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你只要記著我愛你就好
陳孟禮突然頓住說：「韓秀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韓秀，如果你討厭我，就討厭好了，但不要躲著我，或者安排什麼讓人難受的工作試圖折磨我，我不喜歡這樣。
我從來沒想忘記過，將來也不會忘記你。
他收了電話，慢慢地走近她，微笑著以近似輕鬆的語氣：「我沒有騙你，我說了三十秒出現，就會三十秒出現。」
他蹙緊眉頭，之前溫暖柔和的線條頓時從臉上瞬間消失：「抱歉，我想柚煙。」
「呀，你看大屏幕，那個不是前兩天雜誌封面上的那個帥哥嗎？」
這一次不僅僅是電話里，還在身後，都有著相同的聲音。
「啊？又請我吃飯？好端端地怎麼又請我吃飯？」
什麼像小七，分明就是他！
韓秀聽到他的話，便立即鑽出車。她用手抹著不停地流出的眼淚，到處找尋她熟悉的身影，可是四處停著車子的停車場內，見不到一個人。
熟悉的聲音自廣場上的音響里傳出來，所有嘈雜彷彿在一瞬間消失了。韓秀拾眸遠遠地看向廣場西面上的大屏幕，畫面上那熟悉的面孔，對著話筒說話的人不是唐澤齊還會是誰？
韓秀的身體微微一僵，驚訝地緩緩轉過身，挺拔修長的身影近在咫尺。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是小許。
你不用謝我。如果不是你，也許我已經死了，就算我活著，也不知道該要去哪裡……
要你想。
那幾天她無法確定那種熟悉的氣息是什麼，現在看到他，她知道了，每天晚上守在那裡的人是他。她真的無法相信他說的話，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他是在騙她。他一定隱瞞了什麼不能說的秘密。他乾爹的事，小九的事，都不會這樣簡單。
陳孟禮緊抿著嘴唇，沒有再說話。
韓秀看著電梯門關閉，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兩扇門之間，她痛苦地捂著嘴巴，蹲下身體痛哭流涕……
愛一個人並不是要滿足誰的自卑。
口中的苦澀告訴她，愛是一種痛苦，不愛卻是一種折磨。
小許將手中的雜誌遞到她的面前，指著封面說：「韓總，你看這個封面男模特，像不像小七？」
她說：「進來。」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表情看上去十分莊重而嚴肅，目光寧靜而幽遠。
當所有人都更加訝異和好奇這份戀情的時候，他卻幽默風趣地轉開了話題：「好了，今天的主角是我的孩子『煥顏』而不是探討她老爸的愛情，如果大家對我的個人感情生活十分感興趣的話，歡迎私下八卦。請記住，今晚你就開始試用這款產品，一定可以找到令你滿意的答安。接下來的時間，交給我們美麗大方的司儀小姐。」
「我答應過你，如果我做出無色無味的一定會先送給你用。只是我怕你不願看見我，所以才遲遲沒有見你。」
她錯開目光，看向廣場上來來回迴路過的人群，沉默了—會兒，才轉身看著陳孟禮說：「『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愛一個人，也許只需要看一眼的時間就可以，但是要忘記一個人，則需要很久很久的時間，甚至久到要一輩子。為什麼要一輩子？因為根本沒有試著去忘記，或者說根本沒法忘記。我想我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忘記他，我又怎麼可能再去愛別人！」
每天都會去她家附近守著她回去，哪怕只是遠遠地看見她的背影，他也覺得心滿意足，但是這不僅僅是因為思念而想見她，更重要的一點是，他怕古先生對她不利。所以看著她安全進入家門，他就放心了。
韓秀咬著唇看著他，一副想哭又想笑的表情。
「那是我第一次牽她的手。本來我做瓶藥膏出來只是想擦抹我自己身上的傷口，幫助愈合傷口，可是當牽住她的手后，我突然改變了想法。由於她長期從事勞動工作，手掌心上會有一層薄薄的繭子。我當時就想，什麼東西能讓我女朋友手上的皮膚變得嫩一點兒，摸起來的時候又十分地舒服。所以後來我就做了這個。」
耳邊只傳來一兩聲連線的聲音，電話便被接起，電話的另一端流淌出一陣輕揚的音樂聲。
她深深地閉上眼睛，雙手捂住臉，拚命地搓揉著，企圖讓自己從混亂中清醒過來。
整個世界變得混亂一片。
這一次，陳孟禮約了她去吃日本鐵板燒。陳孟禮一直很開心地說著畫稿的事，說是等大頭娃娃系列出來之後，要第一個送給韓秀。
