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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天下

作者:魅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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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當時明月猶在 第十五章 李府

卷一 當時明月猶在

第十五章 李府

「望蘇,有些事,做得再巧妙也總會有跡可查。若聞家真的毀了,阿姐那麼聰明的人,又怎會想不到是誰乾的呢?」景珣緊握的拳頭鬆開,手指輕輕地敲著椅子扶手,嘴角微微勾起笑,那笑意卻未曾到達眼底。「我……不會給阿姐怨恨我的機會。」
有舍方有得,如若她一心還牽挂著從前,這些年她就不能過得如此平淡。
「老爺進宮還未回來,夫人和幾位姨娘一早便外出給窮人們派送食物去了。大少爺與朋友外出尚未歸來,大小姐五月便去了萬州,今年怕是不回家過年了。至於其他小姐們,這時辰應該都在自己的院落中。」管家一一交代了家中主子的行蹤后說道,「二少爺,已經為客人們安排好客房了,您看……」
街道上依舊是各種小販的叫賣聲,熱鬧的場面未因這場雪而變得蕭條。琳琅下意識拿七年前的燕京與如今相比較,那時燕京城的人也是這般努力地生存著。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聞不悔的身影,想著那些日子,他寬厚的肩膀為她撐出了一片天,給了她一個遮風擋雨的家。
「這事,就交與你了。」景珣再次拿起筆,翻開桌上的奏章,道,「也沒別的事了,你也回吧!」
福祿也不客氣,收了玉佩后愈發的眉開眼笑,道:「多謝大人幫奴才找回玉佩。」
管家聽了頷首稱是。
車行到朱雀大街街口時,望蘇忽然叫道:「停車。」
自她有記憶以來,她從不信命。
這場雪自琳琅他們進城開始,飄了許久,已經在地面上堆起了薄薄的雪層,李家院中那些樹的樹枝上亦壓滿了白雪。每年冬天,燕京有五分之一的時間都在白雪的覆蓋之下散發出冷艷之美。打小生長在這個地方的人都記得那樣美麗的景緻,琳琅自然也不例外。
望蘇原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不想過了片刻后,又聽到他開了口,「人在外頭一旦有了牽挂,自然就回不了家。你莫忘了她在川州待了近八年,和那男人在一起生活了近八年。」
兩旁的人都跪安退了出去,待書房內只剩下他與望蘇二人後,案桌后的景珣方抬頭,盯著望蘇瞧了片刻,淡淡地問道:「人呢?」
琳琅隱約猜到想見她的人是李硯的父親,如今她進了李府的大www.hetubook.com.com門,已然沒了退路。明白目前暫時不會有人傷害自己,她索性放寬了心去欣賞李府的景緻。
看門人聽那聲音耳熟,揉了揉眼珠子,一看,便叫道:「二少爺,可是您回來了?」
「朕不是說過了么,你不必自稱奴婢。」景珣牽著雲妃朝她寢宮的方向而去。
琳琅頷首,跟上了李硯的步伐,與他並肩而行。
記憶深處有個可以算得上她老師的人時常教導她說人定勝天,命,從來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木子李,這字並不難猜。」雖說不是她猜出來的。
景珣坐在榻上,端起燕窩小口喝了兩口後放下。雲妃撥動琴弦彈奏出美妙的樂章,他便專心致志地聽了起來。看著雲妃彈琴時散發出的光彩,他的神色愈發的柔和。
川州人人皆道她的夫婿是花魁錦繡的入幕之賓,但又有誰,親眼見過他與錦繡同床共枕過?
中和門門口的守衛見了來人,紛紛行禮,因上頭早有吩咐,未敢多加阻攔便放了行。
雪尚未在地上堆積,所以馬車在道上跑起來並無多大阻礙。車上,琳琅的視線毫無焦距,不知落在何處。聞秋閉眼假寐,李硯則不時地掀開窗帘子看馬車到了哪條路上。而望蘇,在這一路上並無多大的變化,盯著琳琅瞧了一會兒后,他伸手輕輕拂去了她發上的雪花。
快到枕風院門口時,琳琅忽地開了口,神色平靜地問道:「李硯,你費了這麼大的勁將我帶到燕京,究竟圖什麼?」
李硯自下人手中接過傘,笑道:「客人由我帶去枕風院便可,若是老爺回來了,立即派人來通知我。」
入夜之後,原本就安靜的李府愈發的安靜,琳琅站在房門前,望著外頭的雪景,除卻門口那兩盞在風中微微晃動的燈外,黑夜籠罩在一片雪白之間。
「這是臣分內之事。」望蘇回起話來一板一眼。
