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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眼影沉沉

作者:李李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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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塵埃落定

第三十八章 塵埃落定

她柔聲問:「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倒是神通廣大。」神情不自覺的帶有嬌嗔,聲音卻有些沙啞。陳喬其本來是追著來解釋報紙上刊登的那張照片的事。後來知道成微的事,才明白過來她來北京的目的。他笑了笑,說:「只要有心,自然就可以。」蹲下來,和安安平視,笑說:「安安,怎麼了,不喜歡叔叔了?見了面連招呼都不打。」聲音透露出些許的緊張。安安沒有回答,怔怔的看著他,歪著頭想了半天,才說:「媽媽說你不是叔叔。」
其他的,那就這樣吧。
頒獎晚會的間隙請了一些藝術家上場表演。民族歌舞,樂器演奏,甚至還有詩歌朗誦。安安聽的到在她懷裡安靜的睡著了。獲獎者的名單一一揭曉,趙蕭君靜靜的坐在昏暗的角落裡。等到倒數第二名的時候,男主持人高聲宣布:「現場的觀眾朋友們,下一位傑出青年就是『齊成』公司的現任執行總裁成微成先生。大家掌聲歡迎。」成微站在鎂光燈下,渾身都散發出光芒,尊貴優雅。距離太遠了,趙蕭君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只聽見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過來,說著感謝之類的話,得體的應對主持人的問題。
蕭君哄著安安睡著了,想看看他是不是缺被子枕頭。打開門,客廳里一室的黑暗。摸索到安安的房間,輕輕旋開門,燈是亮著的,裏面卻空無一人。她有些奇怪,難道在浴室?正摸索著牆上的開關的時候,陳喬其無聲無息的靠過來,將她圈在身體和牆壁之間。趙蕭君罵:「裝神弄鬼的想幹什麼!」他痞痞的笑說:「想偷香竊玉。」說著沒頭沒腦的吻下來。趙蕭君推他,嬌嗔道:「陳喬其!」陳喬其手插|進她剛沐浴的黑髮里,唇舌糾纏,頸邊的動脈,細嫩的鎖骨,敏感的耳垂,然後又是唇舌,細細舔吮,瘋狂迷亂。堵住她即將出口的抗議。趙蕭君深深喘息,僅僅一個吻就像是一世紀。
最後一位傑出青年出乎眾人的意料,既不是某某公司的總裁,也不是某個領域的傑出人士,只不過是朝陽區一名平凡的下水道工人。安安一直不安分,在她耳邊吵著要見爸爸。趙蕭君想了想,抱著他從另一邊下去了。站在入口的旁邊,看著晚會進入高潮部分。所有獲獎者全部上台,由領導頒發鮮花和獎章。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下台了。接下來是謝幕的大型歌舞表演。
二十年,是的,真的是二十年,轉瞬即逝。她彷彿只為了他,而他亦只為了她。既然這樣,也沒有什麼多想的。其實無關時間的長短,只關她和他身邊m.hetubook.com.com的那個人,彼此存在,彼此依靠,彼此刻骨銘心,彼此融為一體。
趙蕭君獃獃的立在原地,滄海桑田,宇宙洪荒全部歸於虛無。噓著氣輕輕的說了聲「再見」,那意味是如此的凄涼惆悵。這次大概是真的再見了吧?直到安安吹著氣說:「媽媽,外面好冷。」她才回過神來,搓著他的小手,說:「手怎麼這麼涼,我們回去吧。」怏怏的轉過身,一抬頭就看見立在角落裡的陳喬其,又是一陣驚訝。安安一開始還沒看到,等到陳喬其走近了,才發現他,抿著唇沒有說話,也沒有喊「叔叔」。趙蕭君看著眼前的他就像是身後的那堵牆,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永遠矗立在那裡,等著她棲息停靠。
