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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不置可否地一笑，看著穀雨說道：「朕等著聽你的感覺。一個人被扔下的滋味可好受？被逼著經受風雨可習慣？」

「哦？是么？那又為何躲進這裏來？」劉徹才不顧及穀雨的顏面，直接點破了她的心思，「你根本就受不了的。你的眼睛早就已經出賣了你。人其實最害怕孤獨，最害怕一個人面對自己，看清楚那個孤獨的自己。」

「什麼……什麼心思？」穀雨其實有些明知故問。

他脫口而出喊出她的名字，穀雨只覺得整個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他說，不會的。

「不！不是我！」穀雨急急地辯解著，是推卸責任，更是不敢面對，「我……我……我怎麼可能改變皇上？！」

她彷彿身子變小了，模樣也變了，她彷彿又被人背了起來，在地道裡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恍如當初在未央宮下時的夢境。

穀雨心亂如麻，她不明白劉徹為什麼會對自己這樣恨。

夢裡頭，那個人的背好舒服，他的腳步極穩，她甚至有點貪戀這樣的感覺。

穀雨還想再退，但人早已經抵著了牆，她根本就沒有退路了。「你……你要做什麼？說……說了認錯人。」她變得語無倫次，看劉徹的樣子漸漸成了重影。「奴婢名叫鶯鶯，不是穀雨。皇上之前還說讓鶯鶯不要再用這兩個字。」

他說，不能什麼？

穀雨不想直面他的問題，而是把皮球踢回給他，「皇上怎麼有閑情雅和*圖*書緻到這裏？」

恍惚中，她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變得輕飄飄的，有人用手試了試自己的額頭，那冰涼的手掌擱在自己的額頭上好舒服。

「不……不是！」穀雨拒絕著，聲音卻出奇得小，「我……奴婢只是想要幫子夫……」

他貼著穀雨的耳垂將他那極富有磁性的聲音輕輕送入耳中，耳膜輕輕地振動，把劉徹的聲音化作了一種電波引得穀雨的全身也為之一震。儘管兩個人的身子冰涼，但他那呼吸的熱氣直灌入她的領中，身體裡頭冰涼的血液因此而活化跳動，隨著他的一聲一聲，心中頓時泛起異樣的感覺。

穀雨的視線變得迷離，她只看見濕濕的雙唇在自己的眼前晃動，她想要推開他，卻只覺得雙手無力，眼見得那唇貼過來的時候，一顆心陡然升至嗓子眼，想要說些什麼，還沒來得及開口，兩眼一抹黑，整個人終於再找不到支撐點，像一株小樹被拔了根，轟然朝劉徹的懷裡倒去……

「你？」穀雨剛剛問了一句，就閉了口。她慌亂地把眼睛挪開，調整著自己的心情，把剛才心中的那些掙扎和害怕通通排遣出去，現在的她得是歌姬鶯鶯，只能是鶯鶯，而不是穀雨。

劉徹冷冷地看著躲閃的穀雨，剛才的出離憤怒漸漸平息下去，他笑，「你的確不是她。」

他想要怎樣對穀雨？真的把她丟在那個孤島上關十天半個月？把她逼瘋？他…和_圖_書…他就這麼恨自己？非要讓自己「享受」無邊的黑暗和孤獨？

穀雨下意識地側了側腦袋，想要從劉徹的「魔爪」下逃離出來。她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面紗不知何時已經弄掉了，她再沒有屏障能夠遮擋她的表情。

「別裝了，再裝朕可就真生氣了。」他粗暴地打斷了穀雨的辯解，他不想聽任何破壞現在氣氛的解釋。

似乎在這個人的背上，她和他就都不再孤單。

他勾起她的頭，地道裡頭昏暗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那道疤痕若有若無，一張天然去雕飾的精緻臉龐完全呈現在他的面前。

他說，「你做這麼多不就是想讓朕對你有興趣嗎？朕現在心情好，就成全你。」似乎在一瞬間忘記了不快，明明是滿腔的怒火卻在一句「你的確不是她」的定義后化作了欲|火。

穀雨晃了晃腦袋，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劉徹怎麼會在這裏？他難道不是讓衛子夫陪著？

穀雨又回到了岔路，岔路的另一端是什麼，穀雨只在邁出了一步之後，就縮回了腳。她不想再看，只不過十幾個女人就已經讓她方寸大亂，她實在不知道還能以怎樣的心情去繼續發掘她不願看到的東西。

穀雨的心怦怦亂跳，一顆懸著的心始終沒有落回實處。他果然也和公孫賀一樣，從自己的眼睛裡頭瞧出了原來的影子，即便自己的相貌變了，年紀不符，他還是把自己挑做了發泄的對象https://www.hetubook.com.com。

