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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花薔薇

作者:李李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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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曖昧不明

第十七章 曖昧不明

他卻意外地沒有得寸進尺,看著我發了好一會兒怔,眼神複雜,似乎有什麼話要說,我做好心理準備等著,我想我對他的心防正一點點瓦解崩潰,實在無力再抗拒了。可是他似乎有些猝不及防地撇轉頭,然後朝我笑了笑,專註開車,不再看我。我有些反應不過來,彷彿下樓梯的時候一腳踩空了,空茫茫失落落的,轉頭愣愣看著他的側影,渾身像發出耀眼的光芒,吸引我不由自主地飛蛾撲火。
我不再說什麼,生氣也是白生氣,平靜地說知道了。然後甩包下樓,頭也不回。沒錢怎麼賠?難道還抓我去坐牢不成!我迎著寒風站在街道邊,這時,手機響了。滿心的火氣,詛咒地拿起電話,大吼:「大半夜的誰呀?不知道要睡覺嗎?」宋令韋可惡的聲音傳過來:「你站在大街上睡嗎?」我轉身到處搜尋。他正從街對面推開車門走下來。我沒理他,徑直往前走。
我心裏嘆口氣,幸好是這樣,不然照那時候的我,一心往墮落的地方去,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那時候的我墮落得連爸媽的墳墓都不敢去拜祭,幸虧現在好了!總算都過去了!他還要追問:「那後來呢?」我不耐煩地說:「後來?再後來不就是現在了嘛!」然後伸出手用力地推開他,抓起被子往床外滾,一個利落的鯉魚挺身,爬起來就走。彎腰撿起地上的衣服,不再看他,一溜煙兒地跑進浴室。他喜歡待在那裡就待唄,反正是他自己的房間,我哪有資格趕他走!
他頭靠在我肩膀上,含糊不清地說:「我聽著呢。」我繼續往下說:「自己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第二天照樣跟著周處去那家夜總會。所有的小姐都分外注意我,抿著嘴指著我笑,連大堂的經理也對我多看了兩眼。到後來我才知道大家說的就是『跟著周處那女孩,就是昨天晚上蹲在門外邊哭的那個』,看來那件事是傳遍了,所有人全都當茶餘飯後的笑料在談論。我總算明白后,惱羞成怒,再也不肯上那家夜總會,也不肯再沾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到後來人人都知道我對那些鬼藥物深惡痛絕,再也沒有人敢犯險勸我吃了。」
他「哦」一聲,淡淡說:「就這樣?那你跟著他一般都幹些什麼?」我仰著頭忽然朝他笑起來,說:「說出來你一定不相信,就忙著在酒吧里搭訕英俊的男人呀。」他捏了下我的臉蛋,不懷好意地笑說:「是嗎?那我長得夠不夠英俊?」我一下子紅了臉,沒好氣地說:「嘿!廁所里照鏡子——臭美!」他將我往他腿上移了移,摟緊了和*圖*書些,笑說:「那你一般都是怎麼搭訕的?這樣?」頭逐漸低下來,作勢要吻我。我一邊用力打他,擋住他的臉,一邊裝作微醉的樣子,眯著眼睛流里流氣地說:「帥哥,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他探出頭忽然咬我抬起的手指,我瞪著眼罵他:「色狼!」他說:「周處就這樣任由你每天晚上任性胡來?」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微的不高興。我仰起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說:「周處從來不管我的,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只負責替我收拾爛攤子。」他頓了頓,半晌又問:「後來呢?」我嘆口氣:「後來就厭倦了啦。我發現那些經常在酒吧里混的男人,全都言語無味,面目可憎,表面上衣冠楚楚,實際上禽獸不如。
我拉著他的手躺倒在他懷裡,說:「我被學校開除后,覺得世界之大,簡直無處容身。收拾些隨身物品,就那樣回家了。我們家在郊區還有一套小房子,兩室一廳,也沒怎麼裝修,以前是準備拿來送人的,戶主登的不是我爸的名字。後來家裡出事了,我和我哥就搬進去了,算是唯一的遺產。我哥那時候一年到頭不在家,跟人在廣東雲南那邊不知幹些什麼。
