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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我一世歡顏

作者:魅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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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我娘是汴京人。」她將餃子舀進碗中,回頭,頗為同情的與我說道:「你真準備嫁個丑夫婿嗎?就是你口中的阿邵。」
每年的除夕我都會想起汴京。
皇城中的焰火比任何地方的都要精緻漂亮,每年除夕,伯父都會讓我挑出一個覺得最好看的焰火,被我所挑出的那焰火製造者將為皇城製作來年一整年的焰火。
她醒來時,已是兩日後的夜裡。
那是我在皇城看過的最後一場焰火,十歲之前所有的嬌寵在那一年成為過去,開始了落魄逃難的生活。
年夜飯時端上桌的餃子是我與春婆婆一起包的,除了餃子,她還準備了年糕,許是往年一個人習慣了,今年多了我與阿邵的陪伴她十分開心,席間興起,喝了一小盅自釀的米酒,飯後迷糊間早早就入了睡。
不經意間,針尖刺傷了手指,紅色的血珠子迅速冒了頭,十指連心,指尖傳來的疼痛感讓我瑟縮了一下。
「你見過更好看的?」早前我照顧她時,發現她的手白皙柔嫩,身上那衣裳雖不華貴,甚至磨破了一小塊,卻是上等絲綢所制。她約莫是哪家落魄的小姐,一個人四處漂泊吧!我心底仍舊介懷她要對阿邵「以身相許」一事,本不想搭理她,可她卻挑起了我的話茬。
碧錚曾名動天下,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絕色女子,我比之她,在容貌上無疑是雲泥之別。這樣的女子,在她的眼中卻貌丑無比。
「你是汴京人?」我為自己倒了杯水。那場焰火只有汴京人才看得到,而和_圖_書她話里話外也時常提到汴京。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不知現在的汴京,與那時可有什麼不同?
她終於醒了。
過了半晌,她的聲音又將我從思緒中拉了回來:「我餓了,可有吃的?」
她說的焰火,亦是我所見過最美的。
還有皇城……
她撇嘴看了我一眼,熟練的生火燒水,準備給自己下餃子。她邊生火邊道:「我叫昭兒,謝謝你們的救命之恩。」
邕州並無守歲的習俗,雖是除夕,夜深之後家家戶戶都已吹燈而眠。汴京與邕州大不同,汴京人有守歲的習俗,除夕時一家子圍在一起說說笑笑,熬到年初一。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后,城樓之上便燃起了精緻美麗的焰火,焰火在天空炸開時,開出一朵又一朵絢爛的花,極美。
從前,汴京城裡的焰火也會這般,燃放一整夜。
我盯著她的臉,試圖從她臉上瞧出點什麼,她神情自若不似在說謊。聞著餃子煮熟時散發出的香味,我試探性的問道:「你覺得自己長得美嗎?」
「是呀!我見過最美的焰火,在天空綻開之後,化成兩條金色的龍,逐層騰空,蔚為壯觀。」她雙手托腮,雙眼迷離,似乎在懷念當時的盛況。
我聞言險些摔倒。
我沒好氣道:「你若想吃別的,就自己動手吧!」
她身上的衣裳已經被雨水浸濕,臉色潮|紅,雙目緊閉,已經陷入了昏迷。
阿邵入睡之後,我獨自一人坐在燈下縫製衣裳,這衣裳是做給阿邵的,本打m.hetubook.com.com算在年前做好,可惜這兩日為了照顧床上那昏睡不醒的姑娘,耽擱了不少時間。
「若非你暈倒在門口,而我照顧了你兩日,我與阿邵早就成親了!」我鬱結在心。
待緩過來后,我認真嚴肅的與她說到:「我們家中不方便留陌生人,明兒你還是走吧。」
春婆婆年邁,而阿邵又是男子,皆不方便照顧她,自那日將她扶進家中后,這個大麻煩便歸了我,她不僅佔了我的床,我還得日日小心的伺候著她,想想當真覺得有些憋屈。
低頭一看,果真是那姑娘。
我無意間發現她哭了。
她專心致志的往灶間添柴火,末了抬頭,半是明了半是不屑的說道:「你……該不會是怕我賴上你夫婿吧?」又見我一副未出嫁女子的打扮,道:「看樣子你們還沒成親!」
除夕佳節,邕州城喜慶無比,家家戶戶都貼上了大紅色的春聯,城中掛滿了燈籠,入了夜,大街小巷都映照在一片朦朧美麗的紅暈中。
我鼻尖一酸,淚水在瞬間佔據了眼眶。
「我可以付你們銀子!」她抬頭看我,雙眼亮晶晶的,那張平凡的面容在灶火的映照下明媚了不少。
這場大雨綿綿下到了傍晚。
「請讓我住下吧,只要找到弟弟,我便能回家了。」她語帶懇求,「如果你不想要銀子,我可以洗衣做飯帶孩子。我不會與你搶那丑夫婿的。」
大年三十,除夕夜——
我燒好熱水幫那姑娘擦拭了身子,還為她換了乾淨舒適的衣裳,又www.hetubook.com.com餵了她一整春婆婆親手熬的薑湯,可她臉上的潮|紅一直都沒能退去,人也一直不曾清醒。
開門之時,靠在門上的那人軟軟的倒向了我,壓得我的腳背生疼。
雨天雖不利於出行,但雨後的空氣清新中帶著水霧,讓人心曠神怡。雨停之後,我與阿邵輕掃著院子中的積水,一滴雨水從屋檐上滴到了我臉上,冰涼的感覺讓我頓時打了個激靈,靠近門時,我又想起一路都跟在我們身後的姑娘,下意識便拉開了門。
「你弟弟長什麼樣?」
恰逢焰火在夜空中綻出一朵梅花的模樣,她慢吞吞的說道:「我時常聽人說邕州是繁華富庶的好地方,如今一見也不過爾爾。這焰火不如我從前見的好看!」
我無心再繼續手中的活兒,將衣裳堆放回籃中,走到床畔去看了一眼,見床上那姑娘仍未醒來,便將有些刺眼的燭火稍稍移開了些。
「你既帶了銀子,大可去住客棧,我們這兒廟小,容不下大佛。」我想我的拒絕之意夠明顯了吧?
