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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駕崩了……」

柔貴妃勉強說到此處，捂著胸口已說不出話來，疏真取了桌上茶盞遞上，她急飲一口，不復平日的優雅儀態，泣道：「事已至此，我等女流也寧可自盡全節，好過落在蠻夷手裡。」

又有一片腳步凌亂，宮人尖著嗓子叫道：「狄人打進來啦——！」

昭寧公主幾乎要昏厥過去，她劇烈地喘息著，手中巾子幾乎擰出水來——在她十五年的歲月里，哪曾料到會有這滔天大禍？

疏真聽著這一片哭聲，心中寒意更甚，未及思慮，卻聽柔貴妃哽咽道：「狄人攻入宮中，這是遲早的事……」

暮色之中，一片寒鴉鋪天https://m.ｈeｔuｂooｋ.ｃｏｍ•ｃoｍ蓋地飛起，映入她眼中，這熟悉而安穩的世界，正在她的黑瞳中寸寸瓦解，灰飛湮滅。

「小心！」

雖是午後，日光明燦，疏真卻覺得身上有些發冷，宮廷內外的喧嘩哭喊聲在耳邊回蕩，她只覺得整個人都彷彿浸在冰水裡，一個激靈之下，倒是清醒了不少。

正是憑了這皇嗣之功，她才成為僅次於皇后的貴妃之尊——如日中天的盛寵榮華，瞬間卻要化為黃粱一夢，這簡直是莫大的諷刺！

……

她踉蹌跳起，朝著柔貴妃的宮室跑去，身上輕軟的綃紗飄落於地，帶起一陣不祥的冷和_圖_書風。

昭寧公主渾身一顫——這兩條道路同樣猙獰可怕，卻是要她如何抉擇？

有人帶著哭腔喊道。

昭寧公主已然被嚇得迷了心，也沒顧得上聽母妃說什麼，只顧得垂淚啜泣。一旁的疏真凝目看才周歲的小皇子，卻覺他黑亮大眼骨碌轉動，煞是玉雪可愛，心中不禁一陣惻然。

這一對母女別無他法，正相對而泣，柔貴妃的貼身侍女急急而來，卻是前殿皇帝召喚。

昭寧公主跌跪在地，渾身力氣都彷彿散失了，疏真去攙她起身，卻被她用力揮開，尖利的指甲在手臂上留下了長長的血痕。

「若狄人進犯，聖上大概準備殉身以和*圖*書謝列祖列宗了……」

昭寧公主的盈盈大眼裡蓄滿了淚水，彷彿離巢的孤雛受到鷹鷲的逼殺，頓時想到了母親溫暖的羽翼。

母女二人相對而泣，哭聲之下，倒是將襁褓中的小皇子吵醒了，他揮舞著雙手，已能自己起身爬動，卻遲遲不見人來抱，於是一扁嘴，也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昭寧公主先還小聲哭泣，過了三刻，見母妃遲遲不見迴轉，心中也覺不妙，她平素金尊玉貴的氣度早已蕩然無存，心情迷亂之下，竟茫然起身，連手中嬰孩落地都渾然不覺。

這一聲凄厲急促，如閃電驚破所有混亂，所有人都僵在了當場。

聽到皇帝已在前ｈｔtｐs://m.ｈetuｂooｋ.com•coｍ殿設下白色帳幔和先君靈位，柔貴妃小聲啜泣著，別過頭去，手中錦帕無力落地，卻又惹得昭寧公主哭出了聲。

不詳的預感果然成真了。

到了掌燈時分，傳言甚囂塵上，連柔貴妃都沒了主意。

殿中恢復了沉寂，黃昏的餘輝照得滿殿金燦雍華，卻在此刻透出死一般的寥落沉寂。風吹得窗紗輕響微動，彷彿鬼魂的竊竊私語，整個內殿都帶上了幾分暮氣陰冷。

「母妃……！」

柔貴妃打了個寒戰，彷彿有所預感，眼中閃過恐懼的光芒。她勉強站起身來，對著鏡台理了理雲鬢，將懷中孩兒放入女兒手上，又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這才蹣跚離ｗww.hｅtuboｏｋ•cｏm•ｃｏｍ去。

「你跟著為娘，清清白白而去也好……可你弟弟該怎生是好？」

昭寧公主這才發現自己險些闖了大禍，她顫動嘴唇正要開口，卻聽殿外一片凄厲哭喊，景陽鍾又響，悠長而無邊無際，隱約透出玉碎宮傾的不妙意味。

她撿起地上遺落的披紗，緊追著公主的腳步而去。

疏真只覺得一陣眩暈，她竭力穩住自己，隨即朝殿外看去——呆若木雞的宮人們發一聲喊，如沒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

「母妃……」

柔貴妃愁腸百結，摟緊了小皇子不撒手，已是泣不成聲。

疏真在一旁看得真切，撲上前去，險險接住了小皇子，自己的胳膊卻撞得劇痛，額上不禁冒出冷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