李府位於玄武大街街尾左側,宅邸很大。家門口沒有石獅之類的石雕,只種了兩棵柳樹,看那厚厚的樹身,那柳樹顯然已經有些年頭了。
這場雪有愈下愈大的趨勢,望蘇索性停了腳步,強勢地扶著琳琅與聞秋上車后才與李硯一道上了馬車。
望蘇跪安後退出了御書房。他出了書房hetubook.com.com后,景珣瞥了被關上的門一眼,無心再批閱奏章,撂了筆後起身挑了挑燈芯。
「公公辛苦了。」望蘇嘴角一勾,忽然蹲下身去又站起,手中多了一塊上等白玉佩,道:「我並未佩戴白玉,這玉,想是公公掉的吧?既是公公的東西,可要收妥了。」
「這一路上辛苦了。」景珣撂下手中的筆,面色平靜,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
並無一人開口打破這車內的沉默氣氛。
火焰在瞬間明滅了一下,隨即跳出大大的火花,映紅了景珣那張俊美無儔的臉。
這樣的眉眼,這樣的姿態,確是和記憶中的專心看書的阿姐有八分的相似。
「我忽然想起府中還有些事要先去處理,聞夫人就交給你了。」望蘇下了車,又撩開車簾,盯著琳琅瞧了一會兒后,道,「李硯會照顧好你的。」
琳琅將那雙明亮的眸子在瞬間迸發出的光芒收入眼底,閉了閉眼,隨即又睜開。她回過身去,朝早已落在身後的聞秋伸出手,道:「秋兒,莫跟丟了。」
景珣在去往雲妃寢宮的路上遇上了正欲去御書房的雲妃。
「今日下了雪,這麼冷的天你也不多穿些衣裳,凍著了怎生是好?」景珣見了她,面色在瞬間變得柔和,上前握住她的手。冰涼的感覺自她的手中傳來,讓他不由得皺了眉,道:「怎麼又這麼冰?」
「在李家。」望蘇答道。
琳琅腳下猶如灌了鉛,舉步有如千斤重擔壓著。只要踏出步伐,不出十步,便可進入燕京城內,但她卻膽怯了。
「臣明白了。」望蘇聞言,沉默半晌后,抬頭,道,「臣有一計,不知可不可行。」
這場雪讓燕京城一片銀裝素裹,本該熱鬧的夜市也變得蕭條,才戌時初,路上已經沒什麼人走動了。
他的嘴角不自覺染上笑。
琳琅在李硯打量的目光之下緩緩閉上了雙眼,手溫柔地撫摸著腹中的孩子,任由馬車載著她奔向李家大宅子。
雪似乎越下越大,兩人不得不加快了步伐。在皇宮裡頭繞了好一會兒后,福祿領著望蘇來到了御書房門口,書房裡頭早有人等候在內。
毀掉聞家,其實並不難。
城門關卡盤查身份時,一行人並未遇到什麼刁難。城門口的守衛見了伍四亮出的令牌后便放https://m•hetubook•com•com了行,一行人未上馬車選擇了徒步進城,望蘇他們率先朝前走去,跟在後頭的琳琅卻在邁開腳步時膽怯了。
望蘇朝那些侍衛微微頷首,后朝趕車人說道:「伍四,你在外頭候著。」
景珣沉聲問道:「何事?」
真真是愈發的想他了呢!
「安排了哪個院落?」李硯問道。
走在前邊的聞秋跑回琳琅身邊,拉住她的手朝前走,不給她反悔的機會。
「枕風院。」管家答完,招來了丫鬟正欲帶路,卻被李硯攔了下來。
「皇上。」
伍五在李硯的吩咐下,駕車朝李家的方向而去。望蘇是什麼人他們各自心裏都清楚得很,對於他的去留,他們也都未曾在意。
「哦?我這心中也想了一齣戲。」景珣挑眉,在紙上寫下幾個字后遞給望蘇。
燕京李家,史官之家,家門顯赫。李家太爺未去世之前,曾是當今聖上的老師,加之李家載史,一隻狼毫筆下記錄了許多私密之事,故而李家人在朝中雖無實權,大小官員卻也大多不敢得罪。
李家門口的看門人在雪中還不忘打瞌睡,被吵醒後有些不大舒坦,沒什麼好氣地問道:「幾位找誰?」
對此,琳琅覺得可笑。
外頭趕車的伍五聽了,停下了馬車。
「奴婢見皇上這幾日不大舒坦,特地燉了燕窩。」雲妃面色淡然,道,「正欲去御書房,不想在路上便遇到了皇上。」
琳琅的嘴角不知不覺地染上了無奈的笑。
望蘇但笑不語。
雲妃見他這般說,便讓宮女抱了琴上來,道:「奴婢獻醜了。」
她處心積慮就是為了讓琳琅重新回到燕京,回到這個旋渦的中心,又怎會容許琳琅的膽怯?
景珣想了想,出了御書房,道:「去雲妃那兒看看。」
景珣轉身步向書桌,書房內的燈光拉長了他的影子,望蘇只聽他輕輕笑了一聲,便沒了聲音。
既然從前的一切她選擇了捨棄,那麼就不會再回頭。
李硯收了傘,聽了她的話安靜了片刻后,唇畔緩緩吐出兩個字:「自由。」
錦繡的房中另有一張軟榻,布置得與睡床無異,自她第一次去妓館接他時便注意到榻上有些凌亂,顯然是有人剛睡過。睡在床上的是她的夫婿,那麼會睡在榻上的,自然只有花魁錦繡。
阿姐,你總和圖書會回到這兒,回到我身邊的。
比起聞府疊疊轉轉的廊道,李府的路顯得好辨識許多。
琳琅與聞秋也接了下人手中的傘,跟在李硯身後,任由他帶著她們朝枕風院的方向而去,漸漸消失在眾人面前。
阿姐,待我斷了你的後路,你自會回到這兒來,這兒,才是你的家呢!
