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青眼影沉沉

作者:李李翔
青眼影沉沉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一章 彷徨無依

第十一章 彷徨無依

成微高高的端坐在會議室里,臉上依然是大家所熟悉的果斷幹練的神情,心卻一直徜徉在綿綿的海洋里,波濤一下一下拍打著他的身體,忽然有一種柔軟酥麻的感情——是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難以克制。他幾乎有些坐不住了。一等會議結束便吩咐秘書說他有事,取消所有的應酬,提前下班。
趙蕭君躺下了,又爬起來掙扎著要脫外套,成微細心的幫她拿下來,又緊緊的掖好被子。趙蕭君這才想起來問他:「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成微偏著頭看她,微微一笑,回答:「我當然知道。」趙蕭君還以為他是從曹經理那裡得知的,也就不再奇怪。只說:「你一個大老闆不去上班?」成微隨口說:「我既然是老闆,就有不上班的自由。」趙蕭君頭燒的跟糨糊一樣,扭成一團,亂糟糟的什麼都分不清。也沒有力氣說話,手腳酸軟,眯著眼睛只想睡覺。卻又睡不著,只是難受,說不出來的難受。
陳喬其眼睜睜的望著趙蕭君拚命甩開他,沉著臉離開了。挫敗的躺在滿地的衣服堆里,身下全部是趙蕭君的衣服,像剛才躺在她身上。陳喬其一陣悲一陣喜,一會兒煩躁,一會兒痴獃,就這樣躺在地上,躺在趙蕭君的衣服上滾來滾去。心裏永遠在矛盾在煩惱。就這樣滾了半天,竟然不知不覺的睡著了。因為寒冷而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個念頭想到的就是趙蕭君,連忙爬到地毯上——似乎爬更舒服似的,伸手從外衣口袋裡掏出手機給趙蕭君打電話。響了許久都沒有接,陳喬其似乎知道她在賭氣一樣,仍然不停的打,一遍又一遍按著綠色的接通鍵。
成微往椅子上一靠,舒服的說:「不知道為什麼,和你在一起,總是可以吃很多。一個人吃飯,老覺得沒有胃口,悶悶的吃不下。」趙蕭君放下勺子說:「怎麼是一個人吃飯呢?你不是老赴飯局么?」成微看著她笑說:「那不一樣,赴飯局哪叫吃飯呀,光是喝酒。」趙蕭君聽了,心有戚戚然。笑說:「難不成我竟成了你的開胃劑?」成微竟然認真的思索起來,然後鄭重的點頭:「看來是這樣。」趙蕭君「撲哧」一聲笑出來,說:「沒想到我就只是個開胃劑而已!」覺得他今天和平日真有些不一樣,似乎收起了往常玩世不恭的心態,也沒有動不動就隨口說些曖昧輕佻的話——或許是看在她生病的份上也說不定哦。
趙蕭君拉了拉衣服說:「不要緊,穿的很多,屋子裡暖氣很強。」成微也覺得有些熱,便把外套脫下來,隨手擱在沙發上。趙蕭君進去將他買的水果的拿出來,笑說:「就只有這個了,要不要吃一點?」成微本來想說不要,見她已經拿著小刀削起蘋果來,便順口說:「好。」
趙蕭君自然沒有聽見,就算聽見了也不認為會是成微。她正煩惱著沒有衣服換洗。對著熱水器仔細盤算,明天還是多請半天病假,趁陳喬其不在,將整理好的行李搬過來吧。氤氳的熱氣上涌,想到這裏,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趙蕭君顫抖著雙手雙腳推開房門,照樣是一室的冷清,什麼都是冷冰冰的,沒有一絲生氣,心裏只覺得更加凄苦愁悶。她悶著被子困難的躺在床上,鼻子塞的很重,呼吸不暢,「呼呼呼」的喘著氣,轉個身都困難之極。明顯感到火一般的灼痛,熊熊的燃燒起來。人在病中,意氣特別的低沉,看什麼都帶有三分悲涼。趙蕭君有些自虐似的想,就這樣病死了,倒是永遠乾淨了!