韓秀只是淡淡地笑著，埋頭吃著板燒。
「為什麼一定要知道這個答案呢？我究竟是不是唐澤齊，真的有那麼重要嗎？知不知道有什麼區別？你該怎樣生活就怎樣生話……」他淡淡地回應。
這一個月來，他的身影在她的腦海中重複出現過無數次，可是與那晚在「金碧輝煌」里遇到的不同。哪裡不同，她一時說不上來，直到現在又對上這雙幽深的眼眸，她才驚覺，這分明是兩個人的眼睛。就算擁有著相同的容貌，可是眼神卻不會騙人。當時她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才會沒有了解事情真相而將他趕出家門。
「耶？你們聽，剛才他最後那段話意思是不是說兩個人沒有在一起？分手了？」
是啊，你為什麼要想我？這世上應該會想074的人,也許只有兩個，一個人想讓我死，一個想讓我活。
突然她從包里翻出手機，顫抖著手指敲上那一串熟悉的數字。
「嗯，拜拜。」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地平定氣息，一口氣接連問道：「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唐澤齊？如果你不是，那你究竟是誰？ 究竟是整容了，還是怎樣？ 074這三個是數字是什麼意思？如果你是唐澤齊，那麼你是不是有雙重人格，或者是間歇性失憶症？除了這兩種可能，我想不出其他的原因。我求你告訴我，為什麼你可以在瞬息之間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一會兒是四年前的你，一會兒是現在的你。你到底是誰？」
她的耳邊ｈｔtｐs://ｗww.ｈｅtubook•coｍ•cｏｍ充斥著所有人的嬉笑聲，好像是什麼東西堵在了她的喉嚨處，無以言表的情愫不停地在內心涌動，腦海里回憶起和小七在一起的一撥撥畫面。
當她帶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向父母詢問，這個疑問完全被父母否定了，因為當初杜老師生唐澤齊的時候，他們也在場。他們百分百地確定，杜老師只生過唐澤齊這一個兒子。
「我收回我以前說的所有話，你只要回來就好，你是他也好，不是他也好我都不管，只要你回來……」她抽泣著說。
究竟要怎樣才能不愛？究竟要怎樣才能忘記他？究竟要怎麼樣才能將丟了的心找回來？
「如果我拒絕，倒顯得我矯情了。」
「你忘了我也是開車來的嗎？」
「嗚！為什麼我們沒遇到這樣的男人？這樣化妝品的錢都省了。」
「長得真的好帥呀！就衝著這個長相就有衝動去買B&C的新產品了。」
韓秀咬著唇看著他緩緩地走向電梯，電梯一層層下降的聲音充斥著狹小的樓道，直到叮的一聲，電梯緩緩的打開， 眼看他就要跨進電梯，她終於忍不住了，使出全身的力氣拚命地跑向他，伸出手緊緊地從身後抱住他：「為什麼要騙我？你根本就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男朋友？」
「哪有什麼事？我好得很。」她故作輕鬆地看了看手機，「很晚了，我要早點兒回去休息，明天公司還有安排。」
「相信我，問題絕不在你身上，而是我。」韓秀回以甜蜜的微笑。
突然又有人向小七提問：「聽唐先生這麼說，那唐先生與你女朋友的感情一定很好，你們倆一定很相愛。不知道唐先生的女朋友今天有沒有過來，唐先生最想把『煥顏』送給的人應該是你女朋友吧！」
「那他女朋友是白痴吧。」
屏幕里的他穿著一身做工考究的深色西裝，與雜誌上狂野性感的他又有了很大的變化，內斂、成熟、儒雅，儼然是一位成功的商業人士。
他究竟是愛她，不是不愛她？愛她，為什麼要背叛她？不愛她，為什麼又要當著所有人的面這樣深情？為什麼在她以為他出事之後，到此找他的時候他卻不出觀？
跟他在一起的兩個多月里，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第一次, 她知道他可以長篇大論說這麼多的話，不是她以為的他不會說，而是他不想說而已。 她真的好難受、好難受……
兩個人在星巴克坐了下來，韓秀點了—杯拿鐵咖啡，陳孟禮點了—杯美式咖啡。
「你為什麼要從頭到尾都在撒謊騙我？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成裝腦袋受了傷的人來騙我？」
