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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側花滿堂

作者:花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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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情動江南 第十六章 誰是誰非

第三卷 情動江南

第十六章 誰是誰非

明經堂氣極,捏緊了拳頭,青筋畢露,怒駁:「你、你給我住口!男人有個三妻四妾,這也是很正常的事,一個家族為了開枝散葉,是男兒都會多娶妻室,為自己的家族多留血脈。我身為明家的子孫,是在做對明家有利的事,這有何不對?有何過錯?你娘在沒有進明家門之前,就已經知道我是怎樣一個男人,我有妻室,有子嗣,這些她都是知道的,而我對她也從未隱瞞過這個事實。她甘願隨我回到明家,沒有任何怨言,可偏偏在怡悅的事上,這般較真。」
走進屋子,她才發現,竹窗之上都掛著厚重的黑色布簾,難怪屋內被遮得見不到光。她方想揭了那幾塊厚布,卻聽見一個聲音低吼道:「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出去!」
新請來的?
往前邁了幾步,依據竹芙園原來的格局,她試著從自己原來住過的那個屋子開始查看。
美仁咬著嘴唇,難以置信地看著景升為明經堂流淚,這還是她第一次見著他流淚,她不要他為了那人流淚,她不要。她哭著衝到他的面前,用雙手拚命地拭去他的眼淚:「我不許你為了他流淚,他根本就不配!不配!」
美仁望見明經堂發狂痛苦的模樣,心中並無一絲快意,反而是越來越痛苦,但為了心中那積聚已久的怨恨,她強迫著自己不要停下,追出門外,流著淚大吼著道:「你不是恨葉聲泉嗎?我告訴你,你永遠都比不上他,至少他可以為了風清影守上一輩子,就算他痴了殘了,他還是會為她守上一輩子。我寧可我娘愛的是他,是他——」
那人滿臉疑惑,望著美仁的衣著,不似普通人家的女兒能穿戴得起的。之前來的好些女子不論是上了年紀的大嬸,抑或是年紀小的姑娘,穿著都十分樸素,但她們進了那間屋之後不是受傷,便是受不了驚嚇,沒多久便離開了,有的甚至堅持不到一個時辰便嚇得哭著跑走了,或許這位衣著華麗的姑娘是恩公請來的有本事的人也沒錯,於是便道:「姑娘是新請來的?」
「那是為了你好,不然,你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美仁忍不住大叫出聲。
「你是誰?是不是你害死軒兒的?」明經堂出手便向景升襲去,景升被迫連連退後。
美仁掙開明經堂,怒道:「夠了!別再裝模作樣地情深義重,讓人噁心!你說你愛我娘?你那不是愛她,你是愛每一個女人,只要是你明經堂看上的女人你都愛,你把你的心分成了好多份,分給了你的每一個女人,每一個你都舍不下。你根本就是自私,你誰都不愛,你只愛你自己。哦,不,還有一個人,或許她在你心目中的分量與別的女人不同。你敢說你當初會看中我娘,除了她能幫你得到《天一聖經》之外,更多的不是因為她有很多地方像風清影前輩嗎?她只不過是做了別人的影子罷了,因為那個女人是你一輩子的恥辱——」
倏地,卡在脖子上的力道沒了,她的雙肩被扶住,美仁看見明經堂的雙眼裡透著驚慌,透著悔恨,面部表情痛苦,只聽他喃喃地道:「符衣,是符衣嗎?真的是你嗎?爹不是不愛你娘,爹也不是不要你。是你娘的脾氣太倔了,她下定決心做的事任何人都改變不了。當初我不知道怡悅是她的妹妹,不知道她是為了《天一聖經》而來。可你娘知道,你娘什麼都知道,卻埋在心中什麼都不說,叫我情何以堪?」
燒了?可悅姨明明說娘親偷出來后給了他呀?這時的明經堂完全沒有了方才那種瘋勁,美仁覺得事情的真相就要破土而出,急道:「我千辛萬苦、拼盡性命拿回來的《天一聖經》,我怎麼可能會燒了?一定是你偷偷藏起來了。」
美仁猛地推開他,道:「明經堂,我只想問你,當年從天一谷離開之後,那本《天一聖經》呢?你放在哪兒了?」
她很鎮定地道:「是明公子讓我來的。」
她趕到那裡,只是西郊一個比較偏的宅院,院門緊閉,從外面看,只當是一戶平凡的人家。
明經堂反駁:「千辛萬苦?拼盡性命?對,我承認你是冒著被逐出族內甚至丟了性命的風險偷出來的,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去偷的,可是你得到了它之後也並沒有交給我,不是嗎?」
