃終於止不住地流下了兩行清淚。我也眼眶濕潤了。是，是我讓錢佐演戲的，只是我不知道讓他說這句話，真的是為了刺|激尹德妃，還是我惡趣味地想要聽他的嘴巴里說出這句話來。

尹德妃焦急地叫喚著，「來人，快來人啊！」但是沒有人應答。她的手和錢佐牢牢地握在一起，誰也沒有分開的意思。

尹德妃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來。在這種情況下，能有幾個女人保持冷靜和清醒，她霍地跌坐在地，當螞蟻軍團朝她靠近的時候，她所能做的就是拚命地拽住床上的被角，朝錢佐靠近。

尹德妃的身子抖了一下，我看見她的臉一片慘白。然而床上的錢佐卻再一次呼喊道：「戴悠夢，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