一剎那間，她的眼眶有了酸澀濕潤的感覺，她緊咬著嘴唇，拚命地深呼吸，極力想要控制住那呼之欲出的眼淚，可是小七那溫柔的聲音不斷地飄進她的耳朵里，她再也承受不住，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一滴一滴地滾落下來了。
「看來一段時間不盯著你，你就要把我給忘了。」陳孟禮低低地笑著。
韓秀的目光立即看向雜誌，英俊的男模身著黑色性感的西裝，左手撫著頭上的禮帽，眼波向前魅惑地看著，唇角處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像是嘲諷，又像是勾引。
她輕鬆地放下雜誌，依在座椅上，十分平靜地說：「是他。他現在是B&C新品研發副總監，以他的外形，為B&C做形象代言人、做雜誌宣傳，不足為奇。」
打了近一個月的手機竟然奇迹般的通了。
「沒事。我沒事。」韓秀接過手帕，直接按住雙眼，不停地搖著頭，連說了兩個沒事。
韓秀看著被塞在手裡的一個小小的玻璃瓶，沒有任何華麗的包裝，只是一個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玻璃瓶。
他消失這麼多天，原來一直在B&C。
「不知道要從哪個問題開始回答，沒有關係，我可以等你慢慢回答，等多久都沒有問題。」她睜大著淚眼，直盯著他看，就怕錯過了他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
「對不起，我先走一步。今晚真的謝謝你。下一次，我請你吃好吃的。」她又控制不住的哭了起來。
「嗯，朋友。」
「唉，真是罪過。走吧，走吧。別說他怕你哭，我看到你哭也怕了。」
杉杉總是一副很心疼的樣子看著她：「韓秀，都是真的。你沒有幻想，都是真的。只是你需要的是好好兒休息。你別再想了，也別折磨自己了好嗎？」
「也就是說，你在不同的人面前扮演不同的角色？」
隔了—會兒，他才想起什麼,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樣東西: 「這是我做的第一瓶煥顏，送給你。」
他問：「你沒事吧？」關於她跟上次來公司保潔的那個叫小七的男人戀愛又分手的事，他略有所聞。
眉眼之間，都是她熟悉的小七。
她抹著臉頰上的眼淚說：「小七，請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說的一切都是真話嗎？」
「我沒事的，我真的沒事的。」韓秀又搖了搖頭，深呼吸了幾口氣，轉動著紅紅的眼珠，總算是平復了心情。
咖啡這種苦澀惆悵的東西，總是能勾起人的無限悲涼思緒。 她直到今時今日，才終於明白自己為何只喜歡拿鐵。
「哇，那到底是誰甩誰？你覺得是他甩他的女朋友嗎？可是聽他說的話不大像啊！」
韓秀咬著唇，雙手緊緊地捏著手中的包, 雙眸直盯著大屏幕。上天對她究竟是恩賜還是殘酷，四年後還她一個溫柔體貼、責任感強的初戀男友，卻又在甜蜜的同時，讓四年前的事重複發生，再一次生生撕裂她的心；看著她痛哭煎熬的時候，又要讓他的溫柔來填補她身上的千瘡百孔。
究竟小七是生是死，沒有人知道。
這些話是他質問唐澤齊時，唐澤齊說的。在他的世界里，他不能理解唐澤齊為什麼可以將愛與欲分得這麼和圖書清，一面愛著韓秀，一面又要背叛她，但是他從唐澤齊的話語里感覺到, 唐澤齊是真的愛韓秀。
「介紹Amaya給他們認識，但並不代表我必須要把小九介紹給他們認識，眼見都不一定為實，何況是耳聽？」
這才是。這才是唐澤齊。這才是他應有的穿衣風格。他那兩個多月跟她在一起，打扮得都很居家隨便。相比較，她更喜歡他居家的模樣。那樣的他，獃獃的、傻傻的、憨憨的，而不是像雜誌的肖像這樣，萬人迷一個。
韓秀，不論我的這一生有多長，能走多遠，我都感激你，永遠不會忘記。
「謝什麼謝。你真是個傻丫頭。本來我不服氣，像我這樣英俊瀟洒、風流倜儻的好男人，究竟哪點兒輸給他了。可是聽完他說的話，我甘拜下風，我可不會做什麼化妝品，我最多會幫女人買化妝品。」陳孟禮打趣說。
吃完之後，陳孟禮開玩笑說撐得胃痛，提議走走，韓秀沒有拒絕，因為她還不想回家。只要不回到那個小窩，她做什麼都可以。
她開始懷疑，其實真正腦子出現問題的是她自己，這兩個多月的生活，都是建立在腦海中的一個幻象。
她不著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說：「男朋友三個字前面，要加一個『前』字。」言語聽上去雖是輕鬆，卻帶著濃濃的自嘲。
韓秀……
「你一直跟著我，每天晚上在我家樓下等著，就為了今天送我一瓶這個？」
「韓總。」小許手中拿著一本時尚雜誌，神色有些慌張。