工體館前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只是春寒料峭,夜色森冷。來來回回沿著工體館周圍轉了好幾圈,終於找到停車位。黑黑的天空低低的壓下來,周圍寂靜無聲。燈火闌珊,寒風呼嘯,昏昏暗暗有些看不大清楚。趙蕭君抱起安安,快步穿過空曠的走廊,剛進入場內,暖風撲面而來。大廳的橫幅上用朱紅大字寫著「北京市十大傑出青年頒獎晚會」。趙蕭君抬了看了片刻,牽著安安的手尋到出口,躡手躡腳從最後排入場。她們來的遲,頒獎晚會已經開始了。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十分沉默。趙蕭君懦懦的說:「安安想見你。」他輕微的點頭,沒有過多的表示。此情此景,此時此刻,兩人心中縱然有千言萬語,亦只能化為無語——兩個人的中間確乎隔著千山萬水了。過了不知道有多久,趙蕭君開口:「這些日子,你還好嗎?」他點點頭,說:「還好。」趙蕭君低著頭,搜腸刮肚再也說不出話來。他停了停又問:「你呢?過的怎麼樣?」停了一下,接著又問:「安安呢?還聽話吧?」她笑了一下,匆匆的說:「還行。安安很乖,只是有些調皮搗蛋。」
北京電視台現場直播,男女主持正請第一位獲獎青年上場,居然是一位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中豪傑。年紀不大,看起來美麗而知性,卻是某個傢具連鎖城的總裁。主持人的話引起下面某個角落連續不斷的叫好喝彩聲,掌聲如雷,大概是公司里的員工到場助興。到場的人員並不算多,比起那些明星的演唱會,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所以趙蕭君儘管來的晚,還是很容易就找到座位。只不過離的這麼遠,舞台中央的人都化成了一個小點,變的模模糊糊,隱隱約約。
安安只不過偏過臉,有和_圖_書些難為情的小聲的喊了一聲:「爹地。」
到了住處,他又死皮賴臉的跟上去。還振振有辭的說:「上次安安不是說請我再來玩嗎?你也同意了的。」趙蕭君簡直拿他沒有辦法。他又可憐兮兮的說:「蕭君,我等你一直等到現在還沒有吃飯——」趙蕭君罵他:「活該!你自己不會做!」陳喬其原巴望著她動手,現在看這情形只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趙蕭君立即帶安安衝進浴室洗澡。在外面待了這麼久,安安的手腳有些涼。
主持人在台上動情的說:「成先生,聽說『齊成』半年前還遇到重大的經濟危機是不是?您是如何力挽狂瀾,創造出奇迹的?」成微四兩撥千斤,隨便說了兩句,引發大家的笑聲,對這個問題一帶而過。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此刻聽在趙蕭君的耳朵里都成了潺潺的流水,嘩啦嘩啦的去了,逝者如斯夫,什麼痕迹都沒有留下。她輕輕搖醒安安,低聲說:「安安,快看!」安安朦朦朧朧睜開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看見站在舞台中央的成微,立即清醒過來,叫了一聲「爸爸」,掙扎著就要跑下來。引得周圍的幾個人看向她們這一邊。
陳喬其嬉皮笑臉的鑽進車裡。趙蕭君坐在駕駛座上沒好氣的說:「你自己的車呢,不要了?小心被拖走了。」他笑眯眯的說:「我沒有開車來。」趙蕭君壓根不相信。見他靠著安安得意洋洋的坐在後面,忽然說:「安安,坐到媽媽身邊來。」安安而話不說從後面爬過去。她伸手接住了,彎腰替他系安全帶。
陳喬其料不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立即保證:「叔叔不會走的。叔叔永遠陪著安安和媽媽。好不好?」安安搖著趙蕭君的手,似乎在尋求幫助,趙蕭君偏過頭,眼睛忽然就濕潤了,沒有出聲。他忽然下了決定,點頭同意了:「好。」陳喬其大舒一口氣。安安接下來的一句話差點讓他欣喜若狂。
