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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她，是嫁過一戶姓江的人家嗎？」我認真地看著他。

這場持續了幾年的王位爭奪戰，看起來似乎是小閉贏了。可是大王子卻從外圍那些看起來不重要的地方下手，漸漸朝王都附近圍了過來。也許這就是他退出王都的原因——一網打盡，可是卻又覺得不是這麼回事。至於到底是什麼事，我也沒再去理會。

我的頭靠上上官可憐的肩，在風鈴聲中懷念著很久以前。很多年前，我和他也曾經一起年少輕狂過，只是如今，我們的身心都已經在漸漸蒼老。風鈴又恢復了原來安靜的模樣，靜謐如水的夏夜裡，他的肩膀是我唯一能依靠的地方。他再也不能像從前，為了一顆糖而笑。我也不能再像從前，那樣自以為是地想去幫助別人。我們都一樣，再也回不到從前。

「你想太多了。」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此時我亦沒有心情說笑。

這世界上有許多人都這樣，你愛我，我愛他，他卻愛另一個她，也許另一個她也另有所愛。不是只要你愛了，就能得到的。

我這段時間以來承受的所有委屈、所有的恨意和所有的壓力全都消散於夜空中。緊緊地抱住娃娃滿是奶香味的小小身子，放聲大哭。

上官，希望你能如我所願。過了幾天，我在夜裡聽到了娃娃「咯咯」的笑聲，從床上爬起，拉開門，看到上官可憐抱著娃娃站在我的面前，淚流滿面。

視線落在前方，看到了小閉憤怒的臉，只見他一掌揮過來，我叫了一聲，上官可憐立刻反應過來，閃過小閉的攻擊，將我拉到了一邊，自己則和小閉打了起來。

「小閉，我想帶著娃娃回家。」所謂家，指的地方我和他都很明白。

她朝我走過來，笑得有些蒼涼。「真的就準備這麼離開嗎？」

我嘆了口氣，接受了這個結果。

「是啊。沒想到這一轉眼，就過了八年了。」我無奈地笑道，「我的孩子都已經兩歲了。」

「上官，肩膀可以借我嗎？」

至於娃娃，就只能看上官可憐了。我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只希望他能早點找到娃娃……戰爭開始后，娃娃的安全就漸漸沒有保障了。也許我是我錯了。當初應該在找回娃娃后再開始報復，可惜現在什麼都晚了。

「傻瓜，若沒有你，她還是會出事的。」我擦掉她的眼淚，心裏清楚得很，「你現在還想為他做些什麼嗎？」

我留下這話，漸漸走遠。而她則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她攔住了我的去路，冷著一張臉，道：「我終於知道你是誰了。沒想到你會跑到這裏來，我一直以為，大明的公主都是待在皇宮裡，大門ｍ•ｈｅｔuｂｏｏｋ.ｃｏｍ.ｃｏｍ不出二門不邁的。」

我的胸口像被什麼堵住，有些呼吸困難。看了上官可憐一眼，視線又落到他懷中娃娃那張柔嫩的臉上，狠下心做了決定，朝上官可憐道：「上官，我們走吧！」

「背叛又如何？」我的聲音帶著沒有人察覺的顫抖，上官可憐的手悄悄扶上了我的腰，支撐著我整個人的重量。

我以慶祝紋綏之戰為由，為他斟上了一杯又一杯酒。他對於我的敬酒沒有任何的防備，我也不會傻到在酒里放了迷|葯。這酒是上官可憐特地為我找的，酒性很烈，就算是千杯不醉的，喝了這酒，很快就會醉倒。

「小姐，怎麼還不睡？」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

「小姐。」

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娃娃已經睡著，上官則整理好了東西手中抱著娃娃在那兒等我。見到我，笑道：「小姐，我們可以走了嗎？」

我不是神，無法預知韃靼的戰爭誰會贏。我沒有過人的軍事才華可以幫助小閉，更沒有似水的溫柔可以讓他在疲憊時覺得溫暖。也許我總會拖累他。

走了不知道多久，對於街上那些人的目光已經麻木。只要一想到以後自己的身上會背著很沉重的罪孽，腳步就越來越沉重。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讓我停下腳步，卻不敢回頭。

