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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不拾掇好心情，佯裝出一副調整的樣子，展開手掌，搭在了楊堅的肩頭，楊堅茫然地看著我，我沖他禮貌地笑了笑，「公子不必說話。」

宇文護嘴角一揚，冷笑道：「是啊，你都施展不出誅心術了，我留你何用？」他隨手拿起御案上已經有些落灰的奏摺，彈了彈，直接往地上一甩，「我向來容不得無用之物。」

我斜睨了楊堅一眼，他被五花大綁，衣衫不整，長發披肩，早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瀟洒倜儻，只余留著精緻的臉上那一對有神的雙目依舊發散著炯炯的目光。

宇文護的冷芒再度掃射過來，我戛然而止。楊堅的身上的確是有半邊虎符，倘若他隨身攜帶，宇文護必定會搜身，那虎符該不會已經被搜出來了吧？

我望了他一眼，不管怎樣，我也算是維護了他，對他仁至義盡了。只要接下來我不會對他落井下石，楊堅靠天吃飯自然能逢凶化吉的。

他手一揚，立馬就有人上前，一左一右按住我的手臂，我吃驚地望向宇文護，他的表情倒不像是開玩笑的。

宇文護的提醒頓時讓我幡然覺醒，是了，當初張貴嬪設計陷害我和楊堅有私情，還是宇文護深夜解救的。雖然當初楊堅沒有出場，但宇文護耳目眾多，如何會不知道他就是當初那個被設計的男主角？

「你是把我當做三歲的孩童？還是以為我是個老眼昏花行將就木的人，什麼都不記得了？大www.hetubook.com.com智慧和楊公子沒那麼簡單吧？你難道忘了那天晚上是誰收你為義女，救了你的性命？大智慧不會這麼健忘吧？」

他走上前來，用他的手指尖勾了勾我的下巴，我再度與他陰鷙的臉龐近在咫尺，這感覺讓我莫名的心悸，彷彿又重新回到了第一次與他相見時，重新被他放在了衡量的天平上——他在用他那雙眼睛打量我，權衡我是生是死。

每問一個問題，屋子裡頭就是一片死寂，我心裡頭盤算著，楊堅既然是「不死之身」，那我自然還是不要做出落井下石的事來，若是可以，給他一個順水人情，也未嘗不可。

宇文護生氣了。或許對他來說，我來探望宇文毓，是公然挑戰他的權威。我連忙擠出一絲笑顏道：「倘若知道大冢宰今日回來，阮陌就什麼都不做，專程去御膳房為大冢宰預備酒菜，為大冢宰接風洗塵。」

「好一句不知曉此事！」宇文護壓根就沒有耐心聽我說完，他忽然伸手鉗住了我的下頜，捏得我都快要喘不過氣來，我頓時瞪大了眼睛，沒有想到宇文護也會這樣粗暴得對我。一霎那間，那些他對我的好就像是夢境一樣，正在離我遠去。

我不解地望著宇文護，他則盯著那男子款款笑道：「此人偷偷入宮意欲行刺獨孤皇后，經指認，此人就是上次入宮時的刺客。大智慧可識得？」

這www.hetubook.com.com幾天我在宮裡頭一直在等著他，想起秀辛是說過宇文護大概就是在這兩日回來，沒想到就是今日。看來京城裡頭的那些異動都已經被他掃平了吧，我倍覺欣慰，因為他一回來，就表示我遠離宇文家的紛擾，遠離頭痛、失眠、暴飲暴食的日子就不遠了。

我總覺得宇文護有些咄咄逼人，但卻不敢有任何的造次，只是點了點頭，「阮陌與楊公子倒也見過幾面。」

他那晚一定是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和獨孤皇后說上話，否則他也不會逮著今日的機會進宮來再度找獨孤皇后打聽虎符之事。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楊堅的運氣實在太差，即便是隔了這麼多天，對後宮不熟悉的他還是撞到了宇文護的槍口上，當真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那人因為長發拂面，又是背著光，我一開始並沒有看清楚，待得侍衛掰正他的身子，我才頓時驚住了，楊堅！居然是楊堅！

「怎麼？大智慧，你得拿出些誠意來，才不枉我這樣對你，對不對？」宇文護微笑地看著我，今日的他對我尤其有些苛刻，之前我對張貴嬪也曾心軟，他也只是對我怒其不爭，不像現在，我總覺得他壓抑著很大的怒火，我甚至覺得他瞧我的眼神一樣的嗜血，一樣的飽含殺機。

我說的有些含糊，畢竟與楊堅在公開場合有過幾次交集，這點是萬萬瞞不住的。

他的眉毛一挑，宛若蓄勢待發的箭羽，饒是楊hetubook.com.com堅再鎮定，此時此刻也經不住有些心慌，我摸了摸|胸口的虎符，反倒鎮定下來，只要我把這枚虎符交給宇文護，他高興之下，定然不會再為難楊堅，也不會再對我冷言冷語了。