抬起頭的時候,見成微正在吃自己剛吃的蘋果,眼睛認真的看著自己手裡的小刀,也不好提醒他那蘋果自己剛剛咬過了,只笑說:「你看著這把刀幹什麼?」成微笑說:「我想那把刀剛才是不是在欺負我。」看的其實是她的手,纖長白皙,像藝術品,拿著刀揮舞的樣子又像藝術家,全神貫注的雕刻某樣藝術品的藝術家。趙蕭君覺得好笑:「它敢欺負你?」成微一本正經的說:「就是它才敢欺負我呢。」然後狠狠的咬了一口蘋果,吃的十分起勁。
趙蕭君送林晴川出門后,一甩手,將門用力的關上了。也不說話,將幾件較大的行李歸在一處,然後又拉開拉鏈仔細檢查有沒有什麼缺漏的東西。陳喬其悶聲走過來,一腳將她正在整理的行李踢到大門口,「咚」的一聲悶響,撞的鞋架子哐啷哐啷的往下倒,滿地都是換下來的鞋子。剛好拉了一半的箱子也被踢的全部散開來,衣服毛巾等日常用品撒的到處都是。趙蕭君重心一個不穩,被他弄的往後坐倒在地上。
陳喬其因為剛剛發生那樣一出幾近暴力的事件,心裏正忐忑不安,倒沒有說出什麼反對的話,只「哦,哦,哦」的慌亂的應對。趙蕭君停了一停,又說:「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陳喬其正想對她hetubook.com.com道歉,趙蕭君快速的說:「很晚了,我明天還要上班。」於是乾脆利落的切斷電話。
趙蕭君聞著幽幽的花香,有些昏昏欲睡,扶住成微,口氣有些沖的說:「還好,死不了。我想睡覺。」臉色很不好,也沒有心思招待他。成微將花隨手擱在一邊,見她十分虛弱,二話不說,乾脆抱起她,熟們熟路的一腳踢開房門,放她在床上,蓋上被子,動作卻很溫柔。
迷迷糊糊,病的幾乎不醒人事的時候,隱隱約約似乎聽到急促的門鈴聲。趙蕭君根本不予理會,很有些怨氣衝天。只是生個病,似乎便能將人催垮。心裏想不是房東就是推銷的,她一個人躲到這裏,誰會來找她呢。可是外面的人似乎沒有放棄的意思,不斷的按著,「叮鈴鈴」的吵的頭更加痛。趙蕭君罵了一句,只得披了件衣服蓬頭垢面,腳步不穩的爬起來,打開門看見來人愣了半天,無力的說:「你怎麼來了?」
幾乎是一路爬到辦公室,坐在座位上直直歇了半天,一動都不敢動,等那真翻騰慢慢的過去了,逐漸平靜下來,似乎覺得好了些。拿起文件開始辦公,打開抽屜找月度報表,想要修改修改,檢查檢查紕漏。翻了半天也沒有翻到。心煩意亂,又急又燥,頭暈的更厲害,喘著氣坐下來,只覺得胃裡又開始翻天攪地,連忙喝了一口水想要壓下那股翻騰。沒想到更糟糕,實在忍不住,快步衝到洗手間,對著垃圾桶鋪天蓋地的嘔吐起來,全是黃水,又苦又澀。
趙蕭君沿著內環地鐵一直坐過了站,急急忙忙的想要下來。扶住扶手等下一站的時候,突然力氣盡失。已經過站了,再著急也沒有用了!她有些凄涼的重新又坐下來。地鐵里的人來來去去,趙蕭君靠在長長的像生硬的麵包上的座位上,很有些悲傷。地鐵轟隆轟隆的又開了整整一圈,等在重新經過趙蕭君要下的那一站時,已經夜深人靜,時間竟是這樣晚了!