「你不知道被最愛的人背叛是什麼樣的滋味嗎？我一直以為，你只是放不開心，卻沒想到你也這般懦弱。」菡萏憐憫地看著我搖了搖頭，「他會恨你的。」

我笑了笑，道：「上官，我已經不是小孩了。」

瓦剌王派人來請烏莘娜回去，其中的緣由我們都很清楚。瓦剌王畢竟是一個聰明人，明白韃靼的內戰也許會波及到自己的女兒，於是讓人來接走了。我在回屋子的路上遇見了烏莘娜，她見到我的時候，臉上沒有原先那樣的笑容，多了一抹距離。

「小姐想問什麼？」上官可憐看了看我。

夏夜的涼風吹響了我掛在屋子門口的自製風鈴，清脆的聲音在草原寂靜的夜裡變得異常空曠。

「那日憑直覺就出手相救了，原本以為不是小姐，而是我自己想多了。因為那邊上的人都說你是韃靼三王子的侍妾。」上官可憐輕笑，「連在王都都找不到，我在極其失望的情況下一路又尋回了大明，路過歧羅的時候，照舊是拿著畫像尋人，一個叫谷良的男人說你是他家夫人，不過被韃靼三王子給帶走了。我就越發肯定那日在街上救的人是你，於是又趕到韃靼王都來了。我們皇宮一別，如今居然有整整八年沒見了……」

上官可憐見我如此忍不住催到：「小姐www.hetubook.com.com，該走了。」

「嗯。」

「你也愛他，可是他不愛你。」我不再說什麼，越過她準備離開。

上官可憐沉默地看著我，認同了我的瘋狂。月兒躲進了烏雲中，四周一下子暗了下來，我們變得同樣沉默。坐很長的一段時間，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聽到了上官可憐說：「小姐，若你想走，我會帶你離開的。」

若不是這麼長時間以來，菡萏一直都為我帶來娃娃平安的消息，我怕是會崩潰。每次看到菡萏愧疚的樣子，我的心裏也跟著難受起來。菡萏很愛娃娃，這麼久以來，她受的煎熬不比我少。

此時的小閉，緊奔的精神稍微鬆懈，防備力也就沒有前些日子那麼強，對於戰事他從來不掉以輕心，所以重心大部分還是會放在戰事上。而我，由於這段時間下來締造的假象，讓他在一定程度上相信了我。

「什麼都不用說。」菡萏冷聲，「要走就走吧！」

「朵兒，不要丟下我……不要離開我……我會一直愛你……」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點頭，最後再看這個屋子最後一眼，轉身走出去，毫不猶豫地關上大門走到上官可憐身邊。正在做最後的告別禮時，眼角瞥到站在不遠處那面牆角下的菡萏，白色的衣裳映出蒼白的容顏。

哄睡了娃娃，自己一個人起身，拉開門，上官可憐回過身來，朝我露出一笑。初夏的月光散發出皎潔的美，映出了上官可憐月牙色的身影。

菡萏看著我哭道：「若不是因為我，娃娃就不會出事。」

論起武功，上官可憐略勝一籌，小閉卻也不見得會輸，只是兩人打著打著，就停了下來，讓在一邊觀看的我鬆了一口氣。也許是因為兩人都認出了對方，所以這場架也就這麼結束。我依舊被小閉帶回了三王子府，而上官可憐則住進了小閉為他準備的行館。

我找機會拜託上官去幫我找女兒的同時，韃靼的王位爭奪戰正式開始爆發。王都的人們亂成了一團，許多人甚至都開始離亂。我不再出門，每天都閉門不出，等待著上官可憐的消息。心中祈禱著娃娃能平安地回到我身邊。

我發現歲月讓我的心變得更加冷漠，居然看著別人流離失所時，可以淡淡說一句，只要不是我身邊的人，無所謂。

想離開的方法很多，我一直都在等著。

菡萏哭著搖了搖頭，道：「一切就看老天的安排吧！」

娃娃見到我，朝我伸出來手，開口說道：「媽媽，抱。」

那熟悉的聲音，在瞬間消散在耳邊。

這一次我迅速回頭，看到那人後，淚水迅速染滿眼眶。

烏莘娜終於在三天後離開，我去送了她和_圖_書，送到韃靼王都外。她走得毫不留戀，我笑著對她說，有機會去看看你的姐姐，她現在過得很幸福，也許你可以從他的身上找到些什麼。

