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成人用品店
目光落在這款太陽鏡上，他腦中浮現出紫喬在車站以手遮陽，然後在包中翻著什麼，最後滿臉的泄氣與煩躁的情景。
常恩純難掩失落地離開了。
曾紫喬別開臉，雙手收緊，沉默了許久才道：「好吧，也許是我太偏激了。但失去記憶，不代表我就是個沒有感情的木頭人，自殺、破相、離婚，不可能對現在的生活一點傷害都沒有。」她吐了一口氣，擺了擺手，「算了，反正也不會去MK工作，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你不是說要請我吃飯的嗎？」
她掃了一眼地址，捏著手機的手指微顫了一下——「十二夜」夜總會？怎麼會想起來約她去夜總會吃飯，而且還要她打車過去，還越快越好？難道之之在夜總會惹了麻煩？
「我不管，我不管，你要是丟下我一人，我就死給你看——」
「喂——」曾紫喬無奈地看著抱住她大腿不讓她走的好友，無語了。
曾紫喬不禁無語。
曾紫喬抑制不住心中的憤怒，一路走著一路罵著又蠢又豬頭的袁潤之，之前隱瞞MK的事就算了，現在為了那麼點錢，居然欺騙她，要她犧牲色相幫人家照看成人用品店。不要說面對那些猥瑣下流的男人，若是被熟人見到了，她們這一輩子都不用抬頭做人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曾紫喬板著臉，恨不能撕了袁潤之，裝可憐這招對她沒用的。
袁潤之很意外曾紫喬會回頭，高興得立即撲了過去，雙手不停地忙活，又是捶背，又是捏肩，「小喬，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獨自一人面對那些惡狼。你想吃什麼？待會兒我去買夜宵。」只要有小喬在，就不用擔心這店裡東西的銷量，今夜的銷售額一定會暴漲，百分之二十肯定有得賺啦。
打零工，她並不介意，幫忙她也不介意，但是到情|趣|用|品店打零工和幫忙，她非常介意。
「呃？」曾紫喬回過神，垂眸便看見手中抓著一條男款情趣內褲，造型就像是大象的鼻子，不由得兩頰泛起淡淡的緋色。
他聽了齊遠的介紹，笑笑對她說：「如果你願意留下，那麼，明天早上九點準時到這裏報到。」
店員沒有接過內褲，而是神秘兮兮地附在她的耳邊說：「他這麼著急找你的樣子，一看就是你們兩人吵架了。我跟你說哦，你買這條情趣內褲回去，罰他學蠟筆小新搖大象，包你心情好，而且……兩人會更加親密哦。」
她根本沒醉，無論他說什麼，都如同一個魔咒一般，將她箍得更加牢固。
對於店員的話她沒有回應，只是將手中的內褲遞還給店員，淺淺地笑道：「謝謝，這個我暫時還用不到。」
從一開始MK只有三四個人的時候，她就一直跟在他的身邊。那個時候她剛畢業，什麼工作經驗都沒有，應聘時處處碰壁，只有MK錄www.hetubook.com.com用了她。第一次面試時，屋裡東西亂七八糟，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廣告公司，倒像是一個皮包公司。
幽黑深邃的眸光，迷人優雅的微笑，極富磁性的嗓音，這一切都叫人移不開眼。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想起你個死豬頭啦！」
她的選擇沒有錯，短短兩三年的時間，MK在N 市的廣告業已經佔據了半壁江山，但他身邊的女人也猶如那些廣告位一樣，日新月異，變化無窮。
車子從北到南穿過了大半個N 市，終於到了目的地。
她越想越氣，走了幾步，頓住腳步，捏著拳頭沖霓彩閃爍的街面怒吼了幾聲。
「哦，忘了跟你說了，下午張總打電話給我，說今晚他臨時有事，約會取消，時間改天再定。」曾梓敖漫不經心地說。
「哦哦哦。」袁潤之拍了下腦袋。
他對常恩純說：「你早點下班吧。」
他又是淺淺一笑，「好好乾，公司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就為了一百塊，阿姨就將她給賣了，她的命要不要這樣悲催啊？想她一個水靈靈的黃花大閨女，晚上一個人面對夜總會那些來買成人用品的人，萬一被人劫財又劫色，怎麼辦？可是，百分之二十的提成又非常誘人……
「小喬，別這樣……」袁潤之被阿姨逼得恨不能上弔，這會兒被曾紫喬用失憶的借口擋回去，她可憐得就像是路邊被丟棄的小狗。「我們只要在這一晚，而且只開到十二點，一到十二點我就關門。你也不用想太多，反正都叫爽歪歪嘛，你就當你在賣乳酸菌飲料好了，而且，還有百分之二十的提成可以拿。」