「再後來就跟著周處認真地學拳腳功夫。他可真是狠,每天天還沒亮就逼著我腳上綁兩個沙袋跑五公里。有一天下綿綿細雨,我躺在床上撒賴,怎麼都不肯起來。他派人叫了我幾遍,我不理,他就直接踢門進來,一腳就將門踢壞了。然後二話不說,將我從床上拖起來,陰著臉威脅我要把我從樓上扔下去,還當真橫腰將我舉過頭頂,站在陽台上作勢拋出去。我見過他發狠的樣子,真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當時真是嚇壞了,揮著手一個勁兒地哭著喊爸、媽。他等我哭夠了,才放我下來,抱住我的頭一直沒說話。我後來再也不敢偷懶了。」
他雙手抱頭靠在駕駛座上,懶洋洋地說:「網上有人三折倒賣博思的衣服。」我一聽,打起精神,問:「哦?不會是仿的博思吧?」三折?博思這個牌子就是賣不出去,也從來沒有賣過這麼低的價的,最多就打過八折,事關公司形象問題。不過現在這年頭什麼都有假的,衣服也不例外。
店長晚上跟我說:「木夕,公司知道這事了,意思是按照規定處理。」我十分不平,委屈地說:「店長,這麼一大公司怎麼能將責任全部往我身上推呢?又不是我一個人弄丟的!庫房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呀,都是大家的!專賣店不也是公司的嗎?出了事應該大家一起承擔責任才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這都是些什麼人呀!公司未必真這麼絕情,許多事遮掩遮掩就過去了,還有不了了之的呢,這還不是內部某些人干出的好事!說來說去都是宋令韋幫我出頭,引來別人的不平和嫉妒了!表面上看不出來,一出事就落井下石了!
他搖頭:「應該不是,他們似乎急於出手,我已經派人下去查了,很快就會有消息。提前告訴你,是希望你好好睡一覺,別再煩心了。」我把十一號晚上布置會場的事告訴他。他沉思說:「那就有很多種可能了。不過為什麼單單你們庫房丟貨了呢?總不可能是湊巧吧?」我搖了搖頭,說:「而且,專賣店的鎖也不像是有人動過的痕迹。」這事若真能查出來,肯定嚇人一大跳。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最不可能也就是最終的答案了。
想起前幾天撿到的襯衫,於是問:「十一號晚上是你當班嗎?」她想了下說是。我說:「你都收拾好了才走的?」她有些奇怪地看著我,說:「是呀,沒收拾好怎麼敢走。」我說:「那賣場呢?你都整理好了?第二天早上我來的時候還在賣場撿到一件豎條紋的襯衫。」她連聲說:「不可能呀,我嫌地上臟,拖了地才離開的,也沒見地上有掉落的衣服呀。」我沒有說話,事情越來越離奇了。
他微笑看著我,點頭:「好,確定的話就好辦。我會想辦法讓他們送貨上門然後再沿著這條線索順藤摸瓜找下去的。」我用力伸了個懶腰,渾身都輕了起來,笑說:「宋令韋,這次真得好好謝謝你。不然,這錢我賠定了,還不知道該到哪裡去籌呢,說不定最後得吃官司。」他壞壞地笑說:「那有沒有獎勵?」我挑了挑眉,故意說:「請你吃飯?這可是我最高級的待遇了。」
「因為服了葯,耳朵聽著重金屬型的音樂,身體動不起來,整個人非常難受。我出乎所有人意料,一個人傻傻地打開包廂的門,然後蹲在外面的走廊上,『嗚嗚嗚』地埋頭啜泣起來。任憑人家怎麼拉都不肯起身,反而哭得越來越大聲,把附近的客人全部驚動了,大家像看稀有動物一樣圍在走廊上看著我。後來還是有人通知了周處,才把丟盡了臉的我抱回去了。後來周處一提到這個事就笑,說我那時候就像沒人要的小狗,縮著肩蹲在牆角處,吧嗒吧嗒睜大眼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臉上還滿是眼淚鼻涕。我自己倒是一點都不記得了。」
她大概也察覺到什麼,小聲說:「你是懷疑咱們內部的人動了手腳?」我沒敢hetubook.com.com吱聲,這種事誰敢亂說呀。轉過身背著她說:「哪呢,整個商場這麼多人。」她忽然拍我的肩,引我到角落裡低聲說:「如果是十一號晚上的話,那事可就說不清了。我記得十一號晚上女裝部布置促銷會場,就在前面的中央廣場。大家都下班了,她們部的人員才開始工作。司機、搬運工、技術師來了一大堆,亂鬨哄的,整層樓就留了幾盞燈,烏漆抹黑的,還牽線拉燈的,聽說忙了一整個晚上。」我震動,照這樣看,衣服極有可能就是那個晚上丟的,趁著人多,渾水摸魚,箱子拖車也少不了,正好趁亂運出去。我微微點頭沒有說話。就算知道又怎樣,還不是什麼都查不出來!