這人對她做了個請的姿勢。
景升冰冷的目光落在美仁蒼白的臉上,看著她死咬著嘴唇:「你說不出口了?那我代你說。二叔再見到你,看出來你失了內力,他將娘的曲譜送給你,是擔憂你受了極重的內傷,是想讓娘生前留下的曲譜幫你有一個健健康康的身體,而不是讓你學著去用琴聲殺人。你很有天賦,短短的時日,便領略了那本曲譜的精髓。」
她不甘心地盯著他越行越遠,最後卻只捕捉到他的背影……www.hetubook.com.com
「爹——」景升及時托住了明經堂,顫著手在他的鼻下一探,他已然斷了氣。
推開屋門,屋內漆黑一片,屋外則是陽光明媚。
她不是冷血,更不是無情,她留意過景璇的病情,每次大夫診完,她都會細問一番,她知道景璇的時日不多了,所以她才會每日彈奏清風,讓琴聲飄滿整個陶然居,試圖緩解景璇的病痛。那個時候,她不承認,她其實是關心景璇的,只是不停地給自己找借口罷了。本來那日好好的,若不是景璇說了那麼多話刺|激她,她也不會出言相衝,害得她病情一發不可收拾。若說她害了景璇,只能說是她與景璇爭吵罷了。
景升雙拳緊握,指關節因過分用力而泛白,費了好大的力氣方吞下滿腔的怒氣。他輕輕拭去明經堂口角溢出的一絲血跡,鼻子一酸,眼睛泛紅,眼淚禁不住要湧出來,他強作鎮定,深吸了口氣,面無表情地對美仁冷道:「如你所願,他死了……」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美仁捂住雙耳吼道,「當初,我會到明家,是對你還抱有一絲希望,希望你是愛娘親的,是愛我的,可如今什麼希望都沒有了。你知不知道?是你害死我娘的,若不是你的貪念,若不是你哄騙我娘,她根本就不會去偷《天一聖經》,她也不會為了你,和悅姨弄得姐妹之間恩斷義絕。而你,你又給了她什麼?你又是怎麼對她的?她為了你犧牲了一切,原本以為找到了一個可以依靠可以託付終身的至情至愛,可你呢?卻將她推進了萬劫不復的地獄。你知不知道?她死的時候連具全屍都沒有——」
「不是的!我沒有!」
景升未應,退後幾步,就這樣面無表情地從她的身邊走過。
「你口口聲聲對我說那是一本邪書。對,那武功是邪門了點兒,竟然要人散盡全身的內力,從頭修鍊。我承認我是害怕了,我怕廢了我這一身好容易修鍊成的武功,卻沒法練成那功夫,或是練不成,但我沒說不練,我只是在考慮,可你卻趁我走神之際,一把火燒了它,是你當著我的面將它燒了的,難道你忘了嗎?」
明經堂驚住了,痛苦地抱著頭,隨後又抱住美仁,口中不停地念著:「不是的,不是的。惜兒,我是真的愛你的,你的秉性、你的聲音、你的容貌,都深深地吸引著我。惜兒,我是真的愛你。我期待我們的孩子出世,我期待著我再次成為父親的那種喜悅。惜兒,你知道的,我是真心對你的,我倆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快樂的,你說過要陪我到老,可你為何說走就走,還要狠心地帶走我們的孩子?」
忽然間,那股內力又出現了,對著明經堂的後背,美仁舉起右掌,倏地,她的手腕被人大力地抓住,抬眸,卻是景升。
吐出的話語永遠是違背了自己的心,她倔強地道:「對,你說得沒錯,你明知道我心中有這樣一個結,從始至終,你明知道我都是在利用你,你卻還留我在身邊,你現在看清了?後悔了?怨我了嗎?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美仁只覺得自己快要透不過氣來,她走向前,立在他的跟前,道:「明經堂,你可記得我?」
「別碰我!」景升絕情地甩開她的手,深深地閉起眼,復睜開,厲聲道,「雖然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但是讓我叫了二十多年爹的人是他!一日為父,終身為父!我不是為了復讎而生,更不是為了復讎而活!我不會讓仇恨蒙蔽了雙眼,心中永遠放不下仇恨,永遠都不是在為自己而活。你有沒有想過,你要的究竟是什麼?你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是不是明家的人真的都死光了、死絕了,你才肯收手?」
「沒有!沒有!我沒有!我只是照著那曲譜彈的,那首曲子是能讓人緩解痛苦的……」景璇一病病那麼久,而他,每日都衣不解帶地照顧景璇。他對她承諾過,今生今世都對她不離不棄,可是她看到他那樣對景璇,她心好痛,痛到無法說出口,無處宣洩,唯有清風的琴聲能讓她暫時平靜,暫時不去想,她才會拚命發狂地彈奏,她只知道心中鬱結無處宣洩,唯有琴聲可以讓她忘了一切。
他是不是瘋了?還是眼睛壞了?竟然叫她清影?他叫的名字竟然是風清影!