他的臉上雖然掛著微笑，可是這話說得極其違心，他甚至不敢與她對視。他在內心裡不停地祈求，韓秀，原諒我吧，原諒我的自私。雖然他不怕死,但他卻是個十打十的懦夫，他害怕看到她歧視他的眼神，就像唐澤齊那樣的眼神。
「在你身後。」小七略帶氣喘的聲音響起。
打電話問黑皮和發財他們，他們說，他的手機一直關機，家裡的電話也沒有人接。除此之外，韓秀從黑皮和發財他們口中，還意外地得知了一件令她十分困惑的事。黑皮和發財說，他們完全不知道有小九這個人的存在。正如那晚在「金碧輝煌」里唐澤齊說的那樣，兩個月以前唐澤齊的確在西班牙，他的確和那個什麼Amaya在一起。而在「金碧輝煌」碰到唐澤齊的那天，剛好是他從西班牙回來。黑皮去接的機。
場內爆起了熱烈的掌聲。
「要不我送你回去？你這樣一個人開車回去，我不放心。」陳孟禮說。
「那個是在做產品發布會，是為了配合產品發布。想要讓女性購買你的產品,那麼就必須讓她們感動和引起共鳴,所以我臨時找的一個理由亂說的。」
「喂，發什麼呆？」陳孟禮伸手輕敲桌面。
小許打了個招呼便退了出去，她點點頭接起電話：「喂？哪位？」她的思緒尚未完全從雜誌上拉回聲音有些飄忽。
「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請千萬不要駁了我的熱情，因為你圓了我兒時的一個夢想，所以這頓飯一定跑不掉。」
她的臉色變得煞白，「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你究竟是誰？我只要你給我一個答案。」
她是不是該去找他，找他問個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也許問清了，她就可以停止這樣的自我折磨了。
所有可能讓她的頭糾結得很痛，痛到每晚需要服安定才能夠入睡。她甚至一度精神錯亂地懷疑是不是杜老師當初生了一對雙胞胎，其中一個孩子遺失了，現在又回來了，然後她不幸地認錯了人，又或者唐澤齊是個具有雙重人格的人。
就像你說的一樣，我早晚要離開的，這段時間請留給我一段美好的回憶，好嗎？
現在，她又開始想了。
場內和廣場上又是一片驚訝之聲，大家又開始議論起來。
廣場上三個小女生激烈的討論聲相繼飄進了韓秀和陳孟禮的耳朵里。
在別人面前他可以隨意偽裝，但在韓秀面前他無法掩飾自己的內心。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還在流著淚的眼睛突然笑了開來，「謝謝你，今天讓我知道我想要的答案。我想今天晚上，我一定能夠睡一個好覺。不會每天晚上只要一閉上眼，眼前就會出現一片火海，不會每天對著空房子想著你在哪裡，究竟是生還是死。你說的是真話也好，假話也好，我都信了。你送給我的煥顏，我一定會用的。」
她放下咖啡，目光失了焦距。
韓秀雙手捏著手中的包，咬著嘴唇立在廣場上，遠遠地看著大屏幕，他站在台上輕鬆地說著笑著。
「你真的是他嗎？真的嗎？那你怎麼解釋那兩個半月你在我身邊，又分身在西班牙？你明明在我身邊，又怎麼跑到機場讓黑皮去接你。黑皮他們都不認識小九，但是他們卻認識Amaya。」
「韓秀，你……」陳孟禮偏過頭，便見韓秀捂著嘴巴低聲哽咽，他急忙從褲兜里掏出手帕遞給她，「韓秀，你別在意別人亂說話，不知道的事總是難免會誇大其詞。」
「那你在B&C新品發布會上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她每天上、下班，經過寂靜的地下停車場時，總覺得有些異樣，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縈繞著她。
「好！」
如果我說我就074，而不是小齊，你會信嗎？
韓秀吸了吸鼻子：「孟禮，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麼做。謝謝你。」
「沒什麼。」她回過神，端起拿鐵，猛地一口灌下大半杯，濃烈的苦味封住了整個味覺，她輕蹙一下眉頭，咂咂嘴說：「越來越覺得咖啡的味道太淡，不夠苦。」
韓秀一怔，停下腳步，有些尷尬地側臉看著他：「孟禮，別開玩笑了。」
「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蔫蔫的。」是陳孟禮。
她難掩內心的激動，抓著雜誌的雙手一直在不停的顫抖，她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僵硬了許久的身體終於放鬆了下來。