隔天上午,趙蕭君估摸著陳喬其已經去上課了,才忐忑不安的站在門前,猶豫了半天才輕輕轉動鑰匙,輕微的「喀」的一聲,門鎖很順利的就開了。雖然估料陳喬其不在,不過還是有一些擔心,萬一沒出去,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恐怕又是一場爭執。一手慢慢的推開門,脫掉鞋子硬著頭皮走進去,看了一眼架子上的外套不在,明顯的舒了一口氣。整理好的行李等物已經不在客廳,走時的凌亂已經恢復乾淨整齊。
趙蕭君站在樓道里,開始不理會手機鈴聲,後來擔心怕把好夢正酣的對門的鄰居給吵醒,一把掛了電話。掏出曹經理給的鑰匙,有些不熟練的插了進去,轉了半天才轉開,不像在陳喬其那裡,閉著眼睛都能打開。
趙蕭君起身去廚房找盤碗放菜,對著櫥櫃拉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成微伸長手臂,拉開牆上的櫥櫃,笑說:「這裏不是有么?」趙蕭君笑問:「唉!你怎麼一找就找到了。我還以為沒有呢。」盤盤碗碗擺了一大桌子。趙蕭君懶懶的坐了一會兒,才就著勺子喝了一口粥,笑說:「還很燙呢。」成微看著她吃的那麼起勁,眼睛直直盯著她碗里的粥,趙蕭君被他那樣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於是推過旁邊的粥問:「你也喝一點?味道很好。」盛了一小碗放在他面前,成微剛吃完飯,放下了筷子,卻還是將粥全部喝完了。趙蕭君直看著他這樣的吃法,直笑著說:「難道你中午又沒有吃飯?」
成微急急的趕過來,中午還要主持一個會議,於是說:「好好睡一覺,等會兒再來看你。」趙蕭君這個時候真覺得很有些凄涼,十分盼望有人陪她說說話,沒有拒絕,低著聲音帶著感激的神情說:「成微,不管怎麼說,真是謝謝你!」成微伏下身,親了下她額頭,似笑非笑的說:「知道就好!怎麼?有沒有動心?」趙蕭君病的沒有力氣和他分辯,只是有些無奈的笑說:「有,有,有!你快走吧。」成微又回頭親了下她臉蛋,笑說:「就當是來看你的報酬好了。」看著她那種虛軟嬌弱的模樣,和平時大大不同,忽然就有些愣住了。趙蕭君啼笑皆非,連聲催著,他才笑著離開了。
趙蕭君重重的咳了一聲,緩過氣來喘息說:「公司的報表沒找到,我哪還坐的住。我早上找的時候就沒有找到。住的地方明明沒有的,我剛收拾了屋子。萬一丟了——,唉,你就直接開除我算了!」成微沒想到她急成這樣,連忙說:「放心,我不會趁你生病的時候開除你的。不過,說到那個報表,我倒像在哪裡見過似的。」趙蕭君一直獃著眼,坐在那裡細細的回憶,到底放哪兒去了。聽他這麼一說,彷彿看見希望,連忙問:「你在哪兒見過了?是在公司?月底就要用呢。到底在哪https://www•hetubook.com.com兒見到過?」成微笑說:「你急什麼,容我好好想一想。」趙蕭君連聲催他:「你若真的想起來,趕明兒好好請你吃一頓飯。」
成微笑說:「就是越在意所以才會弄丟。」趙蕭君撲通一聲躺下來,嘴裏「哼哼哼」的說:「部門裡好像急著要用,主任剛打電話過來問呢。」成微看著她說:「著什麼急!報表的事向來有規定,也不在這一兩天。你還是先把葯吃了吧。」趙蕭君聽他這麼一說,心想老闆都發話了,自己也就用不著白操心了。於是叮囑他說:「那你回去的時候記得帶去公司,我過去拿給主任。」成微隨便「恩」了一聲,走出去給她倒水吃藥。