「雲妃娘娘派了人過來,說為您準備了燕窩。」
李硯上前幾步,笑道:「李福,一年多未見,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絲毫未變。」
「望蘇自當全力以赴。」望蘇立誓,卻又有些不解,遲疑片刻后問道,「皇上為何不直接將長公主迎回宮?」
馬車到李府門口停下后,伍五上前去敲了門。李硯下了車,又將琳琅與聞秋扶下了馬車后,伍五辭了李硯,駕著車離開。
若按照聞秋的說法,回到燕京城是她的命,命中注定她要手握這大毓的天下,所以她逃不掉亦躲不開。
一輛馬車在並不深的淺雪地中不緊不慢地前行,趕車人叱喝的聲音打破了黑夜的寧靜。約摸過了兩刻鐘,馬車終於到了皇城的中和門門口。趕車人跳下車,撐起了油傘,替而後自馬車走下的人遮擋住雪花。
李家的老爺,李家那些夫人小姐們,她們一個都未曾見過。
說完,留了伍五駕車,兀自與伍四離去。
過了中和門,早已等候許久的太監福祿見到望蘇,歡天喜地地迎了上去,道:「大人您可來了,皇上早已等候多時了。」
不單是琳琅,聞秋也一樣。
琳琅透過窗帘往外看了看,看他與伍四緩步朝朱雀大街走去后,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微微出神。
枕風院前有一面湖,湖面上亦是覆滿了白雪,自走道上遠遠望去,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一片。琳琅不自覺停了一下腳步,前方的李硯回頭看了她一眼,笑道:「春天這湖看起來更美。」
景珣在案幾后坐下,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不知不覺緊握成拳。望蘇只看得到他的面容,見他面色如常,猜測道:「皇上可是想毀了聞家?」
雪花一片片堆在那兩棵略顯憔悴的柳樹上,偶有冷風吹過,吹落了樹上的積雪,在地上堆起一團團白白的雪糰子,讓人不由得感到了幾分深冬的冷意。
機靈的下人早就撐起了傘,為他們幾人擋住了雪花。不多時府中總管便出現在李硯面前和_圖_書,李硯笑著打了招呼,問道:「我爹娘他們呢?」
「這兒並無外人,你與我說話無須這麼拘謹。」景珣瞥瞭望蘇一眼,起身步到他面前,面色忽地變得凝重,道,「望蘇,她的安危可是託付到你手中了,你莫辜負了我的期望。」
平心而論,她未曾受過一丁點兒委屈。即使有那麼些日子,他出入妓館,而她迫不得已清早去接他,可她卻知道他並未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這也是為何她同情錦繡的原因。
李府的下人們總是將客人伺候得妥帖。在李硯的刻意安排下,琳琅與聞秋的膳食都是由丫鬟送到院落中來。除去被派來貼身伺候她們的幾個丫鬟之外,自李硯走後,她們未再見過李府的任何一人,包括李硯在內。
李硯聞言又是一笑,不再多說什麼,轉而望向府邸門口的看門人。
李硯點了點頭,看門人忙開了門讓李硯一行人進府。進了門后,府中下人見了李硯,紛紛奔走相告,說二少爺回家了。
饒是錦繡再不知恥,也不會讓貼身丫鬟睡在屋內觀賞自己的房事。
經過通報后,望蘇方緩步進了門,行禮,道:「微臣望蘇給皇上請安。」
「見過右相大人。」
望蘇看了紙上的字后,將那張紙折好收進了袖子,微微勾起了嘴角,道:「皇上與臣想到一處去了。」
「臣,告退。」
到雲妃的寢宮后,讓人往炭盆里添了炭,待室內溫暖了些后,笑道:「朕許久未曾聽你撫琴了。」
「平身,坐。」一身龍袍的大毓朝皇帝景珣正在批閱奏章,未抬頭,吩咐伺候在兩旁的太監,道,「你們都出去吧!」
李硯皺了皺眉,問道:「怎麼了?」
琳琅心中早已知道會到這李府來,一言未出。李硯見她絲毫不好奇的模樣,微微一笑,肯定地說道:「想來夫人早已知道我的身份。」
馬車從朱雀大街的街口路過,奔向玄武大街,望蘇的身影隨著馬車的飛馳而消失在琳琅的視線中。
太監福喜的聲音在御書房外頭響起,打斷了景珣的思緒。
雲妃盈盈走到了他面前,身後跟著兩名宮女,其中一名手中端著一盅燕窩。她身著淺綠色宮裝,一頭青絲簡單地挽起後用金簪別好,偶有幾縷髮絲調皮地拂過她的面容,徒添了幾分嫵媚之色。
要等到何時,他才能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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