陳孟禮又笑道
和_圖_書：「承蒙誇獎。」他直視她的眼底，十分鎮定的回答，「如果你要驗DNA，沒有問題，我可以馬上跟你一起去驗。」
她沒有回答他。
「……」
小七住的地方發生爆炸之後，他便一直沒了消息。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去訂位子。」
陳孟禮尷尬地縮回了手，不過這並不影響他的心情，他將手插在褲子的口袋裡說：「既然是前男友，那為什麼不考慮發展一段新的戀情呢？我真的有那麼差嗎？像我這樣多金又帥氣、又溫柔、又會講笑話的男人，世界上差不多就要絶種了。」他不解道。
韓秀完全沒了方向，所有事情與她想的完全偏離方向。
「真中了？」韓秀難以置信地撐著額頭笑了起來。
她伸出手輕輕觸碰著雜誌的封面，纖長的手指放在他的臉部位置來回摩挲著，腦中浮起一首詩句：「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她並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最近一周以來，每次回家，都會有這樣熟悉的感覺，彷彿什麼人在暗處守候著她一樣。每當有這樣想法的時候，她總會忍不住四下看一看，當視線範圍內只是車子，抑或是花草樹木，她才驚覺，蘊滿光輝的雙眸也在一瞬間暗了下去。
韓秀，假如有一天，我離開了，永遠地離開了，你會不會想我？
當小七說到這裏時頓了頓，不論是台下的人全場鬨笑，就連廣場上的人都跟著一起大笑起來。 畫面里，小七跟著大家一起微笑，然後接著說：「大家都覺得很好笑是吧，其實我也覺得挺好笑的。繼續說我做這款產品的初衷。有一次我和我女朋友一起去家居店買床，那個時候我們還沒有確定關係，所以人們都以為我們是未婚夫妻，拚命地向我們推薦Kingsize的床，我女朋友當時很窘，彆扭地拉著我走錯了地方，然後那家店的牆突然倒了下來，我第一反應是將她護在身下，保護她。英雄救美的結果就是我的背部被龍骨划傷了， 她哭著求我去醫院看醫生。我是個很怕醫生的人，只要看到那些穿白大褂的都會條件反射地想要逃跑，但是因為看到女朋友的眼淚像關不住的水龍頭一樣嘩嘩嘩地往外流，於是我咬著牙去了醫院。因為我更怕看到女人哭，尤其是看到我女朋友哭，她一哭我的心就軟了。所以說這世上最強大的武器是什麼，就是女人的眼淚。」
「你今天找我什麼事？」
「你之前都不在我面前抽煙的，你知道我討厭吸二手煙，如果你看到別人抽煙，你一定會拉著我走開。」她哽咽著說。
「什麼事？」
「是你啊！」
她回首，身後並沒有什麼人，只有一排排停靠的車輛，遠處隱約可見保安與人攀談的身影。再遠處，有一輛並未熄火的黑色橋車停在停車場內，車內坐著一個人，遠遠地看不清眉目，像是在等著什麼人。
她穿過一道道門，走向電梯，當電梯的兩扇門關閉、上升時，那種感覺才隨著封閉的空間消失。
「等一下，他還沒講完呢。他的聲音真的好好聽。」
她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說：「你很優秀。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仇富，還有對所有長得好看的男人都敬謝不敏，所以說是我變態。」
韓秀眨著眼，看著他垂下目光，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煙點燃，然後猛地吸了幾口，吐出白色的煙霧在空氣中擴散開，將他上半身籠罩著，看不真切。
就算是自己的愛情再不順利，也絕不會拉著別人陪自己趟這渾水，更不會誤了別人。
原來撒謊是這樣的痛苦。
他又猛吸了—口，將煙霧吐出后，扯了—抹笑說：「四年前，難道我就不在你面前抽煙嗎？」他為了改變自己，讓自己看上去更加像唐澤齊，不惜一切破壞自己多年來的良好習慣，抽煙、喝酒、應酬，該學的，不該學的他全學會了。
「今天打電話來，是想請你吃飯。」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轉身向電梯走去。
驀地，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許嘆了—口氣說：「他這樣一打扮，整個變了—個人似的。不過真是讓人羡慕啊！」
她用勺子輕輕的攪動著咖啡，淺嘗一口 ，口中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牛奶的甜，再嘗一口，口中儘是咖啡的苦味。