趙蕭君就這樣直直的從四環附近的惠新東街一直走到雍和宮附近,急匆匆的一路往前走,也不覺得累。迎著凄慘清冷的寒光,只聽的見自己急促的腳步聲。路上的行人大都捂緊頭臉,包的嚴嚴實實,悶頭往前走,整個天地竟然如此靜穆深遠,靜的心慌意亂,心生畏懼。趙蕭君看見迎頭射來的「地鐵」兩個字,白花花的分外使人眼花繚亂,刺的人有一瞬間的眼盲。這才覺得渾身都是汗,北風呼啦啦的一吹,牙關打顫,寒氣侵體。於是站住了,沿著欄杆,一步一步走下地鐵的入口。旁邊用大紅的字體寫著「雍和宮」地鐵站幾個大字,然後是名人的題名。看不清楚名字。腳下是一層一層長長的階梯,由明亮處往黑暗的底下望去,似乎沒有盡頭,無底深淵似的。趙蕭君忽然害怕的渾身發冷,顫抖不已,站了不知道有多久,才抬起沉重的腳步,猶豫著,像怕忽然踩空了似的,走的極其緩慢,小心翼翼的一腳一腳踏到實處才敢跨出另一隻腳。走了許久才走到下面,迎頭有一陣暖風呼呼呼的吹過來。趙蕭君伸出手,側著掌擱在空氣里,溫暖的風從地鐵和人海間吹過來,又從她的指縫裡吹走了。趙蕭君覺得有一種透過氣來的感覺,這才整好自己的腳步,拿出零錢,走到售票窗口排隊去買票。這個時候正是商場下班的時間,人流還十分熱鬧。
一個女同事見她吐成這樣,連忙問怎麼了,又拿水給她漱口。趙蕭君吐乾淨了,一股氣順過來,似乎舒服了一點。勉強笑說:「沒事,大概是吃壞了肚子。」那女同事見她臉色極差,帶著灰色,整個人死氣沉沉的,不由得的說:「不會是生病了吧?」趙蕭君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虛弱的說:「我也不知道。以為過一會兒就好了。」那女同事便伸手也摸了摸她額頭,叫起來:「這麼燙!肯定是發燒了。生病了還怎麼工作,去跟曹經理請一天假吧!哪裡有你這麼拚命的人!」扶著她,回到辦公室,又找來曹經理說明情況。
陳喬其才想起剛才的輕狂和莽撞,不由得鬆了鬆手,口裡仍然急著哀求:「蕭君,蕭君——先不要走,你先聽我說……」趙蕭君躲瘟神一樣躲開了,忙不迭的朝樓下跑去,一口氣直跑到大街上。寒冷的夜氣一個勁的往脖子里灌,冷颼颼 的鑽的全身到處遊走。剛才忘記戴毛巾了,可是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冷,反而有一種舒服的感覺,越冷越好!她此刻正需要這樣的寒冷!
趙蕭君走出來,看著空蕩蕩的大街,失魂落魄,簡直有些承受不住。她站在附近的公交站牌前查這一帶細緻的地圖,沿著鮮明的「我在這兒」的小紅星朝脈絡一樣逐漸擴散的地圖一點一點的移動,一條一條縱橫交錯的大街,一幢一幢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可是找起來卻費了許多的心力。趙蕭君抬頭仔細辨認的時候,手機忽然劃破虛空里死水般的寧靜,快活的唱出來。
回來的時候,聽見趙蕭君拿著手機喘氣說:「對,報表是在我抽屜里——怎麼?還是找不到嗎?我記得沒有帶回去,一直都是放在公司里的。突然急著要?這——,那行,我回頭找一找,然後送過去。麻煩你了。」說完掙著身體坐起來,攏了攏頭髮,從這裏看過去,眼睛深陷,臉色慘黃。成微不由得的坐在她旁邊問:「怎麼了?小心又著涼。」於是扶住它肩頭,按住她要她別起來。
趙蕭君推開自己的房門,一大一小兩個箱子豎著靠在牆角上,提起來卻沒有什麼重量。拉開拉鏈,裏面果然是空的。打開衣櫃,看見疊放的整整齊齊的衣物。走到浴室看了一眼,日常用的化妝品等物也照舊擱在檯子上。心裏不由得的閃過一絲無言的凄楚。看見並排放在一起的毛巾,一條是深藍色的,厚厚的絨線,舒服的面料,乾淨清爽,沒有任何的圖案,摸上去還是濕漉漉的;另外一條是淺粉色的印著卡通圖案的小一號的毛巾,卻是乾的。趙蕭君不知道為什麼,鼻子有一點酸,趕緊拿起那條淺粉色的毛巾,扭開熱水,倒了www.hetubook.com.com一點專用的泡沫,徹底的洗了把臉,然後將擰乾的毛巾重新掛在欄杆上。
