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青眼影沉沉

作者:李李翔
青眼影沉沉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三十一章 暗潮洶湧

第三十一章 暗潮洶湧

成微忽然說:「我這段時間可能要去美國。」她一邊擦藥一邊問:「那要多久?」成微長長的嘆了口氣,可是她卻聽不出他究竟為什麼嘆氣,還以為是離愁別緒。成微停了停,說:「得要一段時間吧。」她點頭表示知道,說:「那要準備什麼東西?我替你收拾好。還疼不疼?要不明天去醫院看看?」一邊說著一邊關了燈。
錢美芹無奈的嘆了口氣,這都多少年過去了,喬其還是這個樣子。以前他年紀小,不打緊,可是現在眼看著他一天天耽擱下去,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說了也是白搭,反而跟她越來越疏遠,回家的次數也越來越少。難道直到現在他心裏還在怪她嗎?她看著站在眼前的喬其,母子間似乎早就隔著千山萬水了,中間的鴻溝越來越大,似乎已經不可逾越。她心裏驀地一酸,她就這麼不可原諒?她何嘗做錯過什麼?母子倆有多久沒有好好跟說過話了?
陳喬其上樓洗澡換衣服,正要出門的時候,錢美芹猶豫了一下,遲疑的說:「喬其,你來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陳喬其神情淡淡的,說:「什麼事?我現在趕著回公司呢。」錢美芹說:「晚一點去也沒多大關係吧?」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陳喬其只好轉回來,在她對面坐下,倒像是面對面談判的架勢。
安安對著桌子吐嘴裏的菜,成微臉色一沉:「不許挑食!」聲音很大,臉色很壞。連趙蕭君都被他嚇了一跳,說:「幹嘛這麼大聲,要教訓孩子也不是這麼教訓的呀。」他不理,夾了菜放在安安碗里再一次重申:「不許挑食!」安安就是不吃,乾脆連飯也不吃了,將碗一推,臉一撇。成微真是生氣了,重重的說:「你再挑食,看我不抽你!」趙蕭君有些奇怪,說:「你今天怎麼了?怎麼這麼大的火氣?要說跟孩子好好說唄!你這樣嚇著他了!」成微掉轉頭來瞪著她說:「有你這麼寵孩子的嗎?你看你把他寵成什麼樣子了!這個不吃,那個不吃!你自己就沒做好榜樣!還怎麼教孩子!」
這次的產品展銷會是全國性的,規模宏大,連電視台也出動了。他用力關上車門,正要進去的時候,又鑽進來,從後座上拿起一件運動外套蓋在安安身上。冷著臉進去,在大廳看了一下簡介,直接乘電梯下地下二層。怪不得趙蕭君的手機沒信號,在這麼一個不見天日的鬼地方。日光燈打在他臉上,氣色更不好。這層的人不是很多,他沿著會場的指示不一會兒就找到她公司的陳列專櫃。
陳喬其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真後悔剛才那一棍為什麼沒有打下去!媽的,簡直禽獸不如!成微,你就等著瞧吧!世上的事沒有不透風的牆!
秘書進來,看著埋在文件堆里的成微,又忍不住看了看邊上亦是專心致志的成安,覺得他們還真是父子,提醒說:「成總,精實的總經理過來了。」成微頭也不抬的說:「請他進來。」秘書支吾著說:「成總,那您兒子——」成微似乎才想起來,揉了揉眉心,走過來,抱起他說:「來,安安,跟蘇秘書先出去一下。」蘇秘書牽著他的手笑說:「跟阿姨出去,倒飲料給你喝好不好?」
成微進書房前叮囑她:「早點睡。」她答應一聲,還是替他熨了西裝才回房睡了。她果然遵守自己的承諾,一心一意待他,不再有其他的想法。生活中的一點一滴都替他想到了。他的襯衫從來沒有褶皺的;外套口袋裡的雜務從來沒有過過夜;甚至每天早上站在穿衣鏡前惦起腳尖幫他打領帶。
陳喬其又氣又怒,當下冷著一張臉說:「媽,你這是想幹什麼?我是絕對不會去的!」錢美芹如今是拿他沒有辦法了,只好在一邊勸說:「喬其,不要整天埋在公事堆里,出去認識一些新朋友也好。」他想也不想的說:「我沒興趣。」錢美芹嘆了口氣,眉頭折起來:「喬其,你這是幹什麼?陳家就你一個孩子,你就這麼蹉跎下去?」陳喬其忽然提高聲音:「媽。你能不能不管?你管的還不夠多嗎?你當初要是真不管,現在連孫子都有了!」他忽然想起成微說的「我們的孩子已經兩歲,小名叫安安」,忽然間覺得忍無可忍,心神俱碎。這對他無疑是個天大的打擊!當初為什麼會分開呢?到底是為什麼?究竟是誰的錯!