他有一種想衝過去緊緊抱住她的衝動，可是他還是忍住了。
「朋友？」陳孟禮苦笑一聲。
為什麼……
他微笑身將手覆在環著他腰的手背上，也許這是最後一次她擁抱他。明天就是跟古先生的約定的最後一天交易日期了，也許他今後再也看不到她了。
韓秀，無論怎樣，請你記住我叫074。無論是「您去死」，還是074，只是三個可悲的數字，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我不知道你們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覺得你這段日子以來一直都很不開心。我們剛才坐在星巴克里，雖然你跟我說著話，可你的心思早已飄到天邊去了。認識你的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短，但我對你這個倔犟的個性還是有些了解的，感情的事可不能一直倔到底，否則真的應了那句『有緣無分』的話，只能擦身而過。有些話你別憋在心裏，最好有什麼都說出來，說不定一說出來這個心結就打開了。」陳孟禮慢條斯理地說了好些話。
他微微一怔，望見她含淚的哀怨眸子，不忍與她對視。他錯開目光，咬著牙說：「我沒有失憶，我沒有雙重人格，我就是唐澤齊，如假包換。」
「恭喜你啊！其實也不用謝我，我只不過動動嘴，順便把畫稿給我的客戶而已，主要還是你的構思好。」
「難道是他女朋友甩他？」
「謝謝你幫我把畫稿投給你們那客戶，今天我接到他們總監的電話，他們決定要這個系列的大頭娃娃版權。」陳孟禮說。
「韓秀，你不要在意我是誰，你只要記著我愛你就和_圖_書好……」他的嘴角邊泛著淡淡的笑意，這個笑容是發自內心的，與此同時，他的眼角處閃著一絲淚光。
韓秀，你看著我，你看著我的眼睛，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有些事情我現在沒有辦法跟你解釋，請原諒我的自私，但是無論如何，請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想給你做一輩子的飯，你明不明白？
「一路小心。」
他沒想到這麼快就要面對這個問題，以前她問他，他可能裝傻、裝呆、裝不知道，可是現在再沒法這樣了。
為什麼他一面跟她說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一面卻跟她說兩個月前在西班牙。為什麼他一面跟她說請記住他叫074，這三個可悲的數字，他從來沒有騙過她，一面卻又奇怪地說那個人一定不是他，她不要被騙了……
韓秀連眼淚都來不及擦凈，一路上瘋狂地開著車回家。當車子急剎住停在小區地下停車場時，她並沒有下車，而是坐在車內沉默了良久。
韓秀，我說過不用你趕我走，時間到了，我自然會走。我早該在收到那具貓屍的時候離開了，但是我一直留在這裏不走的原因，是因為我怕我離開了，有可能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再回來，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對我和小九來說，是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容下我們的。
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
這三個字，讓韓秀的面色又暗沉了下去。
他還活著！他還活著！
每次你叫我的名字，我都覺得你在叫另一個人，以後叫我小七吧。
小七約莫怔了—兩秒，低沉而沙啞的聲音輕喚了她一聲，顯露出異常的壓抑，「韓秀……」韓秀聽到他的聲音，捂著嘴巴，極力地壓抑著情緒，不要哭出來，可是眼淚就是止不住地一顆一顆地向下滾落。
她沉靜下來之後，腦海里反反覆復浮現出他說的沒一句話。再回憶這兩個多月來他的種種，和四年前相比，除了那張臉長得一模一樣以外，所有的一切都顯示曾經的唐澤齊與現在的小七根本就是兩個人。
「是啊，真的中了。」
韓秀凝視著他，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要開口說什麼，只是傻傻地拚命的咬著眉，任由眼淚流個夠。
「對啊，對啊，原束他是B&C的新品研發副總監啊，還以為他是新出道的明星呢！」