以前的平面設計師，現在已經是公司副總的齊遠面試她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就是「算了，工作再找吧」。
袁潤之豎起左手食指，左右搖擺連忙否認，擺出一副清純無比的樣子，「不，我是良家少女，怎麼可能去夜總會這種沒格調的地方？！走走走，前面有家米線，很好吃的哦，有酸菜魚米線、野山菌米線，還有你最愛吃的鹵豬腳米線——」
她雙臂緊緊地抱著文件夾，帶著滿腹的心事離開了公司。
「……大學時候啊。」
「好的，謝謝。」他微抬嘴角。
「喂，老闆，我要兩個老鼠夾子。」她付了錢，狠狠地咬了咬牙，迴轉身，往那家該死的成人用品店走去。
曾紫喬覺得丟死人了，猛地一腳踹開袁潤之，「那你就去死吧！」吼完，她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眼下，兩人正面對面立在一間貼著很多惹眼的海報和招貼畫的店門口，牌匾上寫著「爽歪歪情|趣|用|品店」。
妹妹，真的只是妹妹嗎？
她從包里拿出兩個剛從一旁雜貨店買的老鼠夾子，遞給袁潤之。
袁潤之覺得自己真的很無辜，本來上班上得好好的，突然和圖書接到從小將她帶大的阿姨的電話。阿姨說她輸了一百塊錢，正巧債主——三姑奶的表舅的侄女的姨奶奶的孫女的姨媽，兒子兒媳現在N 市開店做小生意。兒媳有了八個多月的身孕，N 市生個孩子要上萬塊，費用太貴，所以他們決定回鄉下生孩子，兒子得送兒媳回去，這最少要兩天的時間。這樣，他們這個計生用品店就要一個晚上沒人照看。
他身邊的女人環肥燕瘦，什麼樣的美女都有，她往她們身邊一站，算是最不起眼的那一個，她永遠都只是他身邊得力的助手。
她以為他會無情地推開她，誰知他竟然伸手輕輕攬住她的腰身，非常輕柔地在她耳邊說：「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袁潤之連忙拉住她的手臂，急忙說：「我知道，我以請吃飯為由騙你來這裏幫我，是我的不對，可是我也沒有辦法，我也是被逼的。我阿姨打麻將輸了人家一百塊，所以就把我給賣了，要我替人家打工還債啦。」
曾梓敖有些好笑，垂下頭整理東西，沒幾秒又抬起頭。
常恩純咬了咬唇，「……哦，那我先走了，晚上少喝點酒哦。」
但，她不禁又想起有一次他酒喝多了，別人拿他和他的妹妹開玩笑，他立即翻臉，甚至揪著那人的衣服將那人揍了一頓。等到第二天酒醒之後，她提及此事，他的臉色便一僵，回應說不可能，那是亂|倫，甚至還詛咒說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會對自己的妹妹有什麼非分之想。
常恩純從剛才彙報完事情，還一直立在那。
有一陣子，她特別痛苦，甚至想要離開MK，可是離開了她覺得更加痛苦。年會的時候，她喝多了，晚上他送她回去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藉著酒勁抱住他，說喜歡他很久了，想和他在一起。她想，如果他拒絕了，她一定會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徹底死了這條心，然後找個機會離開MK，離開他。
常恩純向他彙報今天一天的工作情況，以及明天的工作安排。
在車站成功甩掉曾梓敖之後，曾紫喬並沒有走遠，而是躲進街邊的一家內衣店。透過內衣店的玻璃窗，她看到他茫然無措地在車站附近來回奔走。
今天看他追著曾紫喬出去，她覺得他那幾近抓狂的神情一點都不像是哥哥對待妹妹，更像是男人對待女人。
想象是美好的，可是現在看紫喬的樣子，真的太可怕了，一副恨不能剝她皮拆她骨的樣子……太可怕了……
曾紫喬見到袁潤之那副狗腿樣就火大，無情地踹了她一腳，「滾開！」
她拎著紙袋出了店面，滾滾的熱浪立即襲來。她從包里再度摸出手機，撥了袁潤之的電話，終於聯繫上了那個臭丫頭。
袁潤之委屈地撇了撇嘴，拉扯著曾紫喬的衣擺，「當然不是了……好朋友嘛，而且你說過，htｔps://m•ｈetｕｂook.cｏm•ｃｏm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哦，不用了。」
「你忘了嗎？今晚約了安德的張總，我得陪你一起去。」常恩純提醒他。