陳喬其居然還留在客廳里。他走近她,將她擁在懷裡。趙蕭君這次沒有反抗,只低低的嘆息著。陳喬其不滿的問:「你嘆息什麼?」她用力在他腰上捏了一下,陳喬其疼的皺起眉頭,卻任由她作惡。他帶著她雙雙跌進柔軟的沙發里,頭埋在她胸前,悶悶的說:「蕭君,永遠不要離開我。」趙蕭君在想永遠是什麼概念,真的可以做到嗎?沒有回答。他有些焦急:「蕭君,答應我!」趙蕭君又是那樣嘆了一口氣:「喬其,這個世界上似乎沒有什麼可以永遠。」陳喬其怔了下,忽然說:「蕭君,沒有永hetubook.com.com遠,那就一生一世。」然後握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忽然想起一句話,說:「蕭君,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而已。」
成微在幾個人的擁簇下走下台階。趙蕭君將手裡拿著的一捧鮮花塞到安安手上,心情有些緊張。安安乖覺的接在手裡,彷彿再也等不及了,忽然掙開她的手,快跑了幾步,一邊高聲叫著:「爸爸!爸爸!」這麼嘈雜的環境,成微不一定聽的見,可是他忽然頓住腳步,側頭往這邊看來。乍然下見到安安,愣了愣,甩開所有人,快步往她這邊走過來。安安仰起頭,把抱著的鮮花遞給他。他愉悅的笑了,眉眼全部舒展開來,彎腰抱起安安。笑問:「安安和誰一起來的?」安安伸手往黑暗裡一指:「和媽媽一起來的。媽媽說要來看表演。」
安安果然抱著自己的枕頭躲進蕭君的房裡,陳喬其看著她們母子進去,灰心喪氣,猶不甘心的喊道:「蕭君——」蕭君回頭看他一眼,見他半晌沒說話,翻著白眼說:「你無聊呀。」他又不甘心的喊:「蕭君,蕭君!」趙蕭君頭也不回的往裡走。他忽然笑笑的叫:「蕭蕭?蕭蕭——」趙蕭君將手裡的枕頭砸向他,「砰」的一聲關了卧室的門。他苦笑不得的躺倒在沙發里,隔著一道門,心癢難耐。
趙蕭君見遠處有人一直在等著,伸手接過安安,輕聲說:「安安乖,爸爸還有事要忙。」安安伏過身,在成微臉上親了一下,說:「爸爸要記得來看安安哦。」成微有些艱難的轉身,右手搭在車門上。趙蕭君叮囑他:「開車小心點。那麼,那麼——,就這樣了,你快走吧,大家都等著呢。」成微慢慢打開車門,正要進去的時候又回過身,看著她說:「蕭君,我走了,就這樣再見吧。」直直的盯著她的眼睛,深如海洋的眸光,裏面看的見自己縮小的身影。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聲逸出來,還未消散在空氣里。他人已經發動車子,箭一般離去了。
陳喬其情慾難耐,動作有些粗魯,趙蕭君使勁推開他,偏偏都不敢弄出聲音。趙蕭君胡亂掙扎間踢倒了還來不及整理的箱子,「砰」的一聲,不大不小。兩人停了一停,趙蕭君正要趁機溜出來,陳喬其又隨身附了上來。忽然聽的安安在卧室里喊:「媽媽!」趙蕭君趁他愣住的時候趕緊溜出來,先到浴室理了理,才走出來。見安安眯著眼爬下來,問:「安安,怎麼了?」安安打哈欠,嘟囔:「媽媽,我要喝水。」趙蕭君看了一眼呆坐在沙發上有些鬱悶的陳喬其,便說:「讓爹https://m.hetubook.com.com——地幫你倒,媽媽去關窗戶。」
陳喬其將她擁在懷裡,感嘆說:「蕭君,其實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並不是多麼遙遠的事情。你看,我現在不就執著你的手嗎?二十年也不是一晃就過去了嗎?與子偕老只不過再多幾個二十年罷了。」
安安洗完澡出來,陳喬其已經熱好飯菜了。他見了覺得饞,也吵著要吃。陳喬其抱他坐在一邊,一邊吃一邊商量說:「安安,爹地今天晚上住這裏好不好?」他本以為安安又有一番說辭,沒想到他一口就答應了。趙蕭君從房間里走出來,正好聽到了,沒好氣的說:「你住這裏幹嗎?為什麼不回酒店!」他嘿嘿笑一下,無賴的說:「我還來不及訂酒店呢。」趙蕭君搖頭,根本不信,笑說:「那要不要我幫你訂?」陳喬其有些尷尬,隨即大手一揮說:「我今天就不走了,安安都同意了的。是不是,安安?」安安點頭,說:「媽媽,你就讓爹地住下來陪安安嗎!」趙蕭君猶在頑強抵抗:「剛回來,什麼都沒收拾。床單被罩一團糟。你想住哪?」陳喬其眼睛看著主卧室,終究不敢說出來。安安卻拍著手說:「媽媽,爹地可以住安安房間。安安今天晚上跟媽媽睡。」陳喬其心裏哀嘆一聲。