他為什麼總稱自己074？是代號，還是什麼？他讓她叫他小七，不是小齊，「唐澤齊」會讓他覺得是在叫另一個人。那麼074這三個數字究竟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他總是口口聲聲地說也許有一天他就離開了，或者他死了？那究竟又是什麼人要他死呢？
場內和廣場上又是一次鬨笑，所有人都在紛紛議論著B&C這位總監的幽默風趣。
她深吸一口氣說：「你現在在哪裡？我要見你，我有話要問你……你現在在哪裡？」她的語氣十分著急，問著問著便忍不住地在電話里哭出聲來了。
原來那個又黑又臭的藥膏是為了她而做的，可是他一直埋在心裏卻從來不說出來。
「孟禮，其實我是一隻鴕鳥，並不是你看到的外表那麼堅強、勇敢，而且我會想的東西太多，跟我這種人在一起，你需要時時刻刻地小心翼翼，這樣心會很累，所以你適合更好的女孩子。」她扯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孟禮，謝謝你喜歡我。」
「韓秀，你不要哭，我馬上就到。一分鐘，不，三十秒，你等著我。」他的氣息開始不穩。
「唉，也許問題還是出在我身上吧，不會追女孩子。」陳孟禮微笑著看向她。
「你一口氣問我這麼多問題，我不知道要從哪個問題開始回答？讓我想。」小七一陣失笑，笑到最後，笑容有些僵硬。
陳孟禮被她喝咖啡的架勢驚呆了，看她那張整晚都憂鬱的臉，總是覺得她心裏藏了很深的心事。
「天哪，這個男人好長情啊！居然希望女朋友手上的皮膚嫩一點兒、滑一點兒，就去做化妝品。」
這樣的感覺與四年前的唐澤齊是完全不一樣的，也與那晚在「金碧輝煌」碰到的「他」不一樣。一開始她只是以為他的腦袋撞傷了，可是回過來想想，為什麼她總感覺不是這樣的一種情況？在她的心底深處，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小七是另一個人……
小七依舊保持著淡淡的微笑，只是並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他沉默了片刻才道：「緣分讓人充滿了無數的意外和驚喜，它讓兩個人邂逅到相戀，到一切美好的事情發生，然後最愛捉弄人的也是緣分。我和她因為某些誤會而暫時分開，不過我相信風雨之後會見彩虹。『煥顏』的問世，其實還寄託了我個人的一份私心，不論我這一生有多長，能走多 遠，我都不會忘記她，所以我也希望她能永遠這記住我，一輩子不要忘記。」
小七嘆息一聲說：「韓秀，你是不是在哭？」
這樣的答案讓她又一次如同漂浮在海上，找不到方向。
甜蜜、被愛、被呵護，是初嘗戀愛的滋味，就像是那個不能輕易察覺的牛奶的甜，等到陷入情網后，愛情的苦味也隨之而來，就像是屬於咖啡的那種苦。待到牛奶與咖啡交容得難捨難分，如何分得清什麼是牛奶、什麼是咖啡？究竟是愛多一點兒還是恨多一點兒？
一陣灼燙的刺痛感從他的指尖擴散開來，他回過神，手指間夾著的煙已燃到盡頭，他迅速地將煙頭熄滅，拋向不遠處的垃圾桶內。他背對著韓秀，不敢再看向她滿是挫傷的眼神。
她是白痴？她就要被上蒼給逼瘋了。她倒寧願自己是白痴，這樣的話，這些日子以來她不會這樣痛苦了。
韓秀覺得胸口好悶、好難受，就跟壓了—塊巨石一樣，透不過氣來。他明明就是在說謊，他的眼睛根本騙不了她。 她知道他不是唐澤齊，只是不願說出真相而已，她記得他說過，聲音越大，越表示你的不安，越表示你想極力想掩示什麼。他現在就是這個樣子，他平時說和圖書話從來都不是這個語氣，更何況還需要利用抽煙來掩飾他的內心。
她相信陳孟禮一定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另一半的，她對他來說，只是匆匆過客。
「……」這個他沒有辦法答應她，如果答應了，到時候做不到，他寧願不答應，「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就這樣了，再見，韓秀。」他緊握著她的手，僵持了幾秒鐘，便用力地將她的手從他的腰上拿開，推開她的身體，頭也不回地快步走進電梯內。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男人的愛與欲，是可以分開的。在擁有愛情的同時，也會抵不住慾望的誘惑。四年前，你不信我，我被我媽趕到美國去，你知道一個人待在國外的寂寞嗎？我知道四年前的事對你的傷害很深，但是我的痛苦不比你少。我是愛你的，真的愛你的。否則不會在美國的四年裡，只要看到亞洲面孔，都會想起你。可是你見到我，恨不能一副打死我的樣子。如果不換種方式，那你告訴我，怎樣你才肯放下芥蒂重新接受我？」話一出口，他便看到韓秀臉上極其痛苦的表情。他說這些話，內心並不比她好受。
