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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暫時被安頓在這裏。」帶隊的那名少校軍官走了過來，他朝村子後面的山埡指了一下，「那邊有一塊平地，現在正在進行平整，我們會在那邊建一座臨時的直升機機場，今後你們進出主要依靠直升機。」

「去世了，在我剛當上軍官的時候就去世了。」顧衛民沒有露出悲傷的神色，卻有點不甘。「我沒有能夠見到母親最後一面，我趕回去的時候，母親就已經入土了。當時，我只是想告訴母親，為什麼父親會離開我們，為什麼會在前線作戰，為什麼會忘我的、拋棄一切的與敵人戰鬥。」

「條件還不錯。」顧衛民走了過來，「而且只有一條通道，就算美軍知道我們在這裏，除非用轟炸機，不然的話，很難從地面滲透進來。」

「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我父親可以拋家棄子，可以不顧一切的到前線去，在那個只能容幾個人蜷縮的貓耳洞里與敵人作戰，可以不管自己妻兒的死活，在前面與敵人作戰。確實，我當時參軍的目的就只是為了知道我父親當時是怎麼想的。」顧衛民長出了口氣，心情很沉重的樣子。

「儘快讓兄弟們安頓下來。」

凌天翔朝埡口看去，他覺得，在戰火紛飛的戰場上，特別是在美軍的戰鬥機統治著伊朗天空的情況下，乘坐直升機出行，絕對不是理想的選擇。

烤野豬的味道確實不錯，加上隊里有好幾個廚藝不賴的隊員，而且都精通燒烤。除了沒有帶啤酒來之外，這簡直就是一場真正的燒烤晚會了。這也算是唯一的遺憾，不過，就著清冽的山泉水，吃烤野豬肉，倒也是難得的經歷。

這時候，一名去探路的隊員跑了過來。「村子里沒有人，房間都空著，好像還收拾過。」

大部分低矮的樹木都被砍到了，而高大的樹木全都保留了下來，地面也進行了平整。忙到天黑開晚飯的時候，樹林里已經出現了一塊面積超過了1000平米，偶爾有幾棵高大樹木的空www.hetubook.com.com地。這樣，從空中觀察的話，這裏仍然是一片樹林，只是稍微稀疏了一點而已。等到偽裝設備到達之後，就會儘可能恢復樹林的本來面目，到時候，除非有人從地面接近，不然沒有人知道樹林里的玄機。

「還不錯。」顧衛民朝四周看了一眼，「這裏海拔大概2500米左右，有點像我們以前呆的地方，只是稍微矮了一點。」

「我們留下一半的車輛給你們使用。」軍官走到了他的那輛吉普車旁邊。「晚上，你們的第一批武器裝備就將送過來。另外，明天早上我會來接你去見阿里代伊將軍。」

沿途給凌天翔留下最深印象的，不是轟炸給城市造成的巨大創傷，而是伊朗平民臉上的神色。雖然美軍的高精度定點轟炸盡量減少了附帶傷亡，但是持續了數日的轟炸仍然導致成千上萬的平民傷亡。倖存下來的平民臉上掛著失去了親人、朋友之後的悲傷，可在他們眼神中，更多的是憤怒、是憎恨，是生存下去，是與敵人戰鬥，並且最終戰勝敵人的堅定信念。更讓凌天翔感到萬分震驚的是，很多看起來才十多歲的孩子，也許他們已經失去了自己的親人、失去了父母，而他們則在市區的徵兵站外面排起了長龍。如果當一個國家的少年都知道為國而戰，知道為捍衛自己的祖國與民族而戰的話，那麼這個國家就是不可戰勝的！

凌天翔心裏有點震驚，顧衛民是個與世無爭的人，所以也才能夠在軍隊里脫穎而出。

「也許還能逮到幾頭野豬，聽說伊朗人不吃豬肉，這山裡的野豬應該不少吧？」剛走過來的甘寧軍開了句玩笑話。

「昨天我跟連豫泯談了一下。」顧衛民拿出了煙，「聽說，現在軍團編製的待遇很不錯，很多兄弟作戰都很積極？」

「天翔，接下來我們幹什麼？」甘寧軍這次沒有問顧衛民，而是直接問的凌天翔。在確定了軍團里新和_圖_書的指揮體系之後，甘寧軍與顧衛民都是中隊長，雖然甘寧軍仍然很尊重顧衛民，但是他轉變的速度也不慢，已經用行動承認了凌天翔在軍團里的地位。