當晚,美仁再見景升,他依然對明經堂的事絕口不提,美仁也沒有主動提及此事。次日,她費了一番心思,讓侍書去打聽,不久便知道了明經堂的所在之地。
說完,他沒再多看美仁一眼,抱起明經堂的屍體,意欲離開。
明經堂一見著景升,便放開了萬鏢,雙眼目露凶光:「葉聲泉,枉我那麼信任你,你是怎麼對我的?十幾年前都摔不死你,這次我定不hetubook•com•com會放過你,我要殺了你——」
「哦,姓向。失禮了。」
這麼久以來,除了喝葯避孕的那一次,她都不曾見到景升這麼憤怒,一想到他對她隱瞞明經堂的事,她便氣極:「明景升,你早就找到他了,為何一直瞞著我?」
「對,我自私,我無情,我冷血,可我沒有強逼著你要你為我付出,都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的。」美仁依舊倔強,她不肯認錯,淚水肆意地流出。
美仁大力地推開他,衝著他尖叫:「借口!你這都是借口。你根本就沒有把我娘放在心上,悅姨那樣一個風情萬種的女子,是男人都會喜歡,你怎麼可能會放過?是你自己風流濫情,娶了一個又一個,你居然將所有過錯都怪罪於我娘的頭上,明明是你的錯!」
「惜兒,你哭了,別哭,哭了傷身,小心動了胎氣。」
他紅著雙眼怒吼著道:「向美仁,你這個自私無情又冷血的女人!你根本就沒有心,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愛!愛是要雙方真心誠意地付出,彼此心靈相觸地感應,不是你這種自私地只知道束縛,一味地只求別人為你付出,而你從不給予回報。」
景升拳頭緊攥,指間一陣青白,手背上暴起根根青筋,望著她,表情三分凄涼,三分悲哀,三分憤怒,還有的只剩下麻木了。
美仁當下明白,於是接道:「正是。有勞這位大哥領路了。」
「照著那曲譜彈的?為何到了這種時候你還在撒謊?究竟要到何時你才能摘下你那個虛偽得讓人作嘔的人皮面具?以你的悟性,你會不知那是隨著人內心愿望而彈奏的曲譜?若你心中沒有殺念,你為何會彈出那樣的曲子?你若是有心於我,那首詩就絕不會出現在景璇的手中,那也是個偶然嗎,還是你送給她的催命符?!」
緩緩地,美仁手捂著胸口,揉搓著疼痛難忍的心口。該死的臭男人,他竟然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還凶她……他說他累了,他很辛苦,不想強撐下去,難道她不累,她不辛苦?她同樣也是在強撐著啊。
美仁瞥見那床上以被子蓋著的玉觀音,衝上前,揭了被子,將那玉觀音舉起狠狠地摔在地上,啪的一聲,那尊玉觀音摔了個粉碎。
孩子?為何他關心來關心去的卻始終是孩子?