她倒是聰明,這回沒說什麼以身相許的話。我不友善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謝也謝過了,待身體好了就走吧!我們小門小戶,養不起閑人。」
四周陡然安靜了下來,城門燃放焰火的聲響似遠若近,聲聲撞擊著我的心扉。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若別的女子能輕易的將他搶走,那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這是我娘臨死前說的。如果她能早點悟到這點,肯定會很長命。」
讓一個不知底細的陌https://m.hetubook.com.com生人住下,於我而言是十分危險的,但不知為何,她勾起了我的同情心,我只得說道:「家中之事多是春婆婆在做主,明日你問問她,若她讓你留下,你便留下吧!」
我在昏暗的燈光下瞪了她一眼,念及她幾日不曾進食,心下一軟,便將她帶去了廚房。
我算是懂了,她對美麗事物的認知……與常人大不同。
她端著碗走到我旁邊蹲下,邊吃邊哭,道:「如果我沒將弟弟弄丟,如果我娘還活著,我現在應該在家裡陪著娘親守歲,即使爹爹陪在那個女人身邊,我也能笑得很開心。興許都是我的錯,是我將弟弟弄丟了,導致娘一病不起,才會熬不過那個春天就撒手歸西。」
她是個挑食的人,看了年糕一樣,不論如何也不肯吃。
「我不知道,我只記得他小時候的模樣,圓圓的臉蛋兒,肥嘟嘟的小身子……他現在應該十四五歲了吧!」她抹了抹淚,像是找到了宣洩口,「那時我才八歲,總覺得他搶走了爹娘的關愛,所以並不喜歡他。我討厭他總是粘著我,所以看花燈的時候跑得很快,甩開了他。我以為有丫鬟跟著,他不會出什麼事。可後來卻發現他丟了,整整十年,都沒能找到他。你放心,我不會在你這兒賴上太久,只要躲開那些追我的人,我就會走的。」
阿邵見是她,皺了皺眉,一聲不吭,手卻不碰她一下。進屋之時,我瞥了他一眼,心想這姑娘若是醒了,會不會就此纏上我們?
許是我看得太過專註,絲毫不曾注意到身和*圖*書後那輕微的腳步聲,有人在我的身側席地做下,問道:「你在看煙花?」
「當然。」她笑得十分愉悅,「你也不必難過。人人爭相傳說的汴京花魁碧錚你聽過吧,你比她要好看上一些。明明是個無鹽女,為何大家都覺得她宛如月宮仙子?」
可她卻說,阿邵長得丑?
「嗯。我把他弄丟了……」她嘴裏銜著顆餃子,說話含糊不輕,神色卻比方才黯然了許多。
春婆婆是個好心腸的人,她走上前來,見有人昏迷在門口,不明就裡,當下便決定要救那姑娘。她年老體邁,自然是扶不動那麼重一個人,我雖不喜歡那姑娘,礙於春婆婆卻也不至於扔下她不管,遂彎腰便將她攙扶到了屋內。
我雖非絕色,卻自認有幾分姿色,至於阿邵,樣貌俊美,好看自不在話下。
「你弟弟?」我嘴上雖沒說什麼,心頭卻不得不承認她娘親那話極為在理。
她卻笑了,半是感慨半是惆悵,道:「雖然你長得不美,看著卻也順眼。但挑夫婿,總得挑一個長得好看點的,他長得那般丑,你怎麼也瞧得上?」
來到院子中時,我才發現城中的焰火尚未停歇,我靠在柱子旁抬頭望著被焰火映亮的夜空,心頭憑添了幾分熟悉感。
陌生的聲音讓我愣了一愣,偏頭一看,竟是那姑娘。
廚房中還有一些春婆婆事先準備的餃子和年糕,餃子是生的,需要現煮,但年糕卻放在灶上溫熱著,可現吃。
我本在喝水,聞言被嗆到,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若是阿邵知道他被人這般嫌棄,該是何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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