「那麼，現在伯母……」

車隊在離開城區之前，凌天翔一共看到了10多輛救護車、20多輛消防車，還有幾輛車頂上架著高音喇叭的宣傳車。城區內到處都回蕩著高音喇叭里播放的口號聲，凌天翔聽不懂波斯語，可是他卻知道，那是戰鬥的宣言，是號召伊朗人民從廢墟中站起來，從失去親人與朋友的悲痛中站起來，拿起武器，用他們的鮮血與身軀去，與發動侵略戰爭的敵人進行殊死搏殺的戰鬥宣言。

「顧隊，很多事情我也說不清楚，但是我能夠保證，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炎黃子孫，我們血管里流的是一樣的血，我們仍然在做一個華夏兒女該做的事情。」

「安排防線。」凌天翔朝外圍指了一下，「道路這邊應該是最安全的，如果我要突擊的話，就會將主要兵力放在兩側，以及後面的埡口處。在那邊多部署點陷阱，如果有人敢來對付我們的話，至少不能讓『客人』有好日子過。」

凌天翔朝坐在旁邊的袁德良看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或者說，是美國錯誤的判斷了這場戰爭將帶來的後果。」

「讓兄弟們都儘快恢復狀態，沒事就別想著後方的那些安逸生活了。晚上開始，按照正常戰鬥值班部署巡邏任務。」凌天翔走進了村子，「還有，把東面的那片樹林開闢出來，作為隱蔽停車場，等我們的偽裝設備到了之後，今後把那邊建成倉庫。現在讓兄弟們都帶上傢伙，開始熱身鍛煉吧！」

「顧隊，你是哪裡人？」凌天翔問出了一個在一年多前就已經想問的問題。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都是雇傭兵了？」顧衛民朝凌天翔笑了起來，卻笑得有點苦澀。

「感覺怎麼樣？」凌天翔可不想這麼早就去睡覺，而且他也不需要去和-圖-書外面執勤。

「雇傭兵就是為錢而戰，可能我一時還沒有適應過來吧。」顧衛民嘆了口氣，「從當兵的那一天開始，就知道為國家、為民族、為人民而戰，卻沒有想過要為錢而戰。」

這還用問嗎？凌天翔心裏這麼想著。

留下一個小隊負責徹底清理村子里的房屋，在凌天翔的帶領下，其他的40名隊員帶著從村子里找到的斧頭、砍刀，以及幾名隊員隨身攜帶的叢林刀進了村子東面的樹林裏面，開始干起了體力活。

凌天翔知道，顧衛民說的是帕米爾高原，說的是興都庫什山區。

凌天翔知道，答案是肯定的，面對滿目瘡痍的城市、一臉憤慨神色人民，他也發現，波斯與華夏民族有很多共同之處，兩個民族的人民也有著很多的共同特徵，特別是在民族危難的時刻，這兩個民族那種空前的團結，不屈不撓的勇氣和前仆後繼、不怕犧牲的決心，更足以使任何的侵略者畏懼。但是，在現代戰爭面前，勇氣，已經不再是決定因素，也並再是擊敗侵略者的唯一必要條件。

車隊離開了市區，一直朝北面的厄爾布爾山區駛去，大概行駛了近一個半小時，才在山區里一座建在山谷深處的村莊外面停了下來。村子里只有不到20間房屋，只有一條山區公路與外界相通。這裏已經完全看不到硝煙的痕迹，而且村子後面還有一眼泉水，周圍的山上也有罕見的樹林，如果不是剛剛經過了遭到戰火摧殘的德黑蘭市區，凌天翔會認為這裡是一處世外桃源。

華夏民族也曾經歷過波瀾壯闊的鬥爭、生與死的考驗，雖然凌天翔這一代人沒有接受過那樣的考驗，但是卻接受過相關的教育。波斯也是一個曾經數次面臨生死考驗的民族，並且每一次都堅持了過來，趕跑了侵略者，建立了屬於自己的國家。那麼，當考驗再一次降臨的時候，這個在荒漠與高原上生存了數千年，曾經建立了世界上最強大的帝國的民族，還有這個和*圖*書民族千千萬萬的人民能夠再次經受住這樣的考驗嗎？

「我是哪裡人？」顧衛民朝附近幾個巡邏的戰士看了一眼，「你們好像都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吧？」

