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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愣，看來這棵樹還是有故事的。我沒敢吭聲，錢佐卻追憶道：「當初朕和你還有錢倧，咱們三個人在這園子里玩捉迷藏，這棵樹還只有一人高，你為了躲避朕，爬上樹去藏著，誰知卻摔下樹來，最後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個月。你沒忘吧？」

錢佐用力扯了扯那柄鎖，鎖是新的，但卻和鐵鏈糾纏在一起，想弄開不太容易。他於是乾脆走向我，不等我同意就將我攔腰抱起，縱身一躍，翻過了圍牆。

「哦。」我支支吾吾地說道，「嗯，今日不同往昔，現在哪裡有那時候的玩性。」算是一筆帶過。

「當然……沒。那麼痛，我怎麼會忘。」我閃爍著回答，完全不明白錢佐想說什麼。

我茫然地看著他，不明白他想幹什麼。錢佐問完卻又不等我的回答，而是拉著我的手，踏著落葉往園子深處走去。這處園子本就不大，盡頭是一口廢棄了的枯井。

我不無真心地對他說了一句，「謝謝你的粥。」

「這口水井，你跟我也不曾下去玩過！」他說完，整個園子靜的要命，只聽見風吹著樹下厚厚的落葉，沙沙作響。

想到畫像上戴悠夢那伶俜煢煢的身影，我竟忍不住嘆息了一口氣。

錢佐又信步走回樹下，撫摸著那棵樟樹的樹榦，一如畫中戴悠夢所做的。戴悠夢畫中的場景原來就是這裏。我忽而想起院門上的舊鐵鏈上掛了一把新https://www.hetubook.com.com鎖，莫不是戴悠夢曾經回來過？她在自殺之前畫得一副畫竟然是這裏，是和錢佐有著特殊記憶的地方。

錢佐淡淡道：「今日多虧你的計策，朕要謝謝你才是。」

宮門外有一輛半舊的馬車，錢佐扶著我上了車，自己居然持著馬鞭當起了車夫。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戴悠夢想要了解生命的時候卻想起了她與錢佐的過去么？她那幽怨的眼神，遙望著院牆之外又是在祈盼著錢佐的回來么？

錢佐也聽到了我的自言自語，不禁轉過頭來看著我，「還記得這棵樹嗎？」

我一愣，差點沒被一口口水給噎死，錢佐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的意思是怕我摔著？所以不讓旁人趕車？

「好！好！哈哈！」錢佐豪邁地笑著，「就讓那些契丹韃子看看吧！朕的威武之師才是真正的無堅不摧！」

我還以為這園子內別有一番洞天，可翻牆過來才發現不過是廢棄的園子。中間什麼都沒有，除了幾棵樹木，便就是一地的荒草。

錢佐聽到恨這個字眼，身子動了動，迴轉頭來看著我，「你都不記得了，我還有什麼恨的。」

我站在廢井處，向外張望，視線中，正是那一株大樟樹，樟樹隱隱綽綽卻映得後面的半垣院牆，青磚黑瓦，牆上正好有那鏤空的菱形漏窗。

「皇上竟然為https://m.hetubook.com.com悠夢持鞭，真是榮幸。」坐在車裡找不著話的我，說出話來總帶著點刺。

一想到今天算是幫錢佐重振了軍心，更讓天下人認為他就是彌勒佛轉世，就鬆了一口氣。天下歸心，可不就真的無堅不摧么？錢佐的難題應該是迎刃而解了吧。

但錢佐卻好像沒聽見我的話似的，而是一個人撫著一棵大樹，頭仰望著樹梢，彷彿那裡有他無盡的回憶。

我有些沾沾自喜起來，吩咐欣欣道：「快給我拿些點心來吧，我肚子餓了。」

我心裏敲起了小鼓，原來戴府還有這樣一處地方，我並不知道。

那個時候的她，或許開始後悔自己對錢佐所做的一切了吧。她原本只是想騙取那顆血伏參救慕容楚歌，但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錢佐，甚至暴戾地為鞏固后位而謀害季淑妃，她一定是擔心自己的后位被威脅，就不能救慕容楚歌了吧。可是她做了這麼多之後，面對錢佐的深情，終究是動了心。

「皇上，你這是什麼意思？」看他在這園子里逛了半日，我有些不耐煩了，「你不恨我了嗎？」

「這棵樹？」我看他對著大樹有些奇怪，也走近一看，是一棵樟樹，應該有二十年的樹齡了。

鬼使神差，我卻也沒有拒絕，跟著錢佐出了宮門。

錢佐並不反駁，只說了一句：「你坐安穩。別人趕車，朕不放心。」

「hetubook.com.com跟朕去一個地方。」

誰知錢佐輕輕一笑，眼睛里的眸子被一層霧氣給籠罩，「是么，你都記得？」

他的祭服還沒有脫下，看來是剛剛把朝上的事情料理妥當，就往我這邊來了。

錢佐繞著樹走了一圈，腳踩在厚厚的落葉上，沙沙地響，他每走一步，我的心就好像多了一個坑。錢佐這幾日對我的態度和從前簡直是天壤之別，應該說是越來越好了。倘若說在人前還是演戲，那麼他帶我來這裏回味過往又是什麼意思。

