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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護莞爾一笑，「全天下的女人都盼得聖寵，怎麼獨獨大智慧對天王的愛不屑一顧？只想逃離呢？聽說天王這兩日都消瘦了。」

宇文護似乎覺察到我的忐忑，主動說道：「有人發現你昏迷在這附近，就把你送到我這兒來了。還算及時，不然大冬天的，你在外頭躺三四個時辰，就直接見閻王了。」

我稍稍梳理了一下自己緊張的情緒，附和著宇文護道：「所以大冢宰就在自己的宅子里起了一座塔，還邀我一起來享受日落。」

「如此更好。」宇文護滿意地看著我，「那我就知會天王一聲，讓宮裡頭的阮貴嬪身染重恙，不治身亡。你若想留下，冢宰府就是你的家；你若想回家，我送上白銀千萬，護你回家。」

我冷冷地笑了下，一語雙關道：「天王對阮陌是否有愛，想必大冢宰清楚得很。至於我為何要逃離，大冢宰瞧我現在這副模樣，覺得很意外嗎？」

他毫不避諱地直說了宇文毓的名字，我直言道：「立嫡立長，這不是自古的秩序？」

「他們不是都失敗和-圖-書了嗎，天下間誰人不知，現如今整個大周朝，只有大冢宰才是第一人呢。他們，都已經化為塵土，成為過去。」對於這場皇室內部的所謂「靖難」之戰，我也是心懷怨恨的，宇文覺、獨孤信的失敗，間接地也把我給卷了進來。

他並不急著肯定，而是指了指對面已經光輝不再的太陽，「文帝一共有十三子，知道我為何要擁戴宇文毓做天王嗎？」

我默然低頭，差點忘了長安城西北邊都是皇室貴族的宅邸，宇文毓的宅子自然也在這附近，「謝大冢宰救命之恩。」

我眨了眨眼，「大冢宰一開始就將我推給天王，您想要的必然不是我的身子。或許大冢宰有什麼想要做又不方便自己動手的事要我來替您完成吧。」

「大智慧，其實，你跟我是一類的人。不願把自己的性命榮辱寄托在別人身上，自己的命運只能由自己掌控。」

這下子我倒是不懂了，疑惑地等著宇文護的答案。

我心裏打了一個囫圇，也不知元胡摩到底進宮了沒有。「假若我永遠也wｗｗ•hetuｂｏｏk•cｏm•cｏｍ不想回宮呢？」

我輕輕一笑，「不一樣的。大冢宰喜歡看日落，是因為大冢宰胸懷天下，敢與日爭輝；而我，只是想要自由自在地活下來，哪怕如螻蟻偷生，多活一日便多一日精彩，也比不明不白死了得好。」

對於獨孤信，我倒是有所耳聞，據說這位開國元老本和宇文泰本是平起平坐的八柱國之一，為宇文泰的天下立了不知多少汗馬功勞。不過後來罅隙漸深，宇文覺登基后，宇文護把持朝政，獨孤信備受排擠，當宇文覺夥同趙貴等元老陰謀反宇文護時，獨孤信也牽扯進來，最終趙貴等人被宇文護誅殺，宇文覺被廢，獨孤信也被一碗毒酒賜死，鳥盡弓藏。

我不禁笑了，「大冢宰想讓阮陌做什麼？」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接著說道：「大冢宰向來不留無用之人，今日又是救我性命，又許諾我錦繡人生，難道不是想與我交換些什麼？」

我瞪大了眼睛，不解地望著宇文護，「想住多久就多久？若不想回去也可以？」

然而瞧https://www.hetubook.com.com見他氣定神閑的樣子，我心裏卻更加地忐忑了。

宇文護並沒有因為我的反駁而生氣，他莞爾一笑，「所以大智慧才會想盡辦法偷溜出宮？那二十板子沒把你打死，自己倒差點把自己凍死了。」

宇文護已經調轉頭專心地欣賞起天邊的落日。

宇文護說得輕描淡寫，我卻有些被他所感染，眼見他已經專心致志地欣賞起落日，我也調轉頭看向已被雲霞遮了一半的太陽。這的確是一副美景，尤其是側身躺在暖融融的裘毛墊上，愜意，一望無際。

說了半天題外話，終於繞到正題。我不知宇文護對我出宮之事知道些什麼，在沒清楚他的意圖之前，我最好保持緘默。

「怎麼，不信？你放心，天王把你逃出宮的事壓著呢，你幾時想回去了，我找人送你進宮去，也不會有人知曉。即使有人知道，也沒關係。」宇文護眉毛一挑，他在北周的地位自然不容人質疑。

宇文護的目光在我的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臉上的笑意更加濃密了，「跟大智慧說話，就是ｍ•hｅtubｏok•ｃｏｍ.ｃｏm暢快。那你來猜猜，我想從你這兒取些什麼？」

宇文護顯然也發覺了我的警惕，「大智慧不用緊張，我並沒有把你在這兒的事告訴天王，你可以在我這裏安心地住著，想住多久就多久？直到你想回去為止。當然，你若不想回去，也可以。」

宇文護笑道：「當初文帝一直偏愛三皇子，三皇子也是名副其實的嫡長子，可文帝在立嗣一事上卻十分猶豫，不知該選三皇子還是大皇子。就因為大皇子的夫人獨孤氏乃是獨孤信的長女，若立大皇子為嗣，自然能讓獨孤信更加忠於文帝，但同時也會做大獨孤信的勢力；若立三皇子為嗣，獨孤信免不了會多心不滿。之後，文帝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立三皇子為嗣。文帝的這個選擇，于宇文家，於我而言，都是一樁好事，但于大周而言，卻埋下了禍根。」

宇文護無聲地笑了，「所謂的秩序，還不是人說了算。之所以選他，不是因為他是文帝長子，而是因為獨孤氏。」

我大腦有些短路，仔細往下瞧了瞧，辨認了一下方位，原來自己已經在宇文護的府宅https://m.hetubook.com.com裡頭。只是我如何會出現在這裏，我卻是全然不知。

宇文護回望我，「你昏迷了一整天，一直在重複說一句話，你說一定要看見今天的太陽，我自然要成人之美的。」眼角的魚尾紋向上蔓延，宇文護的臉龐多了幾分祥和，「喏，在這裏賞落霞，難道不是一樁美事？」

宇文護自顧自地說道：「我也喜歡看太陽。小的時候，我喜歡看日出，所謂的萬物生長靠太陽，沒了太陽不論是人還是草木都活不了。太陽是那樣的高高在上，太陽光是那樣的耀眼。不過，長大以後，我更喜歡瞧日落。在潼關的時候，每次從戰場上回來，我都會尋個至高峰看日落，看那曾經耀眼的太陽一點點地被山河吞沒。我告訴自己，就算太陽再輝煌，也終有落山的一天。人的命運不是靠太陽，而是掌握在自己手裡。」

我驚嚇地立馬就想要爬起來，哪知道他扭轉頭看著我，眼睛裡頭竟然是一種寵溺的笑意，「雖然沒機會瞧日出，看看日落也是不錯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中氣十足，寒風把他的話送入我耳中，聽起來好不令人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