原來娘真的是為了他去偷的。美仁一個踉蹌,往後退了數步,咬著牙,繼續她的猜測:「我怎麼可能沒有給你?既然我是為了你去偷的,我偷出來了為何不給你?」
她死咬了下唇,一氣之下,便怒道:「對,我是有目的,我就是要親眼見著他這個不負責任、始亂終棄的風流鬼會遭到什麼樣的報應。為何我下不了手?該死的人是他,是他,他害死了我娘,害了我,害得我與悅姨反目成仇!」
這時,一個粗獷的男人雙臂抱劍出現在她面前,道:「這位姑娘,這裡是私人的院落,你是怎麼進來的?若是姑娘走錯地方,那麼請回吧。請!」
她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景升不知從何時就開始對她隱瞞這件事。
她憤恨地咬著牙將那些黑色的布簾全數扯下,強烈的陽光直射進屋中。
景升極力壓抑著,嘴角處泛著冷笑,譏道:「他死了,你該高興,不是嗎?哭什麼?還是你喜極而泣?!」
是明經堂!
「向姑娘,這邊請。」
明經堂因一下不能適應強烈的光線而用右臂擋住眼睛,左手也沒閑著,不停地揮動著,惶恐地道:「關上,都給我關上!」
這還是她曾經見到的那個注重外表、一直以來都喜歡乾淨清爽的明經堂嗎?
美仁瞪大雙目,怔怔地望著他,他竟誤以為她要殺了明經堂?她承認,在明經堂說出風清影在他的心中不同那一霎那間,她真的好想殺了他,可她終究沒有那樣做,因為她下不了手。
一個不留神,萬鏢被明經堂狠狠地打了一掌,連退數步,嘴角溢出一絲血跡。
剎那間,四周的空氣似乎凝結成冰。
「啊——明經堂,你知不知道?此時此刻,我恨不能殺了你,為我娘報仇。」一時之間,美仁的情緒完全失了控制,她緊攥著雙拳,忽然之間雙臂有一股強勁的真氣涌動。
「不是要你瘋了,也不是要你逃避,而是要你看清事實!自始至終一直在逃避、不願看清事實的是你自己,是仇恨蒙蔽了你的雙眼!二叔會墜下馬,絕非是偶然的事,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不但我知道,二叔也知道。他對我下毒,要我死在不知不覺之中,這一切我都知道。可是在我心中,他所做的錯事遠遠比不上他對我的疼愛。娘的背叛是他釀成的過錯,亦是他的悔。是他教我讀書識字,是他教我拿劍學武。我自幼身體不好,是他四處求醫,求得各樣的秘方調理我的身體www•hetubook•com•com,希望我能儘快好起來。即便是後來,他對我有了殺心,他依然會將明家的產業交給我去打理,明家所有產業的賬目,他很少過問,他完全信任我。他對大哥的期望很高,同樣,他對我的期望和付出的心血不比大哥少,甚至更甚於大哥。他之所以會瘋瘋癲癲,是因為大哥的死讓他自責,為了楚王,對於大哥,他沒有做一個盡職的父親。只有在面對二叔時,或是在娘的忌日,他才會痛苦不堪,才會變成另一個人……」說著,景升有些哽咽,背過臉,眼角有著還未落下的淚水,他強忍著,不想讓那滴淚落在她的面前。
美仁抬眼,與景升對視,顫著聲道:「……我沒有殺她。」
一聽到《天一聖經》,明經堂的臉色就變了,語氣轉為冷淡:「《天一聖經》?《天一聖經》不是被你燒了嗎?你怎麼還會問我要?」
美仁怔住:「你這是什麼口氣?」
十幾年前?
大夫說他因傷心過度而心脈受損,神志不清,再不能受任何刺|激,否則就會暴斃而亡。如今大夫的話應驗了,他是被活活氣死的,而氣死他的,卻是他的親生女兒,也是他明景升最愛的女人。
美仁冷笑著道:「軒兒?這就是你的兒子?這不過是一尊玉觀音,你兒子明景軒早就死了,早在兩年前就已經死了。那晚你還記得嗎?他為了救你們,被亂箭穿心,死後連個全屍都沒有,斬首刳腸斷四肢,懸在那城門之下掛了三天三夜,日晒風吹雨淋。是你啊,是你害死了他!就算你再疼愛他,他也不會回來了。明經堂,你遭報應了,若不是你風流濫情,風清影也不會紅杏出牆來報復你。你裝吧,你一直都知道明景升他不是你的兒子,是你那所謂的正室風清影,與你的二師弟兩人背叛你生下的私生子。你下毒害他,是因為你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你的兒子,你要他死得神不知鬼不覺,卻被你那寶貝女兒明景璇發現了,所以他才可以活到今時今日。還有,你最疼愛的女兒明景璇也死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害的女人太多,造孽太多,所以不僅你遭報應,你們整個明家都遭了報應。你要你明家開枝散葉,多子多福?看看吧,你明家的子孫究竟有幾個活在這世上的?明符衣,明符衣,我這一輩子就算是死,都不會跟你姓明!」
「清影……」明經堂似乎又陷入了瘋癲的情緒之中,突然又沖至美仁面前道,「清影,我就算娶再多的女人,你始終都是我的結髮妻子,她們都無法和你相比。清影,清影,別離開我好不好?」
美仁木訥地一怔,往後退了數步,淚水滴落。
景升沒料到她真的找到這裏,她真的來了,真的要這麼做。
美仁望著不停在傻笑的明經堂,喉中猶如堵了一樣東西,他知道他在說什麼嗎?那個萬鏢叫她萬事小心,指的就是他瘋了嗎?他怎麼好好的會瘋了?為何她千辛萬苦地找到他,想問他當年的事,他卻瘋了,甚至還拉著她叫風清影的名字?那她娘親呢?她的娘親算什麼呢?