趙蕭君覺得他今天完全是沒事找茬,也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堵車堵的這麼大的火氣,碰到誰就炸起來。忙息事寧人的說:「好了好了,你跟一個才兩歲的孩子較什麼真!吃完了沒?吃完了趕緊洗澡去!省得礙眼,逮誰罵誰!」成微悻悻的進浴室去了。
m.hetubook•com•com他們給孩子取名叫成安,取的是平平安安的意思。孩子長的很健康,手足纖長,簡直一天一個樣。黑葡萄大的眼睛滴溜溜到處亂轉,對什麼都好奇,老是伸手抓東西,手勁很大,常常令人驚異。不喜歡哭,也不怕生,笑的時候露出左臉上淺淺的酒窩,像是歡樂的泉源,盛滿單純至極的快樂。五個月大的時候第一次開口叫「媽——媽」,趙蕭君又驚又喜,一直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他又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的叫「媽——」。她並沒有特意教他,乍然下聽到,喜極而泣。
衣服也不換,下班直接開車去君悅。眾人都到了,全部在等他,雖然也有幾個世家子弟,可是還是變相的相親。他覺得煩悶之極,他母親也太多事了!他的座位正好安排在李欣的身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麼一回事。李欣剛從英國回來,全身上下沾滿歐洲的氣息,連普通話都說的不怎麼流利。說是接風洗塵,可是她都回來好幾個月了,這到底接的什麼風,洗的什麼塵!
錢美芹看著他痛苦的嘶吼,瑟縮了一下,拉過他的手,有些哽咽的說:「喬其!你怎麼能這樣?我到底是你母親。」陳喬其一把抽回手,端正的坐好,說:「媽,你真疼我,就多為我想想。」聲音黯然,像陰天里的灰塵,無力的漂浮。錢美芹忽然覺得自己真是老了,心力憔悴。她怎麼不為他著想?就這麼一個兒子,不為他著想為誰著想!隔了半晌,說:「晚上七點,君悅大酒店,記得別忘了。」陳喬其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說:「晚上六點半我要和傳化的羅總談合約的事。」三步並做兩步,快速的走下台階。
從他外套上面揀起一根長發,「切」了一聲,扔進垃圾桶里。他的衣服上老是沾有煙味酒味以及香水味。也不知道天天在外面怎麼應酬的。成微擦著頭髮走出來,隨手拿起她剛才熨好的襯衫穿上。她張嘴還來不及說話,只好「嘖」了一聲,又從房間里拿出另外一件襯衫熨平。
錢美芹被他的言行舉止刺|激的忽然心灰意冷。如今她想要管他,已經是有心無力了。看著他,有些黯然的說:「你這一走是不準備再回來了?」偌大的庭院,窗明几淨的讓人頭暈目眩。明明位於鬧市區,卻像在荒山野嶺,寂然無聲。陳喬其腳步頓了一頓,忽然又想起母親的可憐可悲處,她終究是以她自己的方式為了他好,雖然他死都不會接受。斟酌了一下,說:「媽,公司最近忙的很,有時候會在公寓過夜。」錢美芹嘆了口氣,說:「要不要讓周嫂過去幫忙打理日常起居?」他搖頭拒絕了。錢美芹看著他的身影在蒼茫的夜色里漸去漸遠,吐出一口氣,有些蒼涼。才幾年工夫,她的確是老了,再也經不起打擊。
從醫院出來后,成微臉色難看之極。將安安往車上一塞,沉著臉說:「你給我乖乖坐好。」安安委屈的縮在那裡,眼淚要掉又不敢掉,身體動來動去。他又喝了一聲:「聽到沒有?」安安「哇」的一聲又哭出來,喊著「媽媽」,這下是怎麼都停不住了,哭的沒完沒了。成微煩躁的將車停在路邊,看著他江河決堤般的眼淚鼻涕,半晌,還是接過來抱在懷裡。安安已經哭的整個脖子都紅了,只是喊著要媽媽。他給趙蕭君打電話,一直是「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成微冷冷的說:「沒想到陳總也來了,居然這麼悠閑。有時間到處轉悠的話,還不如多花些心思宣傳公司的產品。」陳喬其冷笑一聲:「陳氏的事還不勞你費心。」目不斜視,似乎當他不存在,轉身就要走。成微的聲音在後面響起:「警告你一句,以後少來招惹她。」陳喬其頓了頓,回過身迎著他的目光不屑的說:「成總,您這是太平洋的警察——管的也有點太寬了吧?這是我個人的事,跟您恐怕沒什麼關係。」