我好半天都鎮定不下來,一直不敢開口說話,也不敢看他,生怕被他看穿太過明顯的心思,真是丟臉!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隔了好一會兒才清了清嗓子,慢慢說:「那你後來怎麼又到北京來了?」我迅速抬起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怔了下,隨即岔開話題,仰起臉笑說:「我給你講一個我那時候鬧的笑話好不好?你不是一直要聽我以前是怎麼過的嗎?」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維持臉上淡淡的表情,沒有回答。
宋令韋忽然隔著襯衫用力捏了下我的腰,我敏感地一個翻身,喘著氣抱怨說:「你幹嗎?不是說好不動手動腳的嗎?」他直接說:「我不喜歡周處。」我不理會他莫名其妙的話,猶憤憤地說:「你不喜歡周處關我什麼事!不喜歡他的人多了去了!」他忽然又拋出一句,咬牙切齒地說:「我嫉妒他!」臉上氣惱吃醋的表情一點都不遮掩,絲毫不漏地全收進我眼底,我忽然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臊著臉滾到另一邊,頭深深地埋進雲一樣柔軟的被褥中。心臟不爭氣地「怦怦」亂跳。哎呀,林艾,你真是沒用!只不過一句話,就讓你神魂顛倒!
宋令韋手指在我臉頰上摩挲,漫不經心地說:「是周處?」我點頭:「是呀,原來他一直注意到我,不然我不會安然地在酒吧里醉生夢死,借酒消愁。他抓住那人的手,迎頭就給了一拳,打得那人從這頭跌到那頭,半天爬不起來。所有人吃驚地看著他,不過沒有人敢上前。他扶住我,帶我離開,我還偏頭問他是誰,後來的事就有些模糊了。反正我知道他是周處后,就跟在他身邊,其實就一個跑腿打雜的,不過他沒有給過我任何氣受,再任性的要求也順著我。」
「我回去后,心情很不好,天天晚上一個人在周邊的酒吧里泡。整天喝得醉醺醺的,和相熟的酒www.hetubook.com•com保開一些下流的玩笑,經常有不識相的男人上來搭訕,我一概不理,通常都是一走了之,換個酒吧再繼續喝。後來有一天晚上出了一點意外,有一個人大概是道上混的,借酒壯膽發酒瘋,硬拖著我陪他喝酒。我脾氣上來,將手上剩餘的酒水往他臉上一潑,甩頭就走。他漲紅了臉,大概覺得顏面盡失,罵出的話很難聽,伸手就要打我,被人攔住了。」
他電話又打過來:「一個好消息,要不要聽?」我聽他似乎話中有話,住了腳,沒好氣地說:「有什麼話快說,本人現在心情很不好。」他說:「是嗎?包你聽了心情大好,請——」隔著遠遠的,做了個請我上車的手勢。我識相地妥協,慢騰騰地走回去,斜著眼說:「你最好是真的有好消息。」在這個當口他再敢耍我,我保不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不過看他那樣子,倒不像是哄我的。
他從車裡又拿了另外一款還未拆封的遞給我,我照舊翻衣服裡邊的商標,指頭大小的商標上用黑色水筆畫了個圈,裏面打了個叉。我興奮地跳起來:「這就是我們店丟的衣服。這商標上的標記就是我做的。我給其他商場配貨,出的衣服全部是客人退回來不要的,所以特意做過標記,就是怕混在一起,其實是自己不安好心,把不好的推給其他商場。又要別人不注意,所以只能在衣服裏面做記號。」終於找到了!總算不用背這個黑鍋了!我長長舒了一口氣。