我知道他是真的怒了，連忙出聲辯解，「大冢宰，阮陌說的都是真的，並不是愚弄大冢宰，袒護他人，我是真的施展不出誅心術。」

我朝宇文護走去，卻見宇文護的臉上掛著一種疏離的笑容，「沒想到我這麼快就回來吧。」他的聲音有些寒冷，原本我加緊的步伐不由放慢了下來。我瞧見之前守衛著起雲殿的一干侍衛全部都如同螞蟻一樣匍匐在地上，一個個瑟瑟縮縮。

宇文護眉心一挑，「施展不出來？好一句暫時施展不出來。既然這樣，那我就只好把大智慧連同這位楊侍衛一同交給大司寇，或許在刑獄里，能夠好好地刺|激一下大智慧，一下子就懂得該如何施展了吧？」

然而我刻意地調笑和插話並沒有讓宇文護陰沉的臉色有絲毫好轉，他死死地盯著我的臉，「大智慧，你應該記得答應過我的事。」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宇文護，有些難以置信，卻又不甘心地問道：「那麼，大冢宰昔日對我好，不止一次出手相救，陪我看日落，收我為義女，都僅僅是因為我會誅心術？一旦我什麼都不是了，大冢宰就再不會那樣對我了嗎？」

「大智慧，既然如此，我很想看你拿出些誠意來。」他的手指一松，順便www•heｔubｏｏｋ.ｃoｍ•cｏｍ幫我理了理有些蓬亂的頭髮，忽然就攜了我的手，帶我進了宇文毓從前住的正陽殿。

於是，我反而大大方方地替楊堅矢口否認，「不是的。楊公子並不知曉此事。其實，真正的虎符……」

「僅此而已？」宇文護在得到我點頭確認之後，優雅落座，「既然如此，那麼，大智慧，就幫我用你的誅心術問問，他進宮是做什麼來了。」

宇文護的話讓我好不為難，我站在那裡，一時間不知道做什麼好。楊堅身為前殿侍衛，兩番入後宮，不論找什麼樣的借口，只怕他都逃不脫刑責的。

我於是不得不改口道：「大冢宰，是阮陌不對，阮陌不該欺瞞大冢宰。只是，阮陌實在沒辦法知道楊公子是否與此事有關。」在宇文護的注視下，我硬著頭皮說道：「或許是中風的原因，阮陌的誅心術——暫時——施展不出來了。」

我一時之間不敢再貿然為楊堅說話。倘若宇文護已經人贓並獲，那我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屬於罪加一等。我救楊堅可以，但是若為了救他而搭上自己，那可就不值得了。

於是我遺憾地向宇文護說道：「楊公子說，他的父親曾是獨孤太師的舊部，楊公子還說，獨孤皇后早年對其父看顧有加，其父若是知曉獨孤皇后貴為國母，定然十分欣慰，所以就貿然代表其父進宮拜謁獨孤皇后。」

我心驚肉跳，不明白宇文護到底要做什麼，他則拍了拍掌，不一時就有兩個侍衛反捆著一個太監打扮和*圖*書的男子從裡間走了出來。

「為何兩次入宮？」

「大智慧是認識——還是不認識？」宇文護的聲音拖得有些長。

我不大敢去看他的眼睛，因為不知道宇文護的意圖，又怕一不小心把楊堅給出賣出來，只是打著哈哈道：「有些面熟。」

「哦？是嗎？那我就提醒你一下，他名叫楊堅，乃是一名宮伯，想起來了沒有？」

楊堅於是也不開口，我這就閉上眼睛，似模似樣地問道：「公子來這裏做什麼的？」

是了，楊堅當初就表示過大儺之儀時，要趁機見獨孤貴妃一面，以探聽出另外半邊虎符的下落。誰知道大儺之儀並不是簡單的君臣團聚，而是風雲驟變，獨孤貴妃榮升為皇后，又被宇文護監視著，即便是當場有些混亂，但是楊堅想要在那個一觸即發的時候與獨孤皇後有什麼接觸，恐怕實在是太難。

「原來是這樣啊？」宇文護冷冷一笑，「冒險入宮見舊主，還三番兩次，莫不是為了虎符之事？」

我只有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掌，待他鬆開一些才說道：「大冢宰誤會了。阮陌絕對不敢愚弄大冢宰，阮陌與楊公子的確只有幾面之緣，而且……而且那虎符也的確不在……不在……」

「哦？是嗎？」宇文護不等我說完就打斷道，「你的略有成效就是躺在庚艷殿里睡覺？就是到這裏來施捨憐憫？你別忘了你究竟是站在哪一邊的！大智慧，即使對你，我的縱容也是有限的。」

我連忙點頭，「絕不敢忘，已經略有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