曾紫喬從一開始就知道袁潤之今天約她出來吃飯准沒好事。
店員的熱情，讓曾紫喬不禁莞爾。
差不多結束的時候，人事部的林小美在門口探頭探腦，見他示意，就推門進來，將一款太陽鏡放在他的桌上，「曾總，這個太陽鏡應該是曾小姐留下的。」
「蠟筆小新搖大象？」曾紫喬不是很明白。
「哎喲，人家也是為了你好嘛。不談那什麼假結婚的，畢竟你們也做了二十年的兄妹，不管怎麼樣，講起來也是一家人嘛。親情是愛情和友情都無法取代的，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是無法割捨的。其實曾師兄對你真的很好，你也不能怪他啦，他也沒辦法控制你走上了這麼一條崎嶇迷戀路——哎喲，別打我頭！」袁潤之護住被打得很痛的腦袋，向後退了一大步，不怕死地說道，「我從小就想要一個像曾師兄那樣的哥哥，溫柔帥氣又有風度，有人疼有人愛，被欺負了，還有人替你出頭。可這隻是想啊，但你不一樣。那天，你那樣決絕，我覺得你以後要是想起來，一定會後悔的。畢竟是親人啊，哪有隔夜的仇呢？我知道你想過全新的生活，可是過全新的生活，也不一定就是完全不去觸碰過去啊。你這個樣子，是消極對待，明明可以積極向上，陽光萬丈。」
曾梓敖先是一怔，然後淡淡地笑了笑，「不用了，麻煩她老人家怪不好意思的。今晚我約了桑總。謝謝你，早些回去吧。」
「好啊，那我洗耳恭聽。」曾紫喬雙手環胸。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看自己怎麼收拾她！
「乳酸菌飲料？百分之二十的提成？你還真有臉，就為了這百分之二十的提成，居然跑來幫人家賣成人用品？我真是服了你！你倒是把避孕套給我變成乳酸菌飲料啊！」如果單賣避孕套也就算了，可是那店裡什麼變態的破玩意都有，如果遇到變態的顧客，難不成還要當面解說演示？她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才會認識袁潤之這個笨豬頭，「我看你改名叫袁潤豬算啦！」
「小姐，請問這條情趣內褲你還要嗎？」
「那個是你男朋友吧，長得很帥哦。」店員笑眯眯地說。
「沒關係，歡迎你下次再來。」
「我什麼時候喜歡吃鹵豬腳了？」
她咬了咬唇，一陣嘆息。
「小喬，我待會兒把地址發你手機上，你打車過來哦，越快越好，一定要來哦。」
「袁潤之同學，你問我要不要打零工賺錢，還說你找到一個非常有『情趣』的地方可以打零工賺錢，這就是你說的所謂非常有『情趣』的賺錢好地方？你說你是良家少女，你說你不會去夜總會那種沒格調的地方。請問，夜總會裡面和*圖*書的人來這裏消費，這算不算是有格調？嗯？！」曾紫喬漂亮的面龐上隱隱泛著怒氣。
之前打算要離開的念頭瞬間打消了，她連忙點頭答應，生怕他會反悔。
她不否認，曾紫喬是難得一見的美女，是男人第一眼見到就會為之動心的尤物。從認識曾梓敖，第一次見到曾紫喬開始，她便領略到了曾紫喬的魅力。不論她到哪裡，只要男人多的地方，都會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就像剛才曾紫喬離開公司之後，男同事們便聚在一起討論剛才那個美女是誰。
「哦哦哦，那是我的最愛。」袁潤之突然驚叫，「哎？你記得你不愛吃鹵豬腳？」
心中雖然疑惑，她還是攔了一輛計程車。她報了地址之後，司機朝她意味深長地多看了幾眼，才慢騰騰地發動了車子，還時不時地從後視鏡里瞄她。
袁潤之一個人坐在地上捶胸頓足哀號，別提有多慘烈了，宛如被戀人拋棄的痴心女子。
第二天，她裝作喝醉了不知道，而他也當成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袁潤之屁顛屁顛地跑過來，一臉諂媚，「小喬，要不我們先去吃個飯？」
剛下車，曾紫喬遠遠地便看見袁潤之朝她揮舞著手臂。
曾紫喬挑著眉，一張俏臉隱隱泛著怒氣，「袁潤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MK是曾梓敖的公司？」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攔了一輛計程車離開了。
曾紫喬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游移，想了一會兒，笑著對店員說：「好吧，那就包起來吧。」
