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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眸幽閃，將所有思緒都冰封，平靜道：「刑后三日，便沒有知覺了。」

如此之人，一旦有所意動，竟會輕易罷手？！

殿前朱紅門檻下，是一級級的漢白玉階梯。她站在高闕之上，耳邊彷彿猶有他的責問——

疏真在雪地里疾奔，腳下發軟，一個踉蹌，跌入雪堆之中。

一步錯，步步錯……蒼天，你若是不肯饒我，那麼，至少，不要再殃及我身邊之人！

她漫聲喚道，唇邊揚起笑意，悲喜難言。

她默然無語，只是伸出手，顫巍巍關閉殿門，將那一片熏香迷離徹底隔絕身後。

布裙輕盪，胸襟前半片肌膚露出，雪潔柔滑，映出熒熒之色。疏真掌心更痛，面上仍是無動於衷。

下定了決心，她搖晃著，從雪中直起身子，艱難的，一步步朝天走去。

他站在花徑之中，嗅著冷梅的暗香。眼中閃過志在必得的笑意，幽深而灼耀——

她微微苦笑，眼中波光一閃，晶瑩剔透，絕美不可方物——

這宮裡，怕是呆不得了……她苦笑著，想起自己如今的狀況——

燮王庶子，最為和*圖*書犀利危險的少年王侯，亦是西北鬼神易辟的殺戮之帥，他的大名，可以止小兒夜啼。

「對不住……」

但是歲月如刀，將一切從她身邊剝離，她如今所剩下的，也只有……

朱聞只覺得懷中溫香軟玉，伊人雙眸飄渺朦朧，雪白面龐上，那醜陋鯖紋密布，越發顯得觸目驚心。

他……這是在道歉嗎？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可說的？！

「昨晚夜色昏暗，你下手倒是挺準的。」

她雪白的面容浸潤在牆角的陰影里，連眉目也看不真切，雪光倒映著唇上那一抹朱紅，緩緩流下，黑眸中的清冽高華，隨即緩緩沉斂，化為幽幽一嘆——

她的身邊，只剩下這唯一的「妹妹」，她若反抗，這孩子又該如何逃出生天？！

朱聞聽著這淡然一句，不知怎的，心下更是一慟，他不由分說地將人攬入懷中，「你的名字？」

他輕嘆了一聲，彷彿動怒欲責，卻終究什麼也沒說，只是從她袖中執起潔白手掌，看著中央血肉模糊，默然無語，隨即，取過綢巾，替www.hetubook.com.com她細細包紮起來。

朱聞好整以暇地端詳著堂下長跪斂目的熟悉身影，只覺得腕間如今仍是隱隱作痛。

疼嗎……！

可是他居然道歉罷手了？！

言語之間，居然頗見讚賞，毫無平日的冷漠淡然。

若是從前，心高氣傲的她，大概寧死也不願受絲毫折辱。

「好烈的性子！」

風捲起她的衣袂，那清瘦纖弱的身影，幾乎被天地間的雪光湮沒。

疏真提起裙幅，從高階上步步而下，鬼神神差的，她想起在年少時候，在野史記傳中曾經看過的兩句——

朱聞默默念了，沉吟片刻，卻是眉宇間豁然開朗，笑道：「也是疏狂也任真……？」

他的動作漫不經心，然而卻宣昭著志在必得的果斷。

她微愕，睜眼，卻見朱聞凝神額前，深邃雙目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

半晌，沒有絲毫動靜。

疏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諸國王侯宮中各有妃妾無數，在上位者眼中，下人奴婢簡直如螻蟻一般，即使染指一二，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

他一邊問道，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邊信手將她腰間的束帶輕輕拉開。

自那噩夢般的一夜，自己顛沛流離，受盡屈辱和非難，嘗盡這世上一切痛楚，可曾有人問一句：你疼嗎？

幾下斟酌之後，該怎麼做，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你要是不願，可以拒絕，甚至可以再拿針扎我兩下，何必如此隱忍？！」

她笑靨如花，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將虹霓摟入懷中，心中卻是無限凄涼——

「疏真。」

石階下的角落裡，有一張怯怯的小臉在希冀張望。

銀安正殿中，瑞獸銅爐中紫煙氤氳，龍涎香帶給滿殿溫暖和芬芳，卻也熏得人神思不屬，慵懶閑散。

為何如此隱忍？！

他的聲音帶著黯然，揮了揮手，命她退下。

疏真如蒙大赦，襝衽退至殿門前，卻只聽身後低低道：「你且記住，你若是不願，我不會動你分毫！」

逃名隱世難迴避，只願蒼天把人饒……

他低和-圖-書聲喃道，犀利雙眸中複雜難言。

「虹菱……」

背靠著冰冷潮濕的牆角，她卻無意起身，想起方才怒意之下的舉動，素來冷靜縝密的心不禁一沉——

該讓她在地上多跪些時候的……心下忿忿，他卻伸出手，鬼神神差的，以自己也難以理解的柔和手勁，將她從地上攙起。

她咬著唇，按捺下胸中悲憤欲狂，飛快忖道：要從這戒備森嚴的宮闕中逃離，已屬不易，更何況，還有虹菱這般弱不禁風之人……

疏真全身都僵住了，她緊握雙手，連尖利指甲刺入掌心都渾然不覺。淡金的日光透過窗欞照入，她眯眼，凄然一笑——

他斂衣而出，枝頭的殘雪墜落，打濕衣袍也渾然不覺，只覺得方才那一眼如冰似雪，怒極而嗔，明明清冷凜然，卻引得人心中一盪，綺念眾生。

試探著運行真氣，勉強一個周天後，立刻便覺丹田之中陰寒已極，經脈劇痛欲裂，片縷剛成的內力隨即便流散四肢百骸，點滴不剩。

「是怎樣的兩字？」

他笑得瀟洒不羈，眉目間，卻沒有平日戰場撕殺時的冷酷森寒，黑眸熠熠，目不hｅｔuｂｏｏk•ｃom.ｃom轉睛地看著她。

疏真目光一凝，大為詫異，朱聞知她心思，苦笑嘆道：「難道你們真以為我們燮國上下都是蠻子，不通詩書嗎？」

「罷了……」

她心中閃過秘檔中，關於朱聞的一些訊息——

他心中一痛，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這粗糙紋理，低喃道：「疼嗎？」

輕微的擦響讓那一對交纏的男女似有所覺，忙掩衣起來張望，朱聞往林深處一閃，衣袂飄動間，便沒了蹤影。

疏真心中一顫，胸中情緒宛如冰河破堤，不能自已——

……

她伸出纖纖玉指，忍住周身洶湧的屈辱怒意，在桌上寫了自己的名字。

好一個持續不息的散功葯……如附骨之蛆一般不滅不盡，難道自己這一生一世，都要受制於它？！

靈巧修長的手指伸到此處，她閉目等待凌遲那一刻。

「姐姐！」

他竟然知道！

「你先回去吧……」

疏真抬起頭，黑瞳幽幽，默然不語。

朱聞的聲音，混雜著熏香的暖意，從頭頂清晰而來——

疏真默然，朱聞卻在長笑聲中，將那腰帶徹底扯開。

那般狠狠地招惹了他，恐怕……此事難以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