他解著袖子上一排的扣子,極不耐煩的拉扯,像在和什麼人廝殺,斗的難解難分,帶著憤恨和怨氣,想要橫掃千軍——可是這隻不過是極普通的扣子,自然一個也解不開。趙蕭君連聲說:「你怎麼解扣子的?想乾脆扯下來是不是?」彎腰替他解開,姿勢有些不舒服。身體擋住了光,兩個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模模糊糊的。扣子有點緊,又是穿在他身上,不像穿在自己身上那麼好解,一粒一粒的小扣子解的她手指都紅了。她站起來對著手吹了口氣,替他穿上新買的襯衫,拉了拉領口,又扯了扯胸前,大小正合適。滿意的說:「不錯,幸虧拿了大一號的。我手碼兩碼正好是https://m•hetubook•com.com你的胸圍。」
可是陳喬其偏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當天晚上回去后,臭著一張臉將所有東西收拾整理好,提著箱子下樓的時候,錢美芹不解的攔住他:「喬其,你這是幹什麼?」他面無表情的說:「我想還是搬到公寓里去住比較好,那裡離公司近,上下班方便。」錢美芹皺眉看著他,說:「喬其,你到底想怎麼樣?」陳喬其冷笑一聲,壓抑著怒氣說:「媽,我到底想怎樣?你能不能別再給我找事了,你就不能安安心心在家享享清福嗎?」然後一言不發的要走。
半歲長牙齒的時候,老喜歡往嘴裏塞東西,冷不丁的咬人。十一個月的時候已經能搖搖晃晃走路了。磕磕碰碰老是撞到,客廳里的盆栽,玻璃裝飾,多餘的桌椅全部收了起來,站在那裡可以推翻厚重的紅木坐椅。過周歲抓周,他坐在那裡面對一大推的物件,冷冷的似乎不感興趣。趙蕭君在他耳邊哄了半天,他才伸手抓了一大把的硬幣拿在手裡叮叮噹噹的玩耍。眾多的賓客都笑說:「成總,這個孩子將來肯定跟您一樣,是商場上的奇才。」
他一手抱起安安,吹著氣連聲說:「安安,聽話,不哭不哭。」安安一時吃痛,掉了幾滴眼淚,現在見到他,像有了依靠,慢慢止住哭聲,只是眼睛里的淚水還在打滾。成微揀起地上的裁紙刀察看,刀刃上隱隱有銹跡,眉頭緊皺。蘇秘書也看見了,忙說:「成總,還是去一趟醫院打一針預防破傷風的針吧。」成微站起來,臉色有些難看,所有人噤聲。他將曹經理叫過來說:「晚上產品的展銷會你替我去。我先帶安安去一趟醫院。」曹經理連連點頭答應。
他趔趄的倒在門上,發出巨大的響聲。待站穩腳步后,連流出的血也沒抹,抬起腳一個漂亮的側踢,挾著風聲重重的朝成微劈下來。成微踉蹌後退,收不住勢,撞到樓梯的扶手上,背上鑽心的疼。悶「哼」一聲,跌倒在邊上。陳喬其仰起頭,捏住鼻子,鮮血還是不斷流出來,沾的滿手都是血。他用力的抹了一把,不屑的說:「真要打,你是我的對手?你只不過運氣好,佔了先機罷了!」一語雙關,意有所指。
陳喬其握緊的右手忽然動了動,似乎想起了什麼,最後頹然的鬆手。木棍「啪」的一聲掉在地上,一直滾到樓梯口才悠悠的停下來。忿忿的說:「打死了你,我怕蕭君傷心痛苦。」他終於正面說出趙蕭君的名字。成微的肩膀忽然一松,像是瞬間清醒過來,這算什麼?堂堂齊成的老總和人躲在樓道里打架鬥毆,爭風吃醋?他媽的算什麼男人!可是他偏偏控制不住,簡直是瘋了,喪心病狂!陳喬其太可恨了,為什麼不幹脆打死他?死了一了百了!
