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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我一世歡顏

作者:魅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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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一

引子一

喜兒與我話了幾句家常便走了,她走後,我捻著新買回來的綉線開始做些活計。
再後來,阿邵便走了。
書頁翻動的聲音很輕,我卻覺得很是清脆悅耳。
我想我真是自討苦吃,他這人委實太厚臉皮了。
喜兒再來我這兒時,已經對阿邵改觀,時常誇讚他。她看到阿邵光著膀子在院子里劈柴時總會羞紅臉,而後偷偷摸摸的瞧。
阿邵問我:「將一個陌生男人帶回家來,你到底有多大的膽子?」
宋媒婆看了偎在阿邵懷中的我一眼,十分尷尬,也便走了。
入土為安,是為安!
我喊阿邵吃飯時,家裡來了幾個衣著富貴的隨從,他們是來尋阿邵的。
晚餐時,我做了苦菜湯,配幾個紅薯。
入夜之後,我點了燈,在燈下坐綉活,阿邵拿著書在我旁邊看得入神,我們誰也沒說話,他手上那書是大叔留給我的,我雖收的妥妥的,卻一本也未曾翻過。他來了之後,我怕他無聊,便將那些書拿給他看,平日夜裡我做綉活他便在我身旁看書。
老楊家是我們村裡的大戶,膝下無兒,獨有一女,阿邵若娶了楊家的女兒,確是不吃虧的。
我站在原地摸著發紅的鼻尖覺得自己甚為可憐,我說的真真是大實話。
再小的地方,魚肉總是比青菜要貴上許多,所以我很少買那些,久了后,阿邵卻不允了。他覺得我太瘦,需要補充些營養,我與他說養家糊口不易,忌浪費,他瞪了我許久,便不再提那些。
想了想,我終是開了口,道:「阿邵,不如我給你做件新衣裳吧!」
他們謝我時,總誇我有福氣,撿回了這麼個好夫婿——其實阿邵與我之間,清清白白的,婚約什麼的,不過是句玩笑話。
阿邵會武功我自是知道的,哪個參軍hetubook.com.com的不會那麼兩下?但那隻野豬怎麼說也有百來斤,他卻毫髮無傷的將它給打死又扛了回來……我從驚訝中回神后,忙擰了毛巾給他擦汗。
村裡人都當我嚇傻了,被那突如其來的噩耗給折騰的忘了何為哭泣。
阿邵雖然不多話,卻極為貼心。
從前大叔在時,偶爾也會上山去獵些野味回來,而後也是那麼說的。
今夜當真是奇了,從不言語的他竟開了口,那話語之間聽著凄涼,可我這人素來樂觀向上,無處話凄涼。
「金戈鐵馬,白骨森森,他們都回不了故鄉了。」
阿邵聽了,丟了手中的斧頭,冷哼一聲便進屋去了。
我又想,我應該比大叔更懂得照顧人些,昔年他可是拿我當兒子那麼糙養長大的,直到我來了葵水,他才驚覺不能再那樣養下去。
我但笑不語。
我拎了一小壇自釀的酒在阿邵身旁做下,抬頭望月:「明月千里思故鄉,我的故鄉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想來你也是。」