轉開陳喬其的房門,看見他床上凌亂一片,仍然不記得疊被子,換下的衣服還是隨手往地上一扔。不由得唏噓了一下,愣了許久,似乎沉浸在往日的回憶中。惆悵的動手拉平褶皺的床單枕套,將揉成一團的被子疊的方方正正。拾起地的衣服扔到洗衣機上。又順手幫他理了理書桌,將電腦的插頭給拔掉。獃獃的坐在椅子上,心神恍惚,思緒有些遲鈍。
還沒來得及脫鞋,陳喬其的電話又打了過來。趙蕭君拿在手裡,把玩了半天,最後嘆了一口氣,始終是要說清楚的,放在耳邊輕輕的「喂」了一聲。陳喬其吊著的心放下來,小心翼翼的問:「你在哪裡?怎麼還不回來?」趙蕭君心裏長嘆一口氣,藉著這個借口,就這樣搬出來吧。於是輕聲咳了一下,說:「我已經睡下了,就在新租的房子里。以後,以後,我都不回去了。」
陳喬其才忽然醒悟過來,像記起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事情一樣,動作不由得的停下來,渾身僵硬,溺過水一樣,突然間失了力氣,卻仍然倒在趙蕭君的身上,沒有起來。頭無聲的埋在她的胸口,清楚的聽見左胸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是如此的真實有力,「撲通撲通」是夢中想象的聲音。趙蕭君又羞又怒,只是說不出話。兩個人都喘著粗氣,剛才的那一幕似乎耗盡心力。濃重的呼吸和體溫隔著衣料傳遞過來,曖昧的纏繞在一起,似乎即將融為一體。趙蕭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雙手推倒陳喬其,翻身從底下狼狽的爬出來,汗流浹背。
有些恍然的走出來,到處看了看,只不過短短一天兩夜的時間,當然還是那個樣子,可是心裏面卻覺得像是隔了一重山那麼遠,一切都有些疏離,看在眼裡竟然又是另外一個樣子。啊,又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趙蕭君以為他喜歡吃蘋果,問他還要不要,成微卻又搖了搖頭。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問:「你晚上想吃什麼?」趙蕭君想了想然後說:「不是很想吃。也不打算做了。」成微優雅的疊起雙腿,偏頭看她,說:「你不想吃,難道我也不吃了?」趙蕭君不由得的問:「你要在這裏吃飯?這裏比你家的廚房還凄慘呢,什麼都沒有,除了熱水。難道請你喝熱水?」成微也不說話,拿起手機打電話叫外賣,笑說:「我叫了『一品粥』的幾樣清粥小菜,你想不想吃?」趙蕭君一聽是「一品粥」的清粥小菜,便有些胃口,笑說:「你竟然叫的是這個,我倒沒有想起。不過,你吃的飽?」話還沒有說完,成微又打電話叫了炒菜,對著電話說了一大通的菜名。趙蕭君瞪眼看著他問:「沒必要叫這麼多吧?你吃的了?」成微轉頭對她笑:「不是有冰箱嗎?吃不了可以放起來呀。」趙蕭君暗罵他奢侈成性。
濺到成微臉上的那滴溫熱的水珠像一隻手,輕輕的撫摩著他的臉,有一種異樣的灼熱感。成微也不伸手去擦,任由它慢慢的蒸發不見,幹了似乎還留下觸摸的痕迹,有些發熱,有些緊繃,帶有某種心馳蕩漾的記憶。成微停了一會兒才回到客廳。覺得有些燥熱,想要出去透透氣,彎腰拿起外套。