她不再想起陳喬其,彷彿記憶的瓶塞上下了永遠都解不開的封印,什麼都被封住了,一切都遺忘在藍色的海洋里,深不見底。她希望可以這樣好好的過下去,竭盡所能讓成微舒適滿意。第二年六月份的時候,她平安的產下一個男孩。重六斤八兩,面容英俊,眼睛尤其漂亮,人見人愛。
他靠在車身上,腳底是滿地的煙頭。遠處的車燈打過來,照的人頭腦發花,彷彿是朝他直直的壓過來,瞬間就要消亡。他有些暈眩,好容易才重新適應了撲面而來的漆黑。只要下定決心,就可以永遠遠離這種折辱和難堪!可是為什麼事到臨頭總是無功而返,總是一次又一次怯弱臣服!他又氣又怒——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還沒有受夠嗎?成微,你真是犯賤!活該!
兩個人面對面冷冷的對峙,眼光在空氣里來回的廝殺,彷彿恨不得對方灰飛煙滅。陳喬其忽然側身打開門,沉聲說:「這隻是我們兩個男人之間的爭鬥,我不希望蕭君知道。」成微拉開另一邊的門,眼睛直視前方:「這是我和蕭君兩個人之間的事,不希望你插手。」陳喬其怒,一拳捶在門上,厚厚的玻璃居然應聲而碎,狠狠的說:「你們倆?我和蕭君在一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
成微艱難的走回停車場,腳步蹣跚,陳喬其那一腳真是又狠又辣。還來不及喘口氣,手機簡訊的聲音連綿不絕的響起來。站了一會,掏出來一看,全部是趙蕭君發過來的,一共有十多條。他看也不看,重新扔回口袋裡。打開車門,安安還在睡,蓋在身上的衣服袖子掉下來,有一半拖在下面。他摔著車門坐進去,車子連發了幾次還是沒有發動,狠狠踢了一腳,乾脆打開門下來。
掏出煙一支接一支的吸,吞雲吐霧,胸口一陣悶痛和_圖_書,忍不住咳嗽了兩聲。手機又響起來,他看了眼,忽然狠命摔在地下,主機,電池,外殼摔的七零八落。鈴聲彷彿被人硬生生掐住喉嚨,戛然而止。他立在蒼茫的夜色里,悲哀,無力像綿延不絕的浪潮永無止盡的朝他涌過來。他站在沙灘上,驚慌失措的看著,一步又一步的後退,還要裝作冷靜自若的樣子,不讓任何人發覺。可是他現在已經退離海灘了,夠遠了!難道還要往陸地上無休無止繼續退下去?
可是心頭又不由自主想起以前的事來,當時不在意的事,沒想到竟然記得這麼清楚,而且有越來越清晰的趨勢。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震撼和難忘。還記得當時油然而生的念頭:要是有人這樣為我哭,用命來換都值得!他現在知道她那時是為了陳喬其旁若無人,痛快淋漓的在哭,而陳喬其也確實拿命來換了。可是她總算也為自己哭過,哭著說:「成微,我會愛你,愛我們這個孩子,愛這個家,會好好的過下去。」儘管是這麼的諷刺,可是她總算也為自己哭過。成微的心又不由自主的一點一點軟下去,軟到最終化成一股鮮血,汩汩的在身體里流動,可是免不了有些疼痛。
他點了煙,大口大口吸著,又默默的坐了一會兒,然後打電話告訴曹經理:「曹經理,你現在是不是在展銷會的會場?去看看蕭君他們公司的產品是不是也在展銷會上陳列。她人也在的話告訴她孩子在醫院,一直吵著要她,讓她趕緊回來。她電話一直打不通。」語氣很不好,像是拚命壓制著極大的怒火。安安哭累了,一會兒就睡了。他忽然用力打了一下方向盤,整個車子都震了一下。再也等不及,掉頭往展銷會的會場開去。
趙蕭君根本不知道他為什麼又發怒了,耐著性子解釋:「不是的。我知道你穿四十二的。這個牌子的襯衫是歐版的,有點小。所以拿了大一號的,你試試看合不合適。」說著一粒一粒解開扣子才遞給他。他站在那裡看著她,沒有表情的臉,眼神複雜難明,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趙蕭君完全誤會了,笑罵:「你沒手呀!」還是走過去,仰著脖子替他解開一排的扣子。成微忽然閉上眼睛,憤怒的猜疑,之後是莫名的尷尬和滿心的挫敗沮喪。心裏的魔鬼尋著機會就對你發動無情的攻擊,讓你毫無防備之下潰不成軍,永無翻身之日。
