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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著，我立刻發現自己心裏悄悄發生變化，不禁抑制了不該有的想念，責備自己：燕非，你這是怎麼了，看見輕辭沒事，難道還不好嗎？

我咬緊了唇，藉由齒尖的銳痛讓自己清醒過來。

我漸漸平靜下來，心底湧上了一陣落寞。

——痴兒！

原來他們說的「他」，是貓頭鷹！

輕辭撩起我額角垂落的碎發，笑容中竟流溢出一絲苦澀，這讓我有些惶恐，剛想說些什麼，他立刻按住我的肩，淡淡道：「別動，傷得這麼重，才幫你接好了斷骨，休息一會兒，這裏我設了結界，女影是找不來的。」

「輕辭，你沒事吧？」女影的毒委實厲害，只是觸碰了丁點兒，都會中毒。

輕辭不說話，放下蘇慕水，就往旁邊站著，他扭過頭，不看我：「你要看他，我幫你把他找過來了。」

他的聲音輕輕的，如清泉流淌山澗，很好聽。

「就這樣在無妄之境待著，難道不好嗎？」

「他」是誰？

「不知道。」

——你這和*圖*書痴兒，想不出破局的法兒，倒把自己折騰壞了？再想想，你忘了些什麼。自封前世今生記憶，你以為自己想起的就是全部？笑話！連個皮毛都沒沾到！

我驚得慌忙後退，就這麼一退，整個人狠狠跌出旋風疾卷的風翼。

輕辭鬆開手，他的瞳孔急劇收縮，驟然起身向遠處走去，僅留一個流利挺秀的背影，他冷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尖銳道：「你為什麼不問問我？」

槐樹下，對弈老者的聲音如洪鐘般，一遍遍，此起彼伏敲著耳膜：

他側過身，不看我，第一次把所有話都撕開，帶著分破釜沉舟的犀利，凜冽道：「你該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你要做妖，我陪你一起做妖。你喜歡那些侍童，我與蘇慕水打賭贏回你喜歡的權利。你要到無妄之境，我又豈能不隨你一同入局？」

老者聲音遒勁力透靈魂，似千千萬萬年蒼茫古松中，淌下的松脂，凝厚中泛出清冽光華，卻讓人看不透和*圖*書、想不通、堪不破。那是昏昏小巷中剪紙裹紅燭的燈籠，暗光流轉，只在一個頓悟的瞬間，剪紙燃盡，便化作一場煊燦奪目的大火。

我默了默，忍不住問：「神君呢，他……還好嗎？」指甲掐入掌心，握緊了手裡的物什，我不想蘇慕水有事，不想他死，這種感覺很強烈。

正想著，「嗚——呼呼呼——」一個凄厲的聲音陡地響起，夜風過林，貓頭鷹慘綠的眼睛亮得驚人，一個畫面陡地閃入眼帘，一隻灰褐色的貓頭鷹立在老兒肩上，陡地拍了拍翅膀，似要啄來！

「輕辭。」

「這裏沒有欺騙，沒有背叛，沒有生離死別，更沒有世俗偏見，無妄之境有什麼不好？」

他袖袍一揮，大力襲來，我整個人不由自主往後跌去。

我抿唇，垂下眼瞼，愧疚道：「累你和我一起進了無妄之境，我很對不起你……」

火焰將一切暗裡的、霧裡的、迷茫的、彷徨的心思照耀得亮堂堂的，沒有一分的隱晦！

「轟ｗww.hetｕboｏk.com•ｃom」的一聲巨響，眼前天光乍然一暗，我整個人狠狠跌落在地，一個清越的嗓音撕裂般，灌入耳底，凄聲吼道：「燕非！」

一拳似打在棉花上，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輕辭背著蘇慕水從那裡走來，會不會有事？

眼前一切紛紛後退，古槐虯根、村落炊煙，眨眼的工夫千萬之遙。頭暈目眩中，只聽黑衣老兒不悅的聲音似在耳邊，又遙不可及，像一場錯覺，卻洪鐘似的敲著耳膜，冷聲笑道：「你這老頭兒，背著我悄悄把她弄到這兒來——棋子豈可離局，億萬年來，你還是一樣的沒臉沒皮！」

吃力地張開眼，流光換轉，漸漸顯出輕辭憂慮的模樣。

「你自己何嘗沒有入局，甭以為老朽這雙老眼早已昏花。好了好了，就當你我在夜林里當一回『他』，鎮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何必為難自己！」

想到這兒，我不自覺一個冷戰，彷彿是經歷過一些極可怕的事情，那些急於揭開的真相，那些封印的記憶，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能想起來！心裏忽然冒上了這麼一個念頭，蠢蠢欲動的思緒頓時如尚未成器的火種一般，被一瓢冷水狠狠澆上。

「輕辭……」你不是好好地站在我面前。

輕辭，似流雲一般，眉目間雖然斂著厲殺之意，但依然一步步從遠處走來，我開始沒看清他背的是誰，直到他走近了，把身後背著的昏迷那人直接丟在地上，我這才看清這是蘇慕水。

就在這時，心裏起了一個疑問，就如同雪亮的匕首，狠狠插在心頭，那是內心深處的聲音，在責問自己：「為什麼要想清楚？」

眼、耳、口、鼻，灌入呼嘯的空氣，肺葉被壓迫得無法呼吸。

「不知道，你怎麼會不知道呢？他中了女影的毒，他是不是……他是不是……」後面的話沒說出來，我忽然間有一種說不出的害怕。害怕蘇慕水中毒就這麼死了。害怕自己永遠也見不到他了……

輕辭沉如冬水的瞳人亮了亮，似乎恢復過些許生氣，他扯了扯唇角，淡淡笑道：「放心，我是蓮仙，hｔtps://ｗww.ｈｅtｕbｏok•cｏｍ.cｏｍ這些毒雖然暫時解不了，但是……也不會懼它。」

他穿過自己設下的結界，頭也不回地往西走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竟然在他走後，感覺到空氣中奇怪的波動。

——燕非！你這痴兒！

不知為什麼，看著他俊秀的面容，心頭又是一陣落寞。蘇慕水呢？

一種厲殺之氣倏地大盛，然後似乎被什麼壓抑住，悄無聲息地散了。這種戾氣不屬於輕辭，輕辭是仙，骨子裡雖然殺氣凜冽，但絕對不會有這麼沉寂冰冷如死的戾氣。何況輕辭往西去的，那股戾氣卻是從東而來。

正想著，耳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腦門狠狠撞上大石，石頭撞石頭，真的很疼呀。

他眼波一暗，不動聲色閃過我拉向他的手。

他握住我的手，眼底掩不住濃濃的關心：「燕非，你終於醒來了。你忽然闖入虛妄之境，嚇死我了，我帶著蘇慕水跟你進來，找了你好久，才看到昏迷不醒的你。」

不用和其他妖魔起衝突，這讓我微微鬆了一口氣，可心頭旋即捲來的卻是無邊無際的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