我點了點頭，就見他站起身走向我，率先出了我的屋子。我站在屋子裡打量著這個一住就是兩年的地方，許多漢族化的擺設，都是因為我的到來才添上的。畢竟住了這麼長時間，到要走的時候開始有些捨不得。

「我找了小姐很多年。一開始就不相信那河裡找到的是小姐，所以一直在找，不放過任何一點的消息。終於在找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后，接到了姚莫的消息，他說他見到你了。」耳畔忽然傳來上官可憐的聲音，低沉中帶著迷離，「沒有人知道，那時候的我有多麼激動。我找了這麼多年，終於就要找到了。可是當我趕到杭州的時候，你卻已經走了。我循著你行走的方向一步步尋找，有消息說你可能去了韃靼。一路到韃靼，路過那麼多的城鎮，也遇到過那麼多的游牧民族，卻始終沒有人知道你在哪裡。」

我點頭，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麼，卻又聽到菡萏說：「姐姐，我發現你真無情。他為你守了那麼多年，即使是再次見到了你，卻一直都尊重你的意思，沒有什麼逾矩之舉。而你，卻在你絕意離開的時候，將別的女子送上了他的床。這是一種背叛。」

「小姐。」那人又叫道。

「你又救了我一次。」我的笑容有些柔亮。柔和的月光就那樣散落在我們的身上，映出人影，斜斜地落在一邊的地上。

「可是他愛你啊。」烏莘娜睜大了眼睛。

小閉也如意料中那樣醉倒，而且還醉得厲害。他在醉夢中拉住我的手不放，無論我怎麼掙脫。過了許久后，他的手勁終於輕下來，我乘機抽回了自己的手，正待離開，卻因為他的話而止住了腳步。

上官可憐朝我搖頭，道：「不知道。雖然我娘幾乎沒有說起過你娘。若不是當初你讓我去查你的身份，我也不會知道原來你娘是我的姨娘。」

「小姐，娃娃是誰的孩子？」上官可憐怪異道，「眉目之間，很像那個人。」

我看了他一眼，側身，離開了那裡。

我的嘴角掛上了笑。一直都知道他會帶我走……一直都知道。

我點了點頭。那段理不清的感情，就聽天由命吧！

「很多年前我好奇那卜翰哥哥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居然有人可以讓從來不讓任何人親近的他那麼挂念著，所以我乘著那卜娑哥哥去大明的時候，混在他的隊伍里一起去了。沒想到我見到的是一個有些驕傲的郡主，是一個刁蠻任性的郡主，我原以為，學著你那樣子，他就會喜歡httｐs://ｗww•ｈｅtｕbｏｏｋ•coｍ.ｃｏm我了，可惜我只是讓他越來越討厭我。我父王有心和他結親，卻被他拒絕了。可是我不甘心啊，我糾纏他那麼多年，他卻接納了別的女子。我一直以為沒有女子能和你一樣，卻沒想到別的女子住進了他的家，得到了他的寵愛。我後來才知道為什麼，因為那個女子有和你一樣的氣質。現在我算是徹底死心了。也許，他真的不屬於我。」烏莘娜說著說著居然流出了眼淚，「祝福你。」

我的孩子，在和我分開近四個多月後終於又回到了我的身邊。沒有受到委屈，沒有變瘦，還是笑眯眯地回到我身邊。

城中的百姓水深火熱，因為兩方勢力相當，爭奪起來就很可怕。只是沒想到這場爭奪才僵持了約莫三個月後，韃靼勢力兩分越發明顯。小閉佔據了王都這個有利的位置，大王子退居察哈沙漠附近。我一直都不明白，大王子的勢力不弱，為什麼會甘願退出王都？而且，王都畢竟是有利的位置，以他的野心，怎麼會如此輕易就放棄了？

「像誰？李律嗎？」我知道他不想碰觸到我的傷口，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是很像他，但是卻不是他的孩子。那個叫無名的男人長了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原本做好了決定，只要這個夏天一過完，我就到著娃娃離開韃靼，回那個已經在心裏思念許久的家。已經很長時間沒給柳彥一封家書來說明一下自己的狀況了，也漸漸地開始想念那個堅定的對我說我們永遠是一家人的少年了。

