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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渝面無表情地走進了麵館。

以前打工的時候，他很喜歡來這家吃面，價廉物美。

沈先非並沒有注意她的異樣，當這首歌結束的時候，他已經將車開到了她的住處。

兩米開外就是沈先非的車。

大家都說，皇廷慶功酒會上，沈總豪情萬丈為紅顏，打破以往鮮花贈美人的俗套，採取仙人掌般外堅內柔的攻勢，甚至甘願為佳人飽受皮肉之苦，苦練跆拳道，只為博得佳人芳心。

皺著眉頭，沈先非緊抿著唇追上前，不由分說地攬過她，將她帶到車前。

視線上落在一旁的香煙盒上，他順手摸了一支煙點燃，深吸了一口，吐了出來，淡藍色的煙霧裊裊盤旋而上。車內寂靜無聲，他緩緩向後倚靠，一言不發。他根本無法回答她的問題，他沒法告訴她，他的腦部受過撞擊，喪失一部分記憶，他可以記得所有人所有事，卻獨獨忘了她。這個事實，他沒法說出口。

這樣的情形，是多久遠以前的事了，久到她都以為那只是一場夢。

她不定期去正道練身手，每次總是會遇到他，而他還故作輕鬆地對她說，桑老師喜歡曠課。這時候她才想起，在不久前她訛詐了他一筆學費，卻不來教課。

「桑渝，這五年……你過得還好嗎？」壓抑在心中很久的話，想了很久他才說出口。

望著眼前全然一新的店面招牌，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沒想到，五年了，這裏居然還在。」

他叫的是桑渝，不是桑總，也不是桑小姐。他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叫https://m.hetubook.com.com過她的名字了？曾經她問過他，為什麼讓她叫他阿非，卻從來不叫她小渝，而是堅持叫她桑渝。他說：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雖然榆和渝只是同音，但他喜歡這樣叫她。禍福相依，得失相伴。也許現在暫時失去了，但或許過不了多久，一年，兩年，或是三年，五年，終會回來。

他伸手從筷筒里拿了一雙一次性筷子，輕輕掰開，對搓了兩下，便遞給桑渝。那一秒中，他不禁怔住了，似乎這樣細微的動作，他曾經做過無數遍。

她緩緩轉過身，微暗的路燈下，映入眼帘的是他那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俊逸臉龐。五年中，這張臉，她在腦海里不知重複刻劃了多少遍，現在，恍如夢境一般，他就這麼真切地出現在她的視線里，觸手可及。

沒幾天，流言不知是從皇廷開始，還是從桑氏開始，就這樣流傳出去。

桑渝沒有接過筷子，而是自己從筷筒里拿了一雙，重複了剛才的動作。

心跳得很快，就像是有人用鎚子一記一記狠狠地敲砸在心底最深處。

他頓住了腳步，開口：「桑渝——」

這時，那位老闆端著面過來了，緩和了氣氛，笑道：「兩位請慢用。」

原以為那天晚上，她惱火的態度讓他明白了，可事情的發展卻超出她所料。

「沈先非，你到底想怎樣？」桑渝怒吼一聲。

即使是譏笑，桑渝也覺得撐不下去了，冷冷地說道：「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打開車門的hetuboｏｋ•ｃｏm•cｏｍ手停下了，沈先非反將她整個人猛然翻轉過來，順勢傾向她，將她壓在車門上，眼對著眼，鼻對著鼻，很認真地看著她，說：「桑渝，別拒我于千里之外。」

這一首歌彷彿像是魔咒一般，猛然敲開了桑渝那扇心門，她迷惘的臉上不知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路遇紅燈，沈先非不得不停下，可車內一片死寂，為了打破這種讓人很不舒服的沉默，他伸手打開了CD，悠揚舒緩的旋律響起，卻是張玉華的《原諒》。

「不用，我有車。」

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沈先非默默地看著手中的筷子。

這樣一句「對不起」聽在桑渝的耳中，就像是千萬根針扎進了她的心口一般，直到前一秒鐘，她都不相信父親五年前說的話，可親耳聽到的這三個字，卻是剎那間毀了她五年的堅持。

如果說只是仙人掌也就罷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每一天都會接到他約她吃晚飯的電話，正如他所說的一年365天，總有一天她會有空的。