「是嗎?」景升冷哼一聲,倏然盯著她大怒,「向美仁!不,我覺得我應該叫你一聲明符衣,你體內真的流著明家人的血嗎?為何你會這麼冷血無情?竟然連血親都可以下得了殺手?你告訴我為何?景璇死的那一天,你彈的是什麼曲子?那首曲子,你告訴我,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彈過多少次?」
美仁望著他不停地糾纏著景升,心下一陣驚慌,便沖了過去,奮力地拉住明經堂的右臂,衝著景升大叫:「你聽到沒有?當年葉二叔會墜下馬,不是意外,而是他動了手腳,」轉首,她便對著明經堂又道,「該死的人是你,害了所有人的是你!是你害死了風清影,是你害死了我娘,是你害死了你的兒子明景軒!」
景升的目光始終落在別處,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冰冷:「讓開!」
帶著諸多不滿,她輕推開那院門。院門未落閂,她小心翼翼地邁了進去,然後就怔住了,這裏的格局、花草樹木,竟然同竹芙園一模一樣,那竹亭、竹橋,還有那迴廊……
美仁逼近景升,捂著心口,言不由衷地激動道:「是的,你說得沒錯,我是該喜極而泣。難道我娘死了,我被親人出賣拋棄,這種痛苦就活該我一人獨自承受嗎?難道他瘋了,就可以逃避他的罪責,逃避這一切?是不是也要我瘋了,我才可以忘掉這一切?!」
明經堂已經瘋了,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
明經堂先是一怔,隨即撲在地上,雙手將那些碎玉片捧在手心,碎玉片割破了他的手,頓時血流如注,他卻毫無知覺,只是顫抖著手哭喊著:「軒兒,軒兒,我的軒兒……」
他說得沒錯,誰願意冒險將自己的武和_圖_書功散盡,重新開始?娘為了他去偷聖經,背叛族人,但為了不讓他練這武功,又燒了聖經,落個那樣的下場……
明經堂抬首望向她,一臉錯愕,隨即一陣驚喜,起身便大力地將她抱在懷中,道:「惜兒,真的是你嗎?你去了哪裡?我派人四處找你,都尋不著你,你可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你挺著個肚子,就快要臨盆了,還到處亂跑,就算你再生我的氣,可你也要為自己著想,為咱們的孩子著想啊。惜兒,惜兒,別再走了,別再和我慪氣了,我真的好擔心你。」
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事?美仁的心涼了,原來在他眼裡,娘除了是風清影的替身,再就是能為他們明家開枝散葉……
「我對你真是失望透了,或許該說是絕望了。是我太高估我自己,是我錯了。在蕭山的那一次,我就該明白的。可是,我不斷地在為自己找借口,不斷地說服自己,你會變的。這麼久以來,我以為和我在一起的日子,你的笑容都是由衷的,你的快樂是發自內心的。終有一天,從你的眼裡,我會看到那裡完完全全有一個我。」景升深吸了一口氣,別過頭,再回首接著又道,「一度我以為,你已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你去永安,我告訴我自己,你是想著去看看明家的祖墳。直到景璇離開,我才知道,原來你始終都不曾放棄過。我以為,我以為,一直以來,原來全都是我以為,都是我一廂情願罷了。無論我多麼費盡心思,可你終究什麼都看不到,甚至我將我整顆心都放在你的面前,你卻仍是視而不見,任由它被傷得血淋淋。我之所以一直都隱瞞著爹的事,是不想你再錯下去,可是你終究還是一錯再錯。你的眼裡除了恨,還是恨,你可以找到永安,你可以找到這裏……」景璇的死讓他意識到,在永安他掙扎了那麼久,每日都是以酒麻痹自己,甚至有過放棄的念頭,可是一想到她夜裡時常發夢、孤獨無助的模樣,他就無法狠下心那麼絕情。明家已經毀了,家破人亡,他的痛不比她少,可就連僅余的親情,她都可以親手毀掉,此時此刻,他才發覺他從來就沒有真正地了解過她,她究竟要的是什麼,「向美仁,許多事,一旦做錯了,就永遠無法回頭。」
「好的。」
景升急忙喝斷:「向美仁!你住口!」
「軒兒,軒兒——」
萬事小心?意外?