但我也不希望他將那些記太久,他畢竟不是待宰的肥豬,養太久我怕負擔不起。
我從前也是不吃苦的人,在這地方落了腳后,入鄉隨俗,再苦也喝得面不改色。倒是阿邵,一個連豬圈都不曾見過的人,第一次喝這種湯時竟也能面不改色。
夜裡,天上的明月將四周映照的柔和沉靜,偶爾有幾聲蟬鳴在有意無意的提醒著我,夏日到了。
村裡許多人勸我不必太傷心,我都微笑著應了,只是到了夜裡,我在燈下刺繡時,總會想起阿邵,想起他坐在我身側看書的模樣。
其實阿邵有幾次若有若無的提起了,卻被我含糊的迴避過去,之後又提了兩三次,見我依舊如此,也便不再提起了。
阿邵聞言有些呆和-圖-書愣,我則低頭悶笑。
我單手支顎,盯著他瞧了許久,才道:「興許是我看上了你的美色吧!」
其實,我並不介意他的痴傻與不勞作,沒有一個剛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的人會那麼輕易的將一切看開。
宋媒婆見了我笑眯了眼,道:「哎喲,我的好滿兒,大喜啊!」
其實,除了撿他回來當夫婿是假的之外,其餘的卻是大實話。
我想,既然娶妻的人不是我,那我迴避一下也是好的。
阿邵的身體曲線十分好看,蜜色,不黝黑,又精壯——平日精壯一詞我只用來形容豬肉,而今多了阿邵,便再也不對豬用了。
大叔下葬時,一身乾淨的衣裳,一口薄棺,便入了土。
阿邵似乎生氣了,自午飯起就不再與我說話。
那日做午飯時,我一直在琢磨著該如何委婉的與阿邵提我們的親事,若我提了,他也無異議,我們便這麼成親,繼續過現下這般平靜的小日子。
那日我拿著綉品外出去兜售,回來時便瞧到了他,那疊得極高的死人堆中,唯獨他還活著。若非他被人堆護得極好,也活不到我路過。
那之前,我正想著待阿邵上了飯桌,我便與他說起我們的親事,我沒想到的是,這日之後我便再無機會與阿邵提起。
之後,我與阿邵漸漸熟識。
他光膀子的模樣我第一次見著時也和喜兒一樣,臉紅心跳,但瞧的次數多了,倒顯得十分坦然。
從頭到尾,我不曾落淚。
阿邵自然不信,他那雙晶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看著我,想從我臉上尋到說謊的痕迹。
見我如此誠意,他這才變得和顏悅色起來。
不說便不說,早前我一個人呆習慣了,也是不與別人說話的。
誰也不知道阿邵原本叫什麼,我撿回他時,他身上有塊玉,m.hetubook.com.com上頭刻了個「邵」字,故而叫他阿邵。
喜兒說我屬於賢妻良母型的女子,我約莫是有那種做賢妻良母的潛質,因為這些時日以來我將阿邵伺候的極好。
平日里我與阿邵相處時,都心照不宣的不提親事。
我微笑,問:「喜從何來?」
這倒是大實話。
隔壁的喜兒幫我從市集帶了些綉線回來,她指著呆坐在旁的阿邵與我說道:「秦姐姐,你就算養只豬都比他強,好歹豬肉還值點錢呢,可他卻每天只知在那坐著,什麼也不幹,那麼個大男人竟是靠你養著,當真白費了那張漂亮的臉兒。」
阿邵力氣大,學的很快,漸漸的,那些重活臟活都被他攬了下來,我頓時輕鬆了不少。
本以為阿邵不會理我,卻不想他一口應了,還得寸進尺:「外加一個香囊。」
這種亂世,尋的不就是一個安生?