成微湊到跟前,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說:「病成這樣,還是去一躺醫院吧。額頭上全是虛汗呢。」說著拿出自己隨身帶著的純白手帕替她一下一下的拭汗。趙蕭君搖頭:「只不過著涼了,有些感冒。去醫院也還是那樣。」成微又問:「那吃點感冒藥?」趙蕭君輕輕的搖頭,細聲說:「還沒有來得及買。」成微忽然斜著眼看她,嘲笑似的說:「你就這樣照顧自己的?是不是打算病死算了?」趙蕭君閉著眼睛說:「病來如山倒,誰也沒辦法。」成微嘆了口氣,說:「我下去買吧。你好好睡一覺,出點汗就好了。」又問了問她有什麼癥狀,快步跑到附近的大藥店問明藥店的師傅,買了些日常用的退燒的葯。
趙蕭君笑問:「你要走了?」成微只是輕微的點點頭,身體里似乎還殘留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餘熱。趙蕭君忽然認真的說:「成微,今天真的謝謝你。我生病了,希望有人說一說話,熱鬧熱鬧,你正好就在這裏。」成微從剛才的燥熱中反應過來,於是笑說:「口惠而實不至。」趙蕭君有些氣急,說:「那好,你要我怎麼表示感謝才滿意?」成微看著她想了半天,忽然笑說:「想起來再告訴你。」趙蕭君笑:「果然是商人本色。」成微笑嘻嘻的離開了,下了樓,忽然孩子氣起來,對著趙蕭君的窗口吹了吹口哨,似乎回到年少的時候——心情是那樣的快樂。
趙蕭君冷著臉,拍拍手爬起來,冷靜自若,走過去將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揀起來,胡亂的m.hetubook.com.com往箱子里塞,手卻在微微的顫抖,指尖冰涼,剛從雪水裡撈出來一樣,連帶著神經都是冷的。陳喬其憤怒的按住她的手,蹲在她面前,用幾近痛苦的聲音喊:「蕭君——蕭君——」趙蕭君假裝聽不見,看不見,關起心門沒有理會,仍然偏過身子伸出左手去揀不遠處飄落的毛巾。陳喬其乾脆握緊她的雙手,一把拽過來,牢牢的抓在手心裏,似乎這樣就可以抓的住她似的。眼睛湊到她跟前,懇求似的說:「蕭君,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蕭君……」
成微手上拿著一大束鮮花,蓬蓬鬆鬆的開的極其鮮艷熱鬧,上面還沾著水珠,來不及遞到她跟前,先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她,微笑著說:「聽說你病的厲害,所以來看看你。怎麼樣?還好吧?」
急急忙忙的趕到趙蕭君的住處,老老實實的敲門。趙蕭君吃了葯,睡了一覺,精神已經好了許多,很快就來開門,見是他,笑說:「這麼早就下班了?老闆就是老闆哦!」成微見她說話聲都大了許多,笑說:「看來好了一些了。」趙蕭君點頭:「恩,出了汗,好很多了。」披著衣服坐在沙發上,成微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似乎說什麼都不合適似的,看著她半天才懂的說:「生病了,是不是該在床上躺著?」
回來皺眉四處打量說:「你怎麼住的?廚房,浴室什麼東西都沒有。」趙蕭君剛才一急,出了滿頭的汗,倒不覺得那麼難受了,說:「才搬過來,一切還沒有理清呢。」成微聽她聲音低沉暗啞,說:「怎麼辦?連水都沒有。」趙蕭君記得自己包里還剩小半瓶礦泉水,於是拿了出來,就著一點水吞了葯。重新躺下來說:「吃了葯,馬上就會好。你還是先回去上班吧。」
陳喬其看著她忙亂的拿起包,急匆匆的穿上毛衣和大衣。反應卻跟不上眼睛里所看到的。愣愣的斜坐在地上,眼睛無意識的追著趙蕭君跑。趙蕭君哪裡還有心思管他,越過他套上靴子,還沒有完全穿進去,就跳著去拉門上的轉手。陳喬其才知道跳起來抱住她,急急的問:「你幹什麼?」趙蕭君拿著包反手給他一下,喘著氣狠狠的說:「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是!」陳喬其用力抱住她的時候,趙蕭君想走也走不了,胸口劇烈的起伏,恨恨的說:「陳喬其,發生這樣的事,你說還住的下去么!」