成微難堪的憤怒著,心裏的那根刺越插越深,彷彿已經生根發芽,開花結果。站直身體嘲諷的說:「我不是你的對手?只有不切實際的人才會這麼目空一切,看不清現實。」陳喬其怒吼:「成微,你等著瞧著吧。看看到底誰笑到最後!」成微怒極,撐著身體一拳又朝他打過來,陳喬其這次輕易的閃開了,並且順手抄起門後邊拖把上的木棍。看著成微的眼神冷酷無情,痛恨之極,似乎真的想殺了他——全部都是因為他,蕭君才會逼不得已嫁給他,自己才會這麼痛苦!那瞬間湧上來的強烈的恨意,真的有同歸於盡的想法。
成微忽然低下頭狠狠的吻她,像烏雲翻滾,緊接著狂風暴雨,聲勢浩蕩,一路席捲而過,似乎想要吻進她心裏,在裏面單獨蓋一幢房子——只有他一個人住。趙蕭君有些承受不了,喘著氣推開他,連聲說:「好了,好了,你快工作吧。」他一語不發,用力扔下襯衫走出去,浴室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成微十分蔑視,驕傲的逼進,全身的骨頭似乎都在響。眼前這個人似乎是命中的夙敵,這麼讓他難堪——一次又一次的折辱,難堪到極點!像揮之不去的魔魘,時刻纏繞,折磨著你!是如此的惡劣,憤怒,可是卻什麼都說不出來,無言的痛苦和羞辱——惟有打落牙齒混血吞!
陳喬其一整天陰著一張臉,陳氏的員工分外小心,生怕踩到地雷。還是有幾個倒霉的主任被他尋到錯處,狠狠的瞪了兩眼。幾個人在底下議論紛紛,都在猜他今天暴風雨般的脾氣是不是和臉上的傷有關,幾乎沒有人不好奇。平時果斷冷漠,成熟穩重,年輕英俊的老闆難道和人打架了?陳氏的女員工尤其關心,津津樂道。凡是在陳氏工作過的女性,幾乎沒有不意淫陳喬其的。熟悉他的楊經理無意中說:「聽說老闆是跆拳道的高手,拳腳工夫很厲害。」眾人更像炸開了鍋,私下流傳有各種版本。陳喬其本人倒一點都不知道,他正在為晚上的洗塵宴煩惱。
最後還是兜著車回去了。趙蕭君在家等的快要急瘋了,搶過他手上的孩子連聲問:「安安到底怎麼了?有沒有出什麼事?」成微一言不發的坐在沙發上,大口大口喝了一整和圖書杯的水,過了一會兒才說:「沒事,打了針,不要緊。」她的心還沒有穩下來,追問:「那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電話為什麼打不通?你不知道,我都急死了。」成微將手機零件往桌子上一扔,說:「接電話的時候摔了。」
成微充耳不聞,挺直脊背走出去幾步,然後頭也不回的說:「結婚是兩個人的事,離婚也是兩個人的事!我不管你是怎麼蠱惑蕭君的,但是我是絕對不會離婚的!陳喬其,你就死心吧!」頓了頓彷彿說的不夠清楚似的,又冷冷的加上一句:「而且我們的孩子已經兩歲了,能一個人下樓梯,小名叫安安,他叫我爸爸。你就死心吧!」說的咬牙切齒,殺人于無形。
眾人笑嘻嘻的圍上來,有人說:「陳喬其這樣,太過分了。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有些人知道一點半點眉目的就說:「陳喬其這哪是過分,簡直是痴情呢!」眾人好奇的詢問,那人就將捕風捉影聽到的一點消息說出來,說他之所以不交女朋友,據說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云雲。眾人覺得像在聽童話故事一樣,完全不可想象。一邊往死里打聽,一邊有些同情的看著李欣,大家都知道今天晚上的主角是誰。不過她倒不覺得羞辱難堪什麼的,留英多年,學到他們那個民族骨子裡的淡漠和瀟洒,聳聳肩,攤攤手,對這種事完全不放在心上。現代社會,你情我願,一拍即合。合則在一起,不合則分,誰還在一棵樹上弔死,又不是傻子。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趙蕭君拍醒安安,問他痛不痛。安安撇著嘴說:「媽媽,我餓了。」趙蕭君問:「這麼晚了,你們還沒吃飯?」連忙說:「安安乖,先等一會兒。媽媽這就去做。」趕緊熱了飯菜,又加了個湯。邊喂孩子吃飯邊說:「你們剛才到哪兒去了。怎麼到現在還沒吃飯?」成微隨口說:「醫院人多,排隊堵車呢。三環路上出了一起車禍。」趙蕭君「哦」了一聲,沒有再追問。
