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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真冷冷瞥了他一眼，默然不語。葉秋卻並不罷休，挑眉笑道：「說起來，你跟這對父子真的有緣——朱聞對你也真是不同，衝冠一怒為紅顏，昨日之事情流傳出去，只怕是一段詞人爭相彈唱的旖旎傳奇。」

她輕輕吐了口氣，幽暗靜室中，雪白面龐瞧著甚是模糊，卻只覺一陣沉鬱憂悒之意浮現——

「至於如今……」

疏真雙手微微顫抖，右手腕間彷彿又感受到當時經脈被挑的劇痛，她咬著唇，一抹水色嫣然間，隱約可見血色的凄厲，「是他逼我到如今境地，我不過是要讓他一嘗敗跡，也要讓他知道，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事都能如他所願！」

出乎眾人意料，燮王雖然大加訓斥，卻終究只是罰了兩人一年俸祿，並再次將世子禁足，原先傳得沸反盈天的廢立、下和-圖-書獄一類的傳聞，卻是根本是子虛烏有。

這話傳到王后耳中，不禁使她氣得柳眉倒豎，「什麼甚好——為了一介女奴，匪徒一般沖入東明殿，這簡直是無法無天！」

宮眷們暗自注目的朱聞正妃人選，卻是逐漸浮上了檯面——燮王召見雲氏族長，年近古稀的前太子太保時，便笑著言道：「聞兒乃是吾家千里駒，先前略微浮躁，如今在外磨練幾年，卻是看著甚好。」

「如今，卻是和先前截然相反。」

朱聞與朱棠這一場鬧得人盡皆知，朝野嘩然之下，都想知悉燮王將如何處置。

可無論是什麼好夢，今日卻終究到了頭，當年的兩人，大概誰也料不到，彼此之間，竟會走到這等地步吧？

「父王此舉，到底是什麼意思？」

朱聞皺著眉頭在室內和_圖_書踱步，外殿仍可隱隱聽到拜訪的人聲。他臉上不見半分輕狂喜色，反而帶上了幾分戒慎凝重。

「朱聞真能勝過他？」

疏真倚在榻上，面上仍無多少血色，「你上次奏對，既有勇有謀，卻又顧念兄弟親情，王上就是再苛刻，也要對你刮目相看——這麼一來，挑你當繼承人，也算是眼光獨具呢！」

這一句雖然仍不失尖銳，卻帶出些隱晦莫名的關切之意，疏真眼中略有了些須暖意，卻仍是倔強不肯稱謝，抿了抿唇道：「此一時，彼一時。」

因負了一人長途跋涉，少年衣衫皆被山石所破，雙臂環抱之下，卻是小心翼翼如護珍寶。一襲雪衣如梨花垂落，小小少女如雛鳥一般埋在蕭策懷中，面容清瑩剔透，唇角帶笑，彷彿做著什麼好夢。

她笑容冷然https://www.hetubook.com.com如冰，眼中帶著近乎乖戾的銳意，輕聲慢語道：「蕭策，你要做這擎天之臣，我便做定了刑天共工，非要讓不周山傾，河洛水漫！」

葉秋無聲的嘆了口氣，素來刻薄冷酷的心中，也不禁深深唏噓。

「先前我讓你刺殺燮王，乃是因為從朝廷的立場上說，並不需要如此強勢的諸侯，一旦他死去，我將扶植燮國最弱的一股勢力上位，如此既不用滅去諸侯，也可久保朝廷百年安寧。」

疏真聞言，居然沒有大怒，唇邊淡淡帶笑，彷彿再平常不過道：「二師兄你出入宮闈之中，于情愛之道也頗增造詣，居然問起了這類話題？」

葉秋一時為之泄氣，硃筆淋漓，將最後一字揮完，嘆道：「你冒了被燮王識破的危險，留在他身邊為他出謀劃策，我原以為和圖書你若對他有意，也算是美事一樁——如今看來，你卻又是拿人當作棋子在用。」

朱聞睨了她一眼，「那些都是你所授意的——再說，以父王的為人，我不認為他是挑中了我……這其中必定有什麼詭詐！」

只是世子朱棠這次顏面跌盡，燮王卻連召見撫慰一句也無，只要雙眼未盲之人皆可看出，燮王對他是全無半點寵眷了。

她眼中決然，言語擲地有聲。葉秋在旁看著，不禁想起十年前，蕭策帶了她上山求師傅破例收女弟子時的情形——

最讓她揪心的，卻是接下來一句——據說，燮王望定了白髮蒼蒼的族長，笑著問道：「不知你我能否成為兒女親家？」

「他非池中之物，只是一直在與逆境相爭，是以聲名不顯，只要給他時間，一旦他掌握這傾國王權，到時候，便該讓蕭策頭疼https://m.hetubook.com.com了！」

「師妹，你該不會是對他動心了吧？」

她頓了一頓，終究不願再說下去。葉秋卻也聰明人，自然一聽就透，眼光閃動間，手中筆管拍在桌上，赫然動容道：「這麼說來，你是要和蕭策作對到底了？！」

他停了一停，又道：「只是如今你已不再是長公主之尊，燮國要獨大也好，要與朝廷作對也好，已然和你無關，卻又何苦在這等旋渦之地久待？！」

這話雖然是單獨奏對，不過幾日，就傳得朝中大臣皆知，於是眾人心中權衡之下，朱聞的睦元殿便是人流絡繹了。

……

葉秋微笑著，取過几案上的硃筆，一手筆走龍蛇，一邊偷偷瞥著疏真的神色。

他眉眼輕佻帶笑，原以為會看到疏真惱羞成怒，卻不料她從床頭取了犀角梳，倚在床頭慢慢順著凌亂髮絲，面上卻是看不出半點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