如果是夢，她是不是能夠不醒來？倘若，倘若能夠在這個夢裡頭待久一點就好了……

劉徹冷笑，「若是她，朕可就不這樣對她了。」

劉徹又重新拾起穀雨，這一次，他幾乎是貼了上來。

「我……我不是裝……」穀雨抗拒著，眼前的劉徹不再是那個令人心動的少年，但他身上的霸道與成熟比起那個少年來，更加讓人難以拒絕。她努力掙脫，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力氣。

她說，我……我……絕對不能……不能……

「等……等我？」穀雨有些心虛，「皇上就知道我一定會走回來？」剛一問完，就覺得不對勁，她怎麼問起話的時候還軟綿綿的，難道剛才她不是和劉徹正對著幹嗎？

「那……那要怎樣？」穀雨只覺得劉徹的兩道眼芒像是磨得尖尖的冰棱，只要被這兩道眼芒輕輕一碰，心就會被扎出一個缺口。

「走了一圈，沒有什麼收穫？」劉徹平淡地問著。

「朕在這裏等你。」劉徹朝下逼近了一步，和穀雨的距離幾乎只隔了兩個拳頭。

「你怎麼可能是她？」

穀雨看著劉徹的笑容，心底有些發毛，再看他的樣子竟覺得猙獰。享受孤獨？除非瘋了才會有這種想法。她是個群居動物，她死也不要一個人待在孤島上。眼見得劉徹的笑讓她愈發的毛骨悚然，她深吸了一口氣，支吾道：「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不比皇上，鶯鶯ｈtｔｐs://ｍ.ｈｅtuboｏk•ｃｏm•coｍ不會覺得那是一種享受，但皇上卻能人所不能，能……」

穀雨全身的肌肉一松，劉徹守在這裏就是為了問自己這些？她嘴硬道：「還好，雖不習慣，卻也不是受不了。」

劉徹卻用手把穀雨緊貼著臉上的發縷撥開，笑著戲弄道：「你管那些做什麼，現在，只有你和朕兩個人，你該好好把心思放回這來。」

劉徹笑開了，「朕現在興緻突然來了，要做你想朕做的事。」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感覺到下頜一涼，劉徹的一隻手已經捉住了自己的下頜，緊緊的，差點沒讓她痛得叫出聲來，他還是淡淡的笑，可是那雙眼睛令人生寒，他說，「穀雨，是你讓朕變成這樣的！是你逼朕變成一個人的。」

越是不想見就越是會相見么？！

沿著原路返回，她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在走道裡頭回蕩，她沿著石階而上，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腦袋裡頭在想些什麼。

她重新閉上眼，又重新睜開，發現他還是巋然不動地立在那。只是雨水同樣浸濡著他，被雨水打濕了的散亂的頭髮貼著他陰冷的面龐，在夜色下看起來竟然有些猙獰。

喃喃的再沒有聲音。他的身子一滯，即便她沒有說出口，他卻還是被她這半句話給打擊了。背上的衣衫濕濡了一片，不知道是孤島的雨水，還是夢中人的淚。只是，他的嘴角終究還是浮出一抹笑意，他迴轉頭看了一眼背上的她，為什麼不hetuｂoｏk.ｃｏm.cｏｍ能。

穀雨的心怦怦直跳，躲閃著想要退避，卻根本動彈不了，她甚至快要連她的腦袋也支配不來了，「我……我沒有想，你誤會了。」

夢裡頭的兩個人似乎說了許多胡亂的話，她說，可惜這就是個夢。

她努力使自己能夠鎮定些，她不敢對視劉徹，躲閃地否定著，「皇上是認錯人了吧？」

手拂過的時候，只覺得痒痒的。

「是啊。不過害怕之後就是享受。」劉徹唇角向上勾起一個弧度，「其實要是讓你在那待上七八上十日，你若是沒有瘋癲，就可以試著享受這種孤獨的感覺了。」

劉徹的呼吸聲清晰入耳，他對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讓她的腦袋有分崩離析的感覺。

……

眼前赫然多了一雙濕鞋，穀雨還想往前走，卻被這一雙腳給攔住了去路。她抬起頭，只見劉徹的那雙眼睛正盯著自己出神。

劉徹的手還是死死地捉著她，直到穀雨喊痛，他才鬆開手，厚實的手掌劃過她的臉頰，輕撫著那一道長長的卻已經有些淡淡的疤痕。

他眼睛裡頭彷彿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流淌過，看著這雙眼睛，穀雨差點又掉落進去。他說的話讓她心底一絲觸動，「人最害怕面對孤獨的自己？」

這一定是夢吧。太過熟悉的夢境。

她繼續說著，不能……不能……絕對不能……

她彷彿重新變成了那個穀雨，在同樣漆黑的夜晚，也是一樣幽深的隧道，還是同樣的那個人背著昏迷不醒的自己在隧道裡頭緩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