宋媒婆道:「村口的老楊托我來與你們家阿邵說媒,老楊家就你楊姐姐那麼一個女兒,阿邵娶了她自是不會吃虧的。」
喜兒問我準備何時與阿邵成親時,我竟有些動心。
不知為何,阿邵極愛這種苦菜湯。這種湯其實十分苦,即使兌許多水,仍是苦澀不堪,加之我熬湯素來不愛兌太多水,那苦味可想而知。
自小到大,我別的本事學得不怎樣,倒是那「忍」字,時時刻刻記在了心上。
後來,阿邵便時常上山去打獵,也會去河裡捕魚,我們的生活頓時有了極大的改善,讓四周鄰里羡慕不已。
我時常將阿邵帶回來的東西分給他們,那之後,阿邵在他們眼中已然成了村裡好男兒的代表。
他並未說起本名,我依然喚他阿邵。
立夏十分天氣炎熱,阿邵在院子里劈了一小會柴便大汗淋漓。我給他送毛巾時,遇到了村口和*圖*書的宋媒婆。
後來我想,興許我和大叔一樣,天生勞碌命,覺得一個人不夠自在,才會撿個人回來給自己做伴。
喜兒不喜他,又覺得他與我這未婚女子呆在一起不好,所以很是挑剔。
與阿邵相處了一整年,大叔留下的那些書阿邵都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我的綉工又長進了不少,人也胖了許多,看起來倒比早前年輕了些。

阿邵道:「滿兒曾與我說,我是她撿回來當夫婿的,我當時沒走,便算是應了她的提親。楊家小姐固然好,但我有滿兒便足矣。」
我們這小村子,村口到村尾,不過三百多米路,雖然人少,媒婆還是有的,宋媒婆便是我們村裡碩果僅存的一個。
過了兩日,阿邵外出歸來時,帶回了一隻大野豬,我站在院子里看到他扛著野豬進門時,驚訝不已。
不論在哪兒,嫁不出去的女子都是十分悲哀的。
雖是如此,我也應了。
我從死人堆里將阿邵拖回家時,他奄奄一息,後來活了,卻是一副痴傻的模樣。
其實,死亡在很多時候對我們來說,是一種解脫。
正當我轉身要走時,阿邵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將我拖了過去。我毫無犯被的撞入他懷中,撞的我鼻子發疼,眼淚差點兒決堤。
為此,我時常逗她,惹得她跳腳離去。
他與我說這話的那一剎那,我想起了去世已久的大叔。
這兒鄉下地方,只有勤勞能幹的好兒郎才入得了姑娘們的眼界,像阿邵這種……唔,像他這種幹不了活的,被挑剔那也是正常的。
如今處處都是硝煙戰火,男丁大都徵召入了伍,連我們這種偏遠小村子也是,那楊家姐姐又極為挑剔,遂一直都沒能嫁出去。
我想,這樣亦是挺好的。
人生在世,能尋一個良伴也是極好的和_圖_書,阿邵當真是個好對象。
我裝模作樣的嘆息一聲,道:「如今戰事連連,男子大多都隨軍出征,留在家中的寥寥無幾,像我這種老姑娘,嫁不出,也只得撿一個回來了。我算是好運的,你看村口的楊家姐姐,都等成了老姑娘了,愣是沒能嫁出去。」
我極為平靜的拒絕了他,他有些受傷,我卻笑道:「你與我不同,我更適合這兒的生活。他日你若有空,也可回來這裏看看。」
他將野豬放下后,與我說道:「夠我們吃幾日了。」
大叔是個不愛說話的人,很少與我說話,卻極愛在夜裡做在小院子里獨酌,我釀酒的本事便是從他那兒學的,不過他不善炒菜,遂我的菜也炒的差強人意。
我又恢復了一個人的生活。
少時,大叔在燈下看書時,我也是這般做綉活,阿邵來了之後,我想起大叔的時間便少了。
漸漸的,漸漸的,不愛看書的我偶爾也會翻翻大叔留下的那些書籍。
我素來討厭刺繡,然,為了生計,再討厭的,我也會忍。
她走之後,我從阿邵懷中掙脫出來,嘆息道:「其實那楊家姐姐雖然年紀大了些,卻也是不錯的。」
很多年前,大叔將我撿回來時,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也像阿邵那般,痴傻,不懂得言語。
大抵真的是一個人寂寞的久了,我竟覺得如今這樣頂好。
我想,阿邵應該是個富家子弟,那些活計在農家是十分常見的,但他卻是來了我這兒之後才學會。
從前我總說大叔勞碌命,撿回我之後,生活大不如前,再也找不回當初一個人時的那種自在。他死的那的時候還很年輕,剛過而立之年,那日他睡著后便再也沒醒來,我發現之時,他臉上甚至帶著笑,我認識他多年,他的笑容屈指可數。
阿邵走之時,是想帶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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