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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聞聽到這猜忌二字，面上暈紅更現，眼中掠過一道冷冽譏誚，冷哼道：「即便是我如何賢孝，這猜忌二字也是如影隨行。」

「哼……好大的膽子，連內宅都敢擅闖。」

「你也不必替我找那些禁軍的晦氣，把這裏翻亂的，可是另有其人。」

疏真感同深受的嘆道，她彷彿想起了什麼，雪眸中閃過一絲黯然惆悵。

朱瑞微微一笑，晶瑩瞳仁中透出誠懇光芒，卻是讓徐陵越發覺得頸后發亮，「看你家君侯如此在意，特地派你千里尋寶，便知它身價不凡——你我兩家乃是共存共榮，又何必跟我客氣？」

她眯起眼，狀若無意的撫摩胸前香榧扣，任由它在掌心垂掛跳躍，「有些人總是心懷獵奇，總以為能在內殿找到些石破天驚之物。」

他想起大殿之中，那冰冷的，帶著探究狐疑的目光，如鉤刺一般扎入他的周身，盤桓不去，森然幽寒。

疏真想到此處，隔了珠紗羅帳，竟凝神和_圖_書看得出神。待回過神來，卻見朱聞已走到朱紅門檻前，不由輕聲一笑，喚道：「今日未畢，你又要親身闖宮嗎？」

「我已經料到了。」

「些須骯髒小人，何必我親自動手……我自有法子讓他們統領來負荊請罪。」

侍女們面面相覷，卻有些期期艾艾，此時從紗帳中伸出一隻雪玉般的手來，低聲笑道：「這裏被抄得底朝天，衣帛滿是男人汗手痕迹，哪還能穿到身上？」

朱瑞唇角上挑，笑容越發讓人凜然心驚，他不再開口多說，房中氣氛頓時凝滯起來。

她想起自己精密小巧的梳妝盒，那上面有意無意的一根髮絲纏繞，倒是沒有飄失，只是……那纏繞的手法，卻是有些微不同。

瑗夫人迎上前來，她著一襲絳紅織金線披帛，底下玄裳漆黑，得體之外，有著說不出的嫵媚妥帖。

未待朱聞發問，她起身，將腕上瓔珞珠串紮起身後長發，一束之和-圖-書下，更是長至腳踝，漆黑如綢。

……

徐陵只覺得口中發苦，熱汗已將脊背上涼綢粘成一片，越發煩躁，他勉強笑道：「不過些許玩賞物件，我正當出使此地，便順道查點，只為博君一笑而已，若是驚動您替我大費周章，倒反而讓我家君侯怪我不知禮數。」

「王者之路原本便是孤獨，他若是對誰完全信任，那才是奇了。」

「這是做什麼？」

朱聞隨後答了一句，又細細打量著她一眼，瑗夫人不知怎的，卻覺得那溫和平靜的眼光中，好似有針刺一般，她不由的低下頭去，輕聲道：「原本便是一場誤會，王上明睿寬宏，果然也沒讓您蒙受冤屈。」

她眯眼微笑著，端詳著四周未收的凌亂——這般故意以粗蠻手段來弄亂衣物，是想讓人以為是兵士亂闖，只可惜……還是太嫩了些。

疏真只是輕輕一笑，並不見開懷之色，朱聞以為她又想起了忽然發難的妹妹，於是也面色hetｕｂｏｏk.ｃｏｍ•ｃoｍ沉凝，低聲道：「她已被關入昭獄。」

她失神的跌跪在地，連手中衣裳落地也渾然不覺，只覺得胸口憋悶，卻是有些喘不過氣來。

檀木鏤空窗格雖然密封，卻透出熹微天光，在他的眼中投下濃若點漆的寒意，那抹篤厚笑意卻未映入眼底。

朱聞回到睦元殿時，已是掌燈時分，滿殿里箱籠已歸回原位，乍一看彷彿仍是舊日安恬景象，只有那壁角旮旯里攪起的些許紙屑埃土，在晚風中瑟瑟躲閃。

她面色仍帶蒼白，見著朱聞卻也並不如何慌亂，燈燭明滅間，她窺著朱聞面色沉凝，卻也不帶多少怒色，於是也不多話，在一旁靜靜襝衽。

他眉目冷然，生硬地甩下這句，轉身便走，渾然不顧身後瑗夫人幾近青白的面色。

朱聞有些好奇地問道。

她的聲音變得更低，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憂慮，「只是燮王心中，大概也有了個疙瘩。」

疏真的聲音沉靜如水，在半明半暗間緩緩流和圖書淌，「她的指證本也算聳動，但是有了燕姬這個前例，眾人先入為主之下，只怕信者寥寥。」

朱聞行到疏真房中時，但見梅枝疏斜，暗香縈繞，定睛一看，竟是好幾位侍女正在收拾箱匣衣物——天氣炎熱，她們沒有用爐熏香，而是以花枝花瓣拂染。

「這一場真是鬧得突然。」

朱聞聽入耳中，卻以為是那群來尋篡位證據的人，於是冷笑更甚，笑道：「你先前就設下燕姬這步棋，真是未雨綢繆，這次驚天逆轉之後，想用這些魑魅詭計的人，只怕要好好思量了。」

朱聞聽這一句，卻是驀然停住腳步，他抬眼，目光清亮宛如日間那明晃晃的白刃，讓瑗夫人頓時心下一驚，都手中奉上的輕袍都掉落地上。

宛如壁畫中十殿閻君，清俊姿容無人能及，卻要讓世間血流飄杵，家國傾亂。

「這又是何必，你即使能讓他們服軟認錯，也瞞不過王殿耳目，何必再惹人猜忌？」

「三歲孩童受了冤屈，和-圖-書才需要大人撐腰作主。」

朱聞咬牙冷笑著，正欲讓侍從取他名刺遞去宮裡，卻聽身後嘆聲低啞，莫名卻不覺得難聽，愕然回首，卻只見疏真挑了紗幕，隨意著了月色短夾衣，發間一對翡翠夾，除了面色略顯蒼白，倒是神色還好。

朱聞一楞，立時便是大怒，立起身來就欲朝外而去，疏真在帳中看得真切，一笑坐起身來，道：「你要去找禁中兵衛算帳？」

朱聞皺起眉頭，卻是安慰道：「你也別傷心了——你們姐妹失散多年，她變成什麼樣，卻是誰也沒法打包票的。」

瑗夫人望著他的背影出神——那般筆挺昂藏的身影，宛如刀戟勁松一般，原本的滿心柔情，卻在這一刻沉重到無法負荷。

……

朱聞眉梢都未曾一動，冰冷眼中寒氣大作，一笑之下，越發勾魂攝魄——

徐陵藏在袖中的手不禁一抖，卻仍是笑得若無其事，「我已然查遍睦元殿中，卻全無蹤跡，大概先前所傳有誤，也就不必勞煩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