她白了袁潤之一眼，沒好氣地說：「拿著，待會兒收銀的時候用。」
俗話說得好，好朋友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所以，她自然在第一時間想到了紫喬。紫喬長得那麼漂亮，身材又超好，店內的生意肯定會十分火暴，然後十二點鐘她們就可以提早關門了……
她沒有離開MK，因為她一直期待，他總有一天會對她另眼相看，上演一段言情小說里那些總裁與秘書的完美愛情。殊不知，這隻是將她推向更加痛苦的深淵。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當年期末考試，兩人都掛了科了，要重修，於是當晚抬了一箱酒，喝得醉醺醺的，學電視里那些人結拜，還煞有介事地擊掌為盟。
「這樣……」常恩純有些戀戀不捨地看著他，「那今晚還要不要我幫你買便當？你這樣天天晚上吃便當，對身體不好。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以去我嬸婆開的飯館，我讓嬸婆燒幾個好菜。」
「我是袁潤豬！」袁潤之依舊一副可憐樣，拉著她的手哀求，「小喬……」
如果說桑渝是一個例外，那麼曾紫喬就是另一個例外，大家都知道他很愛護他的妹妹。而可笑的是，就是這個應該是他妹妹的女人成為了他的妻子。
「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你被你阿姨賣了，所以你就要反過來賣我？那一百塊錢，是火星幣還和圖書是水星幣？」難怪人家說朋友就是用來出賣的，並且一天之內，被連賣了兩次，她曾紫喬真是好命，攤上這麼一個朋友！
「啊？」袁潤之不由得驚奇地看著她。
「啊，你沒有看過那個動畫片嗎？」店員覺得不可思議，竟然有人沒有看過那麼經典的動畫片。
「絕對不用想！」她無情地甩開袁潤之的手，抬腿就要離開。
夏日傍晚的陽光還是很灼熱的，站在她這個角度透過玻璃看窗外，萬物就像是鍍上一層金粉，閃著耀眼的金光。他整個人沉浸在陽光中，顯得不是很真切，卻別具一番魅力。
「嗯。」
「啊——」林小美抓了抓頭髮，憨憨地搖了搖手，「不客氣。曾總，那我先下班了。」說完，她就一溜煙跑了。
袁潤之見留不住她，不得不撲上去，抱住她的大腿，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小喬，你不能這樣，你不可以丟下我一個人……」她索性豁出去了，就算是抱大腿也要留住她。
「大學時候？」曾紫喬摸著自己眉骨上的疤痕，半嘲半諷，「一個月以前的事，我都統統不記得，你就儘管訛詐吧。」
袁潤之不解，「你買老鼠夾子幹嗎？這店裡挺乾淨的，不像有老鼠的樣子。」
點點希望之火才剛剛燃起，又殘弱地熄滅。
驀地，一陣陝西方言的叫賣聲從喇叭里傳來，「創可貼，創可貼！老鼠藥，老鼠夾子！老鼠夾子夾老鼠！」
「好。」店員一邊包著那條內褲，一邊又道，「你要不要也來一套？我可以給你打八折哦。」
「去夜總會裡吃？」
袁潤之渾身一哆嗦，牙齒開始打戰，「小、小、小喬，別生氣，你、你聽我說——」
平靜之後，又想到那個丫頭一個人面對那些客人，不免擔憂。
曾梓敖回到辦公室時，已經到了下班時間。
她飛了一記白眼，在心中咒罵：看什麼看？！難道沒女人坐過你的車去夜總會？
他從未掩飾過對桑渝的愛慕之情，從大學時期一直持續到現在，他說，有句俗話叫作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不過，現在的感覺更像是好朋友或者是知己，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長情的男人。
可是，當她轉身要離開的時候，風塵僕僕的曾梓敖從外面回來了，英俊的面龐在陽光的照耀下，猶如藝術家的完美之作，修長挺拔的身形，在一身裁剪得體的西裝包裹下更襯出非凡的氣質。
桃花鎮的人都知道她在N 市，所以三姑奶的表舅的侄女的姨奶奶的孫女的姨媽就說如果能請她幫忙照看一個晚上的店，那阿姨輸的錢不僅不用還，還有百分之二十的提成可以拿。
「知道了。」她合上手機，不過幾秒鐘，袁潤之的簡訊便傳來了。
在這些女人當中，只有一個女人是特殊的，那便是桑氏集團的桑總——桑渝。
她找的應該是這款太陽鏡吧。
來往的行人，不斷地對二人行注目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