「代我向將軍問好。」凌天翔很是客氣。

「我是西安人。」顧衛民吐出了青煙，「也可以說不是西安人。我父親是軍人，只是在我十歲之前就犧牲了，在老山。」

凌天翔心裏明白了過來，顧衛民比他早入伍好幾年，而且還是在入伍之後進入軍校進修，從小兵一步步爬上來的，能夠在不到十年的時間之內就從一個兵成了「雪豹」大隊的大隊長，這絕不僅僅是運氣，也不是憑關係那麼簡單的。

「儘快檢查一遍，晚上我可不想睡在野外。」顧衛民給那名隊員下達了命令。

將最後一輛吉普車開進樹林之後，凌天翔與袁德良來到了村子裏面。隊員們正圍坐在一堆篝火旁，篝火上面用一根粗大的木棒架著一頭野豬，香氣帶著油水「滋滋」的聲響，傳遍了這個小小的村落。野豬是下午幾名隊員去森林里捕殺到的，還有兩頭被撥了皮，放在旁邊，沒有來得及上架烤上呢。

「其實，現在也沒有什麼不好的。」顧衛民長出了口氣，順手擦掉滾燙的眼淚。「至少，現在我們知道在為什麼賣命了。當然，我想，我們不僅僅是在為錢賣命。」

到達德黑蘭之後，凌天翔等人立即被前來接應的伊朗軍隊帶離了機場。在車隊經過市區的時候，凌天翔第一次看到了德黑蘭市經歷戰爭后的慘狀。幾乎所有的政府辦公大樓都被摧毀了，還有幾處地點明顯遭到了鑽地炸彈的打擊，地面陷下去了很多。電視台、變電站，以及電信大樓這些重要的戰略基礎設施也遭到了轟炸。

「後來我也當了兵，我媽怎麼也不同意讓我當兵，可我還是當了兵。」顧衛民苦笑了一下，「知道我為什麼當兵嗎？」

顧衛民點了點頭，勉強擠出了一點笑容，然後把住了凌天翔的肩膀。他好像有什麼ｍ.heｔｕbｏoｋ•ｃoｍ•ｃoｍ話要說，可又忍住了。凌天翔握住了顧衛民的手，以前他一直不明白，顧衛民為什麼能夠成為大隊里的精神領袖，現在他明白了這一點，從出生的那一天開始，顧衛民就註定將成為一名戰士、一名優秀的戰士。

「說實話，最初的時候，我不知道父親為什麼那麼狠心，甚至埋怨過、憎恨過他。我現在都記得，父親最後一次探親假結束的時候，我躲到了姨媽家，沒有去送他。」顧衛民的眼睛濕潤了。「我不知道，當時我為什麼那麼蠢，為什麼那麼固執，為什麼那麼幼稚。可是，當我明白這一切的時候，我已經成了我父親那樣的人。」

「顧隊……」

篝火緩緩熄滅了，氣溫也涼了下來，可兩個戰士心裏卻暖烘烘的，因為他們知道，他們不僅僅是在為錢而戰，他們也不僅僅是雇傭兵。

「也許，美國低估了伊朗人的抵抗意志。」

「四川人吃烤肉也不一定要用辣椒粉。」凌天翔笑了起來，而且他不是地道的四川人，只是在被黃龍飛收養之後，才逐漸養成了吃辣的習慣。

篝火晚會持續了大概兩個小時，顧衛民就來「趕人」了，吃飽喝足的隊員也都紛紛散開，該站崗的就去站崗，該到外面潛伏的就去外面潛伏，該睡覺的就去睡覺，最後連甘寧軍也主動離開了。

凌天翔笑著點了點頭，隊里還真有好幾個與他一起入伍的兵曾經提起過這個問題，只是從來沒有人敢去問顧衛民。

「味道不錯！」甘寧軍將一把插著塊豬肉的匕首給了凌天翔。「只是忘記帶辣椒粉了，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少校軍官點了點頭，然後就招呼手下上了車，十多輛吉普車迅速開走了。山谷里也迅速恢復了寧靜，彷彿外界的戰火與此毫不相干，連泉水湧出時的「咕咚咕咚」聲都清晰可聞。

凌天翔搖了搖頭，每個人當兵都有自己的理由。

「待遇確實不錯。」凌天翔沒有搞明白顧衛民要說什麼。

凌天翔暗暗一驚，那是三十多年前的戰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