不知道為什麼,安安一進醫院就哭的厲害,吵著要趙蕭君。平時也不是沒打過預防針,別的小孩哭的稀里嘩啦,他愣愣的看著針頭插|進手臂,面不改色,只是痛了才湧出一滴半滴的眼淚,也不哭。可是今天怎麼都哄不住,從來沒有這麼鬧過。成微氣的動手打了幾下,他哭的更厲害了,倔著臉,上氣不接下氣。
陳喬其第二天從展銷會上帶著一身的傷回去了。嘴角明顯裂開,左邊臉上有些腫,錢美芹見到他這個樣子,連忙心疼的問:「喬其,這是怎麼弄的?」他面無表情的回答:「沒事。」轉身就要上樓。錢美芹拉住他:「喬其,你等一下,要不要去醫院?」他不耐煩的說:「哪那麼麻煩,只不過撞了一下而已。」她沉下臉:「到底怎麼回事?無緣無故會鼻青臉腫?」陳喬其面不改色,一口咬定:「真的是不小心被人撞了。你就別瞎操心了。」
他只覺得座上的人言語無味,面目可憎,一頓飯形同嚼蠟。除了應酬,根本就沒說過其他的話。李欣見他長的英俊,對他倒是很有幾分意思,半生不熟的問了他幾個問題,他客氣的敷衍。飯後,留下他們幾個年輕人玩鬧,幾個長輩先走了。陳喬其半點面子都不給,明確的對李欣說他已經有心上人了,還以為她聽不懂,又用英文重複了一遍,說完甩頭就走。
成微簡直過著帝王般的生活。可是帝王還是一樣有煩惱。
「啊!原來是李世伯。您身體還好嗎?最近還有沒有去青城山打獵?小侄手癢了,想和您切磋切磋呢!」李世伯在那邊哈哈大笑,說:「喬其,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到時候可別用公事推辭。」陳喬其連連答應。他快要掛電話又加上一句:「今天晚上你和你媽一起過來吃頓飯吧,大家好久沒見面了。」陳喬其神情一變,臉色很差,不過仍然是一疊聲的好好好。
錢美芹怔怔的看著他,嘴唇動了動,然後低下聲問:「那你說怎麼會被人撞,又不是三歲小孩。」他撇過臉,鬱悶的說:「怎麼不會?我喝醉了!」錢美芹還是將信將疑,心裏多少也猜到一點,嘴角裂成那樣是不小心撞到的?不過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順著他的語氣說:「怎麼喝醉了?一個人在外面要當心自己的身體!」他隨隨便便應了一聲,顯然沒有聽進去。
晚上睡覺的時候,趙蕭君不小心撞到他,他悶哼一聲。趙蕭君立即問:「怎麼了?傷到哪裡了?」他閉著眼睛沒說話。趙蕭君見他按住腹部,連忙掀開他的衣服看,一片的青黑紅腫。嚇了一跳,連忙問:「怎麼弄的?」趕緊下床去找葯。他過了一會兒才說:「www.hetubook.com.com撞的。路上不出車禍了么!」趙蕭君罵:「那你早點說呀!說不定得去一趟醫院!傷的這麼重!」
陳氏的業績蒸蒸日上,可是陳喬其還是在各地來回奔波。偶而也去北京,可是在所有事情塵埃落定之前,他不想輕易去見她。他怕自己實在忍不住,不顧一切,就算這樣帶著她私奔也好!可是她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聽見對方掛了電話,他將手中的聽筒狠狠的摔在桌子上,立馬斷成兩截。秘書剛推開門進來,聽見聲響,嚇的臉色一白,不等他發話,趕緊識相的出去了,順手帶緊房門。他站起來一腳踹飛木椅,椅子直直的撞到牆上,才「砰」的一聲掉在地上,竟然沒有碎。長長的吸了口氣,努力平靜下來,沒有辦法,讓經理進來代替他去談合約的事情。
站在旁邊四處找了一找,沒發現她的人影。正要上前詢問她公司負責人的時候,有人先走過來,禮貌的問:「請問一下,你們公司的趙副經理呢?」櫃檯小姐忙的暈頭轉向,一時反應不過來,茫然的反問:「趙副經理?」他點頭:「對,就趙蕭君。」她長長的「哦」了一聲,說:「你說趙姐呀,她有急事,剛剛走了。」他顯得很沮喪,沉著臉僵在那裡,周身發出沉悶的怒氣。什麼情況都想到了,卻沒有料到這種情況——她人居然不在!