過了一會兒急急的起身,跑到自己的房間,快速的收拾衣物。幸好早就收拾好了的,陳喬其只不過又堆放回去而已。重重的合上箱子的蓋子,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蓋上了。然後到浴室胡亂的收了幾件日常用品,幾乎滑倒。看見欄杆上的毛巾,儘管是濕的,還是找了個塑料袋帶走了。提著一大一小兩個箱子和一個大紙袋,靜靜的矗立在客廳里。轉頭四處張望,眼睛忽然就濕潤了。不知不覺兩年多過去了,像流水一樣,黃金一樣的日子就這樣結束了,像家一樣的生活就這樣結束了,對比新居的凄涼冷清,想起來就覺得顫抖的哀傷。
打開自己的房門,一切都還乾淨,勉強可以住人。趙蕭君只脫了外套,一頭鑽了進去。冷的全身都是一粒粒的雞皮疙瘩。直睡了兩個鐘頭,下半身還是冰涼,才發現暖氣管上的開關沒有開。於是摸黑爬起來,扭了半天的開關,手都紅了。往回走的時候,由於處處不熟悉,一腳絆到地上的椅子,幸好是栽到床上。可是上身磕在床柜上,痛的直流眼淚。掀起衣服,對著昏黃的燈,看了一下,並沒有流血,於是作罷——可是竟然這樣痛!她重新躺回被窩裡的時候,只覺得無邊的荒涼,到處黑漆漆,白慘慘的,冷的令人無法忍受。
成微看著她收拾散亂的盤碟,在一邊說:「放在那裡吧。明天收不也是一樣么!」趙蕭君斜眼看他:「明天還不是一樣要收拾,難道你要幫我?」成微連忙轉頭裝作沒有聽見,一頭倒在沙發上。趙蕭君又好氣又好笑的開熱水洗碗筷。成微卻又跟了進來,趙蕭君不耐煩的說:「你還是出去吧,又不準備幫忙。跟進來做什麼!還獻不夠亂的么。」成微斜倚在一邊,聳肩說:「我看著你洗也礙著你了!」趙蕭君回頭沒好氣的說:「你這個人怎麼就這麼壞心眼呢。讓你幫忙不但不幫,又要在一邊閑閑的觀看,真是無聊透頂,可惡之極!」成微懶懶的說:「這就叫可惡呢?真正可惡的事還沒有做呢。」趙蕭君洗好碗,也不擦手,提起手左右晃了晃,故意將水甩到他臉上而裝作不知,接上去說:「對哦,天下沒有不奸詐可惡的商人!」說著走出去了。
趙蕭君削蘋果很有技巧,長長的蘋果皮從頭削到尾,中間沒有斷,成微看的很有興趣,接在手裡輕輕往外拉,很長的一串,彎彎曲曲,很有成就感的樣子。覺得手癢,自己也要試一試。趙蕭君笑說m.hetubook.com.com:「這有什麼好試的!」還是另外拿了一個蘋果,將手上的小刀遞給他。成微一刀削下去,幾乎把半個蘋果給削沒了。趙蕭君在一邊咬蘋果一邊笑說:「照你那削法,最後就只好吃蘋果核了。」成微連試了兩下,覺得實在沒有這個天分,苦笑說:「看來不是做這一行的。」趙蕭君看的有趣,嘻嘻笑著,要他先幫忙拿著自己手裡的蘋果,示範說:「其實很容易的。沿著蘋果的邊一點一點削就是了,就是要有耐心。」低著頭慢慢的就削完了。
成微走到樓下,看見賣水果的小攤子,不由得停下來,隨手買了些香蕉,蘋果和橙子,提著又走了回去。站在門外躊躇了好一會兒,不想讓趙蕭君又爬起來,這樣上上下下,恐怕又得著涼,於是掏出鑰匙串,輕輕打開門,走了進去。趙蕭君剛剛眯上眼,見他走進來,不由得的說:「你還沒有走呀?」成微晃了晃手中的水果,笑著說:「我下去買了點水果,想吃的時候自己拿。我給你放床頭了。」趙蕭君沒想到他竟然這麼細心,有些感動,連聲稱謝。成微伸手撫了撫她額頭,順手將她有些汗濕的頭髮撩到一邊,動作是如此的輕柔細緻,甚至帶著滿心的愛憐。覺得病了的趙蕭君是這樣的溫順聽話,說什麼就是什麼,沒有平日里的防備和疏離,甚至有些不自覺的依賴他。