沈先非尷尬地抬了抬嘴角，邁進了店內，在角落裡，桑渝的對面靜靜地坐了下來。

手指間在不停燃燒蔓延的一點紅光，催促著時間在一點一點的流失。

昏暗的路燈打在車窗上透了進來，桑渝一臉迷茫，兩眼怔怔地望著前方，這樣的神情落入沈先非的眼中，原本想要提醒她到了，話卻梗在他的喉中，始終不曾吐出。

兩個人默默地吃著麵條，直到吃完，結了賬，走出這家麵館，都沒有再開過口。

和_圖_書咬了咬唇，她將皮肚一片片丟進他的碗中。

她抓狂地威脅那家花店要是再敢送仙人掌來，她一定會要他們關門大吉，送花小妹禁不住威嚇，終於戰戰兢兢地說，她只知道訂仙人掌的是一位姓沈的先生。

緊抿著嘴唇，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憤恨地打開車門，下了車，狠狠地甩上車門。

嘆了一口氣，沈先非繞至另一側，打開車門，坐了進去，發動了車子。

沉默了幾秒，淡淡扯了一抹笑意，她語帶嘲諷：「你覺得呢？」

可笑的是，她失去的永遠都比得到的多。

那個令人又愛又恨的仙人掌依舊是每天九點準時送到，每天卡片上的留言不盡相同，有讓她注意休息的，有提醒她記得吃飯的，甚至還有提醒她早點上床休息的，晚上不要太晚加班的……

眼前推過來一個碗，只聽沈先非低沉著嗓音說：「不喜歡吃，那就給我吧……」

「沈先非」三個字在第一時間跳進了她的腦海中。她從垃圾簍里翻出那張被她揉得爛爛的卡片，展平鋪平，仔細地看著上面的字，的確是很像沈先非的字。她難以置信，這每天一盆騷擾性的仙人掌，這種幼稚爛俗的變相送花行為，會是沈先非做出來的事。為了進一步確認，她打電話向黃佑泉證實，沈先非的英文名確實是叫Mark。

原來令人不能自拔的，除了牙齒，還有愛情。

那家店老闆一見是桑渝，立即熱情地招呼：「桑小姐，你來了，裏面坐。」在看到沈先非之後，他愣了愣，似曾相識，忽然想起https://m.hetubook.com.com來：「好像你男朋友有好幾年都沒來了。來，裏面坐。」

桑渝頓住腳步，終於沒有再向前。

直覺，沈先非便說：「我送你。」

晚了五年的話，她終於問出口了，卻同樣地也問住了沈先非。

終於，桑渝回過神，偏過頭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五年前，你為什麼一句話不說，那樣匆忙地就離開飛去英國？你明明答應我，等我回來就去領證，可你還先走了。什麼都不說，就這樣走了。在機場，你明明看到我了，卻猶如看見的只是一個陌生人，告訴我究竟是為什麼？」

盯著她不放，恍若在試探，在看到她目光中不能原諒的神情，以及思及自己無法解釋的理由，沈先非不禁狼狽地收回手，默默地望著她離去。

五年前的事情似乎重演了，區別就是角色對換了，五年前，是她不顧一切地死纏著他，五年後，換他陰魂不散地出現在她的身邊。

與五年前不同，這一次是桑渝走在前面，沈先非跟在後面。

接下來的日子，桑渝更忙了，除了吃飯睡覺，她幾乎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了工作之上。每天都會讓自己有忙不完的事，因為她不允許自己有一絲多餘的空隙卻想起那個傷她至深的男人。

一路上，桑渝始終看著窗外。沈先非緊抿著唇，車子開得飛快。原本寬敞的車內，冷氣打得實足，氣氛卻因兩人似在賭氣互不說話而降到了冰點。

夜深長而寂靜，兩個人在幽暗的小巷裡一前一後的走著，規律的腳步聲迴響在悶熱的空氣中，越發顯得氣氛和_圖_書有些沉悶。

她的太陽穴之處又在不斷地抽搐。

沈先非沒有忽略桑渝臉上呈現出的哀傷表情，緊蹙著眉頭，心中有說不出的慌亂，急忙跳下車，追上前拉住她：「桑渝——」

「你的車還停在正道的停車場。」

夾起碗中的皮肚想要丟在桌上，桑渝的手突然僵住了。之前，她一個人來的時候，她會習慣地吩咐老闆將皮肚換成香腸，這家老闆早已經知道她的習慣，但今天為什麼還會給了她這麼多皮肚。

桑渝緊緊盯著他臉上神情的變化，直到整支煙燃盡，等了許久，她終於等來了他的一句：「對不起……」

那一抹笑容看在沈先非的眼裡，有種說不出的苦悶，明明有很多話想說，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緊緊地盯著他，被壓抑了很久的憤怒似要在瞬間爆烈開來，最終她還是強抑制住，錯開眼神，撐開他的束縛，徑自開了車門，坐進車內，繫上了安全帶。

突然發現越是努力想去忘記，卻越是無法忘記。這五年裡，無論她有多努力，都不曾忘記他。張小嫻有一話，「如果沒法忘記他，就不要忘記好了。真正的忘記，是不需要努力的。」

「那我打車。」桑渝一邊說一邊就往巷口走去。

沈先非再也沒有想到桑渝會選擇了王記大碗皮肚麵館。

「放手！」頓下腳步，桑渝咬牙切齒地說道。

總經辦以袁潤之為首的幾個人，每天都繃緊著皮，在高壓氣氛下做牛做馬，還不敢吭一聲，生怕裏面那隻火龍一口火氣噴出來燒了自己。

姓沈？

這個Mark究竟是個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