陳喬其打開車門,走到外面敲窗戶。她搖下車窗,皺眉說:「你又搞什麼花樣?」陳喬其無奈的說:「我來開車。」趙蕭君「噗嗤」一聲笑出來,抿著唇笑出來。陳喬其努了努嘴巴,說:「你跟抱著安安坐旁邊。」完全是天經地義的口氣。趙蕭君被他那個樣子氣到了,偏偏要坐到後面去。陳喬其抱住她的腰閃身搶進來,車門「啪」的一聲鎖上了。不懷好意的笑說:「你要這麼坐也行。」安安在旁邊叫:「爹地欺負媽媽!」趙蕭君紅了臉,白了他一眼,乖乖的蹭過去,抱著安安坐到旁邊。一路上不再搭理他。
趙蕭君重新躺回床上的時候同樣睡不著,思緒聯翩。是不是這樣就很好呢?可是以後呢,以後又怎麼樣呢?他是這樣年輕有為,英俊非凡;而她,她只不過是一個什麼都不是的老女人罷了。這樣真的可以嗎?世事變化,總是令你始料不及。世界上的事有什麼是保的準的呢?她煩躁的沒有一點睡意。終於熬不住,起來想服一粒安定。
隔天趙蕭君就帶著安安回北京了。簡單收拾了一下房間,她抱著安安窩在沙發上,摸著他的小臉說:「安安,想不想看表演?媽媽晚上帶你去看演出好不好?」安安終於提起興緻,仰著臉問:「唱歌跳舞嗎?有沒有魔術表演?」趙蕭君笑著和圖書點頭,「都會有的。到時候給安安一個大大的驚喜。」替他換了一套隆重的小禮服,驅車來到工體館。
陳喬其仍然半蹲在地上,眼睛卻在朝趙蕭君微微笑。安安又皺著眉頭說:「媽媽說你是爸爸,可是安安已經有爸爸了。」他愣住了,露出一絲苦笑,心裏瞬間漫過一陣苦澀。安安小臉瞪著他,無比認真的說:「可是媽媽說,安安可以叫你爹地。」陳喬其臉上涌過狂喜,拚命壓抑洶湧澎湃的感情,低聲下氣的說:「那安安怎麼說呢?」安安似乎有些困惑,仍然在深思。陳喬其緊張的呼吸都屏住了。趙蕭君拉了拉他的手,哄著說:「好了,好了,外面不是冷嗎?我們回車上再說吧。」安安沒有動,仰起小臉忽然問:「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兩個人像化石,一動不動的僵在那裡。安安抱著他的脖子忽然說:「爸爸,你是不是要走了,以後你還會來看安安嗎?」他乍然下問出這樣的話,兩人都吃了一驚。小孩子的心是如此的敏感,就連安安也隱隱約約明白了某些東西。成微十分心疼,看著他的眼認真的說:「爸爸答應安安,一定會去看安安的。」安安仍然問了一句:「真的嗎?」成微點頭,保證似的說:「當然。」神情從來沒有這樣嚴肅認真。安安點頭,說:「那爸爸可不要忘記了哦。」
趙蕭君低聲說:「乖,不要亂動,仔細看。」台上的男主持由衷的發出感嘆:「大家看成先生才是真正的青年才俊。年輕有為,事業有成,身價過億,風度翩翩,再加上高大英俊,簡直是新世紀完美男人。看看自己,一般的年齡,想起來不由得不汗顏慚愧呀。」成微連忙謙虛一番,下去了。趙蕭君看著有些模糊的他,離她是如此的遙遠,隔了那麼多的東西——以後也是這樣了吧。
趙蕭君低聲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隻不過是童話。有人說那是最悲哀的兩句話,因為死生契闊,瞬間生離死別,人世間有無數的意外。」陳喬其淡定的說:「那隻不過因為那個人沒有勇氣罷了。既沒有勇氣相信,亦沒有勇氣實行。」趙蕭君抬起頭看著他,沉默不語。
趙蕭君從陰影里走出來,默默的看著他。成微的身軀猛然一僵,看著她的眼光迷離而複雜,過了一會兒才恢復正常,抱著安安向她走去。他淡淡的說:「你也來了。」趙蕭君微微點了點頭,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輕輕的「恩」一聲,只是說不出話來。成微腳步頓了一下,說:「走吧。」趙蕭君跟在他後來,來到外面的停車場。空氣分外寒冷,陰風濕霧,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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