如今錢佐可是奉了神的旨意，只要上下一心，就一定能抵禦住契丹人的侵略。

「啊？下去？」我瞪大眼睛，一百個不情願加不明白，「好端端地幹嘛要下去？」

欣欣嘻嘻一笑，說道：「娘娘，吃什麼點心呢。皇上早命人預備好了蓮子粥呢，說等娘娘回來就可以趁熱吃。」

一時之間，我再說不出任何話，但錢佐的馬車確實跑得不快，更讓我絲毫感覺不到顛簸。當馬車停下來的時候，窗外的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樟樹？我猛地倒抽了一口涼氣，想起了那日看到的戴悠夢自畫像，她煢煢孑立，背景里的樹也是樟樹吧？是巧合還是根本就是同一棵樹？

正想著，欣欣已經閃了出去，只片刻的功夫就端著一個托盤進來，除了蓮子粥，還有蒸餃什麼的。

「什麼？」初聽到他說這句話，我還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半晌沒吭聲和_圖_書。可是錢佐根本沒有收回那句話的意思，他已然把目光從我身上收回，重新看著這棵大樟樹，幽幽道：「你從樹上摔下來，是朕托著你的，在床上躺了一個月的，也不是你，是朕！」

她在戴家還未失勢的時候或許便萌生了死的念頭，對於她來說，只有死才能解決掉所有的矛盾，才是她唯一的選擇。因為她已經不能承受錢佐的愛了。

錢佐看了我一眼，笑道：「走吧，下去瞧瞧。」

「蓮子粥？」我一愣，錢佐什麼時候這麼細心，連我回來要吃什麼都給我預備好。

一陣狼吞虎咽之後，錢佐來了。

準確說來，自從我住回坤寧宮以後，錢佐就有些奇怪，完全異於尋常，對我的態度根本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彎。倘若說沒有尹德妃的死，他認為我是被尹德妃陷害，現在真相大白，所以和我冰釋前嫌我還能相信。可是錢佐明明在那日說了那樣絕情的話，我也明明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戴悠夢自己做的孽，錢佐卻突然對我示好，這不是莫名其妙是什麼？

「是啊，我家狗子也交給佛祖！皇上帶他去打韃子！」有幾個婦人也把自己家的孩子送了出來，百姓於是紛紛響應。一時之間，志願參軍的百姓數不勝數。

回到坤寧宮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一整天的時間，只顧著張羅錢佐的事，沒有吃一點東西，現在胃都有些疼了。

錢佐詫異地瞄了瞄我，黯然道：「故地和圖書重遊罷了。你忘了我們小的時候還一起下去玩過的。」

將士們接著吶喊，甚至有人鼓起了戰鼓，隨著隆隆的戰鼓聲，外面數十個壯漢妄圖衝進軍營，卻被御林軍攔在外面，儘管如此，他們的叫聲還是傳了進來，「皇上，我要參軍，我要參軍！」

……

我看了一眼錢佐，他一言不發，而是領著我從側門進入。輕車熟路，果然來過不知幾次。此時已經有些昏暗，我跟在錢佐的身後隨著他橫穿戴府，繞過一片水塘，沿著假山向後行，居然有一個半圓拱門，木門用鐵鏈子鎖了，鐵鏽斑駁，許久沒被開啟過。只是那鐵鏈子上卻有一把新鎖，銹斑還比較少，想必也加了沒有半年。

「皇上你想說什麼？」憋了許久的我終於再次問道。

錢倧和錢佐對望一眼，兄弟倆的眼中終於閃爍著同樣的光芒。還有什麼比恢弘的士氣更讓人害怕呢？

一回來，我就嚷嚷著要欣欣替我除了鳳冠，只覺得頭頂頓時少了一個十斤的大西瓜，脖子可以喘息一下。

「什麼地方？」我問道。但錢佐沒有回答。而是對著門外喚了一聲，兩個小太監拿了兩件粗布衫子進來。錢佐早已經預備好了。

「啊……哦。」錢佐對我如此禮貌，還真是讓我不習慣，從來都是我和他互相冷嘲熱諷，如今忽然客氣了，自然不知道說些什麼。

可是當我下了車，便更是心神一震，原來錢佐要帶我來的地方，竟然是——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