第二天起來人就有些不舒服,腦袋裡像硬塞了塊石頭,轉一下就硌著疼,是一種由里到外沉甸甸的疼,硬邦邦的敲打著神經。掙扎著到樓下的小賣部隨便買了一些簡單的洗漱用品,回來撐著洗手台,強打精神抹了把臉。衣服也沒有換,隨便理了理,提起包就出門了。公車裡照樣擠的沒有一絲縫隙,幸虧離公司近,就幾站路,下了車慘黃著臉,一股濁氣直往喉嚨里涌,胃裡泛酸,像有人在裏面拿著木棍不斷的翻攪,喉嚨口到處冒泡,十分難受。
趙蕭君簡直毫無反抗之力,真正是待宰的羔羊,被他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弄的措手不及,天旋地轉,頭暈目眩。等她反應過來,陳喬其已經在嘗試撬開她的牙齒,手上的力道不由得鬆了許多。趙蕭君憤怒的叫出聲,卻給了陳喬其趁虛而入的機會。趙蕭君倒沒有想到要咬他,只是不知道哪裡生出一股橫力,抽出雙手,然後一巴掌扇在陳喬其的臉上,並沒有留下五個鮮紅的手印——力道不夠。
成微忽然一拍手,笑說:「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別推辭。」趙蕭君一口答應,忙說:「真的,真的,隨你什麼時候吃都行。」成微才笑說:「我記起來了,是在我家裡見過,擱在玻璃桌下壓著呢。我當時還奇怪,怎麼會有這個東西,隨便瞄了一眼,也不在意,就順手往那裡一放。」趙蕭君被他這麼一提醒,也想起來,覺得大概是這樣,大大鬆了一口氣,撫著頭連說:「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奇怪的很,我當時還仔細的查過有沒有遺漏的東西,怎麼還會丟在你那兒?」
趙蕭君半蹲在地上,撇開頭硬下心腸用儘力氣裝作平靜的說:「我當然要走,不然費這麼大的勁收拾行李幹嘛!」晃動雙手要站起來。陳喬其失望憤怒之極,一股鮮血直往頭頂衝去,失了理智一樣,一把將她推倒在地上,如獵豹一樣壓的趙蕭君絲毫不能動彈。然後一隻腿壓住她的下身,一隻手拽緊她雙手的手腕,另一隻手握住她的下巴,像訓練過無數次一樣,就這樣湊上去沒頭沒臉的吻起來。從額頭到眼睛,再到鼻子,然後是嘴巴,就這樣慌不擇路的一直吻下來,沒有絲毫的技巧,簡直是野蠻人一樣。弄的趙蕭君滿臉都是濕漉漉的痕迹。
趙蕭君吃力的拖動兩大大大的箱子,一步一步的蹭到小區門口,招手叫了一輛計程車,一個人坐在後面,十分詫異手背上為什麼會有滴落的淚水。生怕人看見似的,快速的抹去了。轉頭看窗外快速移動的槐樹,光禿禿的還帶有冬天的味道,凄凄慘慘,和她的心情大概差不多,儘管時令上早已立春。可是春天,春天到底在哪裡呢,為什麼看不到頭?
曹經理一見她這種樣子,立馬同意了,並叮囑她好好休息,別再強撐了。趙蕭君點點頭,隨便整理了一下,就要回去。曹經理有些擔心的問:「要不要緊?還能回去嗎?」趙蕭君點點頭,喘著氣無力的說:「到樓下打車回去就可以了。」曹經理見她腳步虛浮,精神不佳,生怕有什麼閃失,一直陪著她下樓,看著她上了計程車才折返回來。
自此以後,這裏的一切都將與她無關,都將隨風而逝。趙蕭君費力的拿下鑰匙串上的鑰匙,一個不小心,被擦的破了皮。只不過一點小傷,卻分外感到疼痛。放在嘴裏吮了吮,越覺得火辣辣的痛。將梅花型的鑰匙放在空無一物的玻璃桌上,一眼就能看到,十分醒目。然後大踏步的反手關上了大門。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