宋令韋依舊沒什麼表情,並沒有露出不悅或是皺眉的樣子,就好像聽我說吃飯喝水一樣平常。見我停下不說,反倒催促我:「後來呢?」我看著他笑了一下,接下去說:「後來呀,後來就沒有什麼意識,什麼都不記得了。」他這下倒愣住了,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地問我:「這樣就結束了,你鬧的笑話就是這個?」我裝作咳嗽一聲,有些尷尬地說:「後來我不再去那家夜總會了,因為人人見到我都故意取笑我。周處後來告訴我,我服了葯之後,小姐教我怎麼搖頭,怎麼扭身,怎麼獲得快|感,怎麼享受。我笨手笨腳站在包廂的中間,迷茫地看著地上,不知道該怎麼辦。別人拉著我都動不起來,後來被逼得差點哭出來。
第二天他特意來找我,拿著一件衣服說:「這就是從網上買的。」我拿在手裡仔細看了看,是當季的新款,我們店裡正熱賣,點頭:「不是假冒的,是真的博思。」慎重起來,這衣服一定有問題,不然誰傻帽呀,新款衣服賣這麼低的價錢!不過,不一定就是我們店丟的那批。標籤早就拆了,什麼都認和_圖_書不出來。忽然想起一事,靈機一動,翻衣服里側攜帶的小商標。失望,沒有標記,抬頭問他:「還有沒有其他的衣服?」
宋令韋忽然橫過身體,撲上來將我困在他懷裡。然後翻了個身,側躺在床上,手擱在我腰上。我覺得渾身麻癢麻癢,忍不住往外縮了下,我的身體對人一向分外敏感。他不客氣地又黏上來。我微惱地推他:「宋令韋,你這人怎麼這樣?老是佔人便宜!」他悶「哼」了兩聲,沒說話。我故意瞪他:「你還要不要聽?說完了我可要走了!以後不許再這樣逼我了!」什麼呀,就知道對我用美男計!
我梳洗好隨他一同前往公司。店長不在,大家對我的遲到也沒說什麼。我蹙著眉坐在試衣間里,半天沒說話。珠珠探頭進來,小心翼翼地說:「木夕,該出貨了,賣場缺很多號呢。」我懶懶地站起來,帶了紙和筆先出去查缺的號。珠珠跟在身邊問:「怎麼會少這麼多的衣服?有沒有頭緒?」我嘆氣:「我真不知道!按理說,像咱們這樣的商場,還是很安全的,大廈里都有保安人員守夜的,外人根本進不來。」珠珠點頭說:「以前也出過丟貨的事,不過一般都是賣場丟一兩件,從來沒有丟這麼多的。」我愈加頭疼。
我自顧自地往下說:「那時候我跟著周處什麼地方都去,難免有些地方比較放縱,嗯,怎麼說,大概可以稱得上——墮落吧。包廂里的小姐帶著客人喝酒服藥,尋歡作樂,互相調笑,到處都充斥著煙酒和□的味道。我早已見怪不怪,在別人幾經遊說下,很有些好奇,於是有一次跟周處說,我也要服藥,想試試看到底是什麼感覺。現在想起來,真是如古人所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說的大概就是我這種情況。他一向都不沾那些東西,不過也沒攔著我,反而讓人取來純度很高的藥物,然後我就在小姐的指導下吃了。」
宋令韋這次默默聽著,一直沒插話。我自嘲似的說:「其實我根本不是學拳腳的料,再說起步也太晚了。除了被周處逼得逃跑快一點,其他的全學得馬馬虎虎,連差強人意都算不上。周處一開始還花大量的時間親自教我,後來對我大概是徹底絕望了,就隨便派了個師傅教我,乾脆放羊吃草。那師傅見我學得不上心,周處也不聞不問,索性敷衍了事。我也樂得偷懶,到後來乾脆不學了,跟著周處到處撐場面,出入各種各樣的舞廳、夜總會。人家都以為我是他的女人,所以沒有人敢不識相地上前來惹我,倒省了許多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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