我和小閉之間的相處依舊像平時那樣，沒有絲毫的改變。這個時候的小閉非常敏感，只要稍微有些不對勁，他就能看出點端倪。又等了些日子，戰事似乎沒有前些時候那般吃緊，大王子那兒也按兵不動，我終於鬆了一口氣。這時候離開無疑是最好的。

我笑得比她還要苦。「何必祝福我呢？我和他不會有結果的。」

「卡索對你那麼好，你為什麼不對他好一點呢？他也很愛你。」

我看著他醉倒的面容，安靜地看了一會兒，百味雜陳，湊到他的耳邊說了一句「對不起」后，招來一個侍女，將他扶回了自己的屋子。那姑娘一臉嬌羞，平時里也是奢望能有一天飛上枝頭，朝那姑娘交代了幾句后，目送他們離開。

「小姐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上官可憐見我嘆氣，伸手捏了捏我的臉頰，親昵的動作讓我想起我們的小時候。

小閉為了這一戰，付出了很大的心力。這日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府中，我站在一邊，沒有安慰，只是若有所思地站著。有一個決定已經在心中發酵很久了，終於決定向他開口。

我和他，那日紅裝一別，和-圖-書到如今也已經是四個年頭了。他還不知道我可愛的娃娃吧？忽然有些等不及聽娃娃用充滿稚氣的聲音叫他一聲「舅舅」了。

然後她的車漸漸走遠。我在原地安慰，終於又有一個人平安地離開這個戰場了。回頭，遣退了侍女和護衛，自己一個人走在去王都的路上，沒有矇著面紗，一個人走著。看著還是很熱鬧的王都，忽然同情起了那些享受著安逸的人們。可憐他們平淡的日子就要結束。

「菡萏，我……」

我們終於又見到了。他站在離我幾步之遙看著我，面上終於又帶上了我最熟悉的笑容。我很想跑向他，可是腳下卻像生了根，就那麼死死地站在原地，只能笑出淚水，道：「上官，好久不見。」

王位的爭奪戰既然開始，自然就一發不可收拾。

「我不會讓你走的。」小閉在沉默了一會兒后堅定地說。

上官可憐幾步上前，給了我一個大擁抱，我察覺到有冰涼的東西滴入我的衣領，明明是冰涼的觸感，我卻覺得溫熱。上官可憐在我的耳邊輕聲說道：「小姐，終於又見到你了。」

我抱著菡萏嘆了口氣，道：「菡萏，別太自責了，至少娃娃現在很安全。」

小閉在聽到我的話后打破了手中的杯子，滾燙的茶水燙傷了他，他卻沒有絲毫的感覺。他身邊的侍女慌亂地為他處理傷處，我則站在一邊看著他，沒有走近。也許心疼他的手，卻明白自己不能靠得太近了。既然我已經自己和他註定沒有結局，那麼現在就開始保持距離也許還不遲。

上官可憐不介意地一笑。「在我的心中，你永遠都是個孩子。」

我不會傻到和小閉說起自己即將離開的事。藉著瀲灧山莊在塞北和韃靼的勢力，再加上此時韃靼的混亂局面，我可以帶著娃娃跟著上官可憐順利地離開。只是，在小閉身邊待了這麼長時間，若就這麼離開，不免有些不近人情。所以我總在等一個機會，好好地和他道別卻又不會讓他懷疑。

烏莘娜忽然哭了起來。「為什麼要這樣呢？他對你那麼好。」

我回頭，看了看床上已經睡著的娃娃，走出了屋子，帶上門，拉著上官可憐在門口坐下。「我有事想問你。」

接著，我換回了大明朝的衣物，一如往常地和娃娃一起在府里玩，一如往常地笑。我要走，卻一直走不成，我甚至連著王府的門都跨不出一步。小閉說他不會讓我走，所以他限制了我的行動。其實我心存感激。若他將我和娃娃關在屋裡，我無法想象我的娃娃會變成什麼樣。

夜裡上官可憐守在門口。因為這段時間韃靼的朝局越來越混亂，為了我們的安全，小閉也默許了上官可憐夜夜為我守門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