她在心裏先掂量一番,然後慢慢說:「喬其,今天晚上李世伯請客,你安排一下時間,抽個空去吧。」陳喬其皺了皺眉,說:「我晚上還要處理公事呢。既然是世伯請客,你去也是一樣的。」錢美芹吹了吹杯子沿邊的茶葉,然後喝了一小口,說:「李世伯的女兒從國外留學回來,大家替她接風洗塵呢。就是欣欣,你還記得嗎?小時侯還跟你同過班的。」
成微雙手握拳,青筋暴出,腦門上的血管清晰可見,忽然轉身:「陳喬其,你過來,我們好好說清楚。」陳喬其也知道這根本不是說話的地方,隨著他到了安全出口的樓道里。剛推開門,成微一拳從臉上轟過來,惡狠狠的像是要將他往死里打。陳喬其因為自小練過跆拳道,反應迅速,頭立即往後退。哪知道身後就是門,退無可退,後腦勺撞了個結實,臉上還挨了一拳。血立即從鼻子里,嘴裏流出來,不知道牙齒有沒有掉。
專櫃小姐很熱心的問:「你找趙姐有什麼事嗎?要不要我替你轉達?」他彷彿沒聽到似的,依然皺著眉,心情很不好。那小姐又說:「那我把她的電話號碼給你吧,有什麼事直接找她好了。」說著找趙蕭君的名片——也有點太熱心了。成微幾個跨步橫在他面前,陰狠的看他。陳喬其冷不防見到他,雖然有些吃驚,隨即恨恨的盯著他看,兩個人站在那裡針鋒相對,毫不相讓。
他們請了本地一個有經驗的大娘幫忙照顧孩子,姓聶,兒女大了,都在外地工作。一天,她有些著急的問:「成先生,你今天還要去上班嗎」將近中午,成微還在家裡。他沒回答,問:「怎麼了?」聶大娘看著手裡的電話說:「家裡剛打電話過來,說老太爺生病了,現在正在醫院。」成微想了想說:「那你先回去吧,安安我帶著。」她千恩萬謝的走了。
趙蕭君搖了搖頭,惟有苦笑,以為他是欲求不滿,火氣才這麼大。拿出洗的有些褶皺的襯衫,放在桌子上鋪好,搬過蒸汽熨斗一點一點熨平,連袖子上的痕迹也不放過。成微很注重這些細節。他習慣用白色的手帕,洗好一大摞疊在那裡。她將熨平的手帕疊放整齊放進他外套里。
蘇秘書帶他到自己的辦公室,讓他坐在沙發上玩,倒了果汁,讓眾人看著點,整理資料送進去。成微和精實的總經理談好大致事項,送他出來。回來的時候,蘇秘書臉色慘白,驚慌的說:「成總,您兒子——」成微聽到會議室傳來的哭聲,臉色一變,連忙搶進去。安安右手心裏一條長長的划痕,地上的裁紙刀還沾有血。蘇秘書忐忑不安的解釋:「裁紙刀沒放好,我們一時不注意,小孩子好奇,握在手裡——」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畢竟是老闆的孩子,交給她看著,出了這等紕漏,誰都會惴惴不安。
成微剛從外地視察回來,累的整整睡了十多個小時。公司里還有一大堆的急件等著他處理,而趙蕭君這兩天正忙著公司里新產品的宣傳展覽事宜,早出晚歸,馬不停蹄。他嘆了口氣,有些為難。半天,彎下腰對坐在沙發上玩的安安說:「安安跟爸爸去公司好不好?」帶著他到公司去了。齊成的員工見他竟然帶著兒子來公司辦公,免不了好奇的張望。幸虧安安不吵不鬧,一個人也玩的自得其樂。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