美仁皺了皺眉,看清屋內的陳設依舊全是竹制的,與竹芙園慣有的擺設並無不同。
「我沒有要殺她!我沒有!我沒有!我彈的那些曲子只是想緩解她的疼痛。」美仁尖叫著,淚水在臉上恣意地流著,她捂著雙耳拚命地搖著頭,「我只是和她吵了一架罷了。明明是她病成那樣了,卻還要跑到我面前向我挑釁。都是因為你,你明明給過我承諾,卻和她曖昧不清,你明知道她對你的意圖,你為何不躲開一些?為何你要和向昕一樣?既然做了承諾為何不去遵守?其實你們男人都一樣,喜新厭舊,喜歡始亂終棄。」
美仁只覺得自己心口之處好痛好痛。景升說得沒錯,原來他和她自始至終都是知道的,在明經堂出現之前那些美好的日子,原來就是一場幻境,是他陪著她,刻意營造的純美幻境,他刻意隱瞞明經堂的事,只是為了延續這場幻境,延緩破滅時日的到來。如今,那個可以讓她打開心結的人出現了,這個幻境自然就破碎了,消失了。她心中找不到一絲快意,只有無限的痛苦和悲哀。她究竟要的是什麼?她究竟得到了什麼?
「啊——」明經堂雙手抱著頭痛苦地哀號著,驟然間,只見他衝出了屋子,拚命似的不停大喊著,「軒兒,軒兒,我的孩子啊,你在哪兒——是你,是你害死軒兒的,是你!」
「不是?沒有?你捫心自問是不是?有沒有?景璇是怎麼死的,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美仁不解,心下疑惑,淺淺笑道:「多謝。」
美仁雙手死摳住明經堂的手,拼盡了力氣,高聲叫道:「你殺了我吧,你最好殺了我!反正在你看來,我不過就是個野種,沒人疼沒人愛的野種。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娘,也沒有愛過我。我算什麼?我算什麼?你拿我當過你的孩子嗎?你說你找過我們,可我和我娘在杭州待了那麼久,憑明家在江北江南的勢力,怎麼可能找不到我們?是你根本就沒想過要找我們罷了。你的女人那麼多,你在乎過誰?」說著,兩行清淚順著美仁漲紅的臉頰滑下。
「不行,軒兒該睡了,我不能這麼抱著他,這樣他以後睡著都要賴在人的身上。」明經堂將那尊玉觀音輕輕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為它蓋上被子,坐在床沿傻笑著,「我們的軒兒將來一定是人中龍鳳。」
美仁瞪大了雙眼,一陣驚愕,隨https://m.hetubook.com.com即憤怒地推開他。
「原來如此。」那人好像是鬆了一口氣,十分有禮,「姑娘這邊請。在下萬鏢,排行老七,姑娘若是不介意,喚萬鏢一聲老七即可。敢問姑娘尊姓?」
她知道,《天一聖經》下卷中所記載的心法已經在她的體內有了初始的反應,只要她堅持修鍊下去,一定會恢復到從前。然而轉瞬間,那股內力突然又沒有了。
她還是沒有承認自己錯了,還在不斷地為自己找尋借口。景升胸口之處痛得無法呼吸,他不住地搖頭,那裡是一個看不見的傷口,心彷彿被什麼東西給硬生生剜了去,如今那傷口越裂越深,就像是一個深到不見底還在無限擴大的洞。
美仁渾身沒了力氣,倒不是因為她被明經堂抱得透不過氣來,而是他這樣深情地叫著她的娘親,讓她的心整個揪住,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一陣驚慌,美仁攔住了他:「你要去哪裡?」
景升為何要這麼做?為何要瞞著她?