她對著電話大喊：「你不要再騙我了，你告訴我你在哪裡？我去找你，我有話要問你。」
雜誌封面？B&C的新品研發副總監？這不是唐澤齊嗎？
「……感謝今晚到來的嘉賓。我作為B&C新品『煥顏』的研發一員，期待『煥顏』的問世整整一個月。我很感謝B&C信任我，並給了我這樣一個機會。『煥顏』的功效相信大家已經有了初步的了解，那麼我就再談談我做這款產品出來的初衷。能做出這款產品，我覺得最應該感謝的是我的女朋友，是她給了我靈感。這個故事也許很長，希望大家能耐心地聽我說完。我女朋友她很了不起，擁有一家很棒的保潔公司，她常常自誇是CEO，然後又做著員工做的事，所以她又常常自嘲其實Clean Enviro Obassan。」
她按著雜誌封面介紹，翻開封面人物那一頁，小七又一張性感帥氣的照片映入眼帘，然後她的目光被B&C新品研發副總監幾個字奪去。
她捂著嘴巴，低下頭，眼淚順著臉頰不斷地向下流。 她到底該怎麼做？上天到底要她怎麼做？
她明明心中那麼怨恨他，可是偏偏還是惦記他。那一場爆炸，她知道她還愛著他，無可救藥地愛著他，事實讓她無法逃避自己的心。
「唉，你非要用這麼爛的理由來拒絕我嗎？我寧可聽實話。」陳孟禮嘆了一口氣。
她忍不住嗤笑出聲，「你還是別盯著我吧，你那種盯人的方式，比吸血的毒蚊子還可怕。」
「對。」他騙了她。他很想跟她說，他074，他不是唐澤齊。但是他一直不對她說，一直對他的身份有所隱瞞，是因為他的私心。當她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她從小一起長大，也不是她的什麼初戀情人，而一個複製人，他害怕看到她驚恐的表情。離開實驗室以來，他看到太多太多人類愛情醜惡的一面, 他現在已經迷茫了，是對人類愛情沒有了信心，還是對自己沒有信心？他寧可她當他是唐澤齊。真的也好，假的也好，總之他也不願在她的臉上看到惶恐噁心的表情。
「切！我男朋友巴不得我的手不用擦護手霜呢，不知道他的女朋友長什麼樣子？真的好讓人嫉妒。」
前男朋友，應該還是這個稱呼最合適。
她和杉杉在一起的時候，拉著杉杉詢問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杉杉，你告訴我，這兩個月來我是不是在做夢？你告訴我，他是不是真實存在的人？」
韓秀幾乎每天都要去那裡，期待著能夠在那裡看到小七，看到他活生生的，沒有事。可是無論去那裡多少次都沒有結果，甚至她還去了腦科醫院。她希望他去找過他的乾爹。她陪438玩了好久，438瘋瘋癲癲地告訴她沒有看到小七。又是讓人失望的答案，她拖著疲憊的身軀離開了。
她知道她該休息，可是無論是閉上眼，還是睜著眼，腦中便會不由自主地出現一片火花，彷彿看見小七在那場爆炸的火光中被吞噬。
小七拿起主席台上的一瓶護膚新品，然後擰開蓋子，手指沾了些許褐色透明的乳液，高高地舉給所有人看，「這個產品最初的顏色是黑色，味道很臭，臭到每次我女朋友一聞到它就會跑到衛主間去吐，她說這個味道就像是下水道里的味道，十分銷魂，還說你能不能改進這種味道，不求好聞，但求起碼做到淡而無味。於是就有了今日的『煥顏』。」
「走，去商場看看新品。」
小七身穿一襲深色的西裝站立在不遠之處，無論是他的髮型還是衣服，都有了很大的改變，但是眉眼間依然是令她熟悉的模樣。
「不一樣。」她尖銳地打斷他的話。
「得了，我知道你想見他。想見就去見，想打電話就快打。」
他苦惱著要如何開口，目光不經意瞥見不遠處停著的一輛車子，車內端坐著兩個人，他的警戒性立即提高了。
她沒有應聲，像一個木偶一樣任由他攬著帶進了電梯。他到家門ロ，放開她，用手將她額前的碎發順了順道：「明天我還有事，要先走一步。韓秀，再見了……」
韓秀喝咖啡，偏愛拿鐵，她喜歡拿鐵中咖啡與牛奶混合在一起的曖昧味道，從最初的味道分明，到最終相容之後的混沌不清，苦中帶甜，有著一絲未了的惆悵。
他掙扎了許久，轉過身說：「我送你上樓吧，很晚了，早點也休息吧。」
「嗯，那我送你回去。」
結完帳，兩個人走出星巴克，向停車場走去。
陳孟禮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說：「我沒開玩笑，你知道我一直是中意你的，不然我也不會無聊地追你那麼久，只是我沒想到原來那個唐先生是你的男朋友……」
她說，咖啡她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