只看了一眼,美仁便知這人是個練家子,功夫也絕對是上乘。景升將明經堂安置在這裏,為何要讓這樣一個武功高強的人來守著?
「為我好?我連那《天一聖經》里記載了什麼都根本沒看清,卻被你一把火燒了。如今,你還為了這事再反過來怪我?」明經堂逼近美仁,單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只需一用力,他便會捏斷美仁的細脖。
景升皺了皺眉,上前輕道一聲:「爹,你認錯人了,二叔他……不在這裏……」
「瞞著你?你自己是否想過,你一直存心要找到他的目的?我真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想對他下毒手,他是你爹,是你的生身父親!你怎麼能下得了手?!」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咆哮聲是景升的。
循聲,美仁見他蜷縮在床角,手中不知抱著什麼東西。他的頭髮凌亂不堪,披散著的頭髮遮住了整張臉。她喉嚨微動,屏著呼吸,緩緩走向前。
「啊,看我老糊塗了,差點壓著軒兒。你看,這是我們的軒兒,他真的好小,我都怕弄傷了他。這眼睛,像我,還有這鼻子、這嘴巴,嘖嘖嘖,像你的也就是這膚色和頭髮了,還有這尖尖的小下巴。不行,他太瘦了,我一定要將他養得壯壯的。」
她難過得拚命捶著自己的心口……
萬鏢領著美仁到了一間竹屋,這間竹屋在竹芙園裡是間空屋,據說是風清影生前所住的屋子。立在屋前,美仁心中又是一陣刺痛,明經堂與風清影本就是結髮夫妻,他會住在這間屋子裡也無可厚非。
不明所以的萬鏢趕來,便見到發了狂的明經堂,見人就傷。這裏人人都知道這位當年聞名天下的明莊主瘋了,個個都小心伺候著,平日里,他最多精神恍惚,說話莫名其妙,拉著人亂喊亂叫,只當是自己的妻兒,有時候發了狂倒是傷了自己,卻不曾像今日這樣賅人,一副要吃了所有人的模樣。這新來的丫頭怎麼才來這麼一會兒工夫就將這位莊主弄成這樣?
「清影?」他看到了美仁,突然跳下床,只是眨眼便立在了美仁的眼前,「清影,你回來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你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方才她舉起右掌,是因為她感受到了那股真氣,而不是要襲擊明經堂。可偏偏就是這樣湊巧,這時景升出現了,他卻以為她是要殺了明經堂。
她深吐了一口氣,方要推門進屋,忽然萬鏢提醒道:「向姑娘萬事小心了,有什麼意外請務必叫老七一聲。」
許久,他深吸了一口氣,鬆開手指,淡道:「我累了,也很辛苦,不想再這樣強撐下去……」
倏地,明經堂放開景升,抱著頭痛苦地哀號著,腳下踉蹌,血氣洶湧,吐了一大口血,兩眼一翻,便直直地往後栽去。
明經堂懷裡抱著的是個玉觀音,他卻叫那個玉觀音「軒兒」,他將那個玉觀音當作明景軒了?
只不過為了一本《天一聖經》,他竟然可以對娘親下手,他根本就沒有愛過娘親,自始至終,只是為了那本《天一聖經》罷了,可娘親卻為他失了性命。
美仁知道他神志不清了,時而清醒時而混沌,可她心中那股子怨氣無處可消。若不是他,娘就不會死,她也不會變成如今這個地步,所有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她真的好想殺了他,可是不知為何,她卻下不了手,她心中鬱結了這麼久這麼深的悲痛究竟要往何處宣洩?原本她有一個家,有一個可以依賴可以撒嬌可以傾訴的親人,可如今呢?卻什麼都沒有了。而眼前的人,或許就是這世上她最親最親的人,然而他的心中有的始終是他的正室風清影,最疼愛的孩子還是與他正室所生的兒子明景軒,她怡符衣什麼都不是。
「叫你們滾出去,聽不見嗎?」他的頭抬了起來,一張瘦削的臉上滿是胡楂,露出的皮膚蒼白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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