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四十五章 玉碎
晨露與他靜靜對視，毫無懼色，也不曾請罪——
他顫抖著伸手去拔，卻被制止：「不能拔！」
「與我合作……我能使你報了此仇——」
清冽的女音，宛如來自幽冥。
晨露進得寢宮，便有所感應，她微微一笑，對著珠簾后說道：「皇上是在賞月嗎？」
「朕在這等了你大半夜，你一開口，卻是這般氣人！」
……
「你們搶來的民女在哪？」
但見一道人影，乘月華而來，頃刻已近了數丈。
她將裴楨的事簡要說了，皇帝聽得入神，待聽到那女子剛烈自刎，不由又敬又怒。
這一刻，他睚眥欲裂！！
她取下面紗，任由發間那柄珠釵，在月下光華流轉，不可逼視——
晨露站于窗下，卻不走近，清婉月色照拂了一身，凝出冷肅幽寒。
下一刻，晨露口中，說出讓他驚駭異常的答案：「所謂后黨派出的刺客，其實，不過是瞿ｈttｐs://ｍ•heｔｕｂoｏｋ.ｃoｍ•cｏｍ統領的屬下。」
晨露笑道：「真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聲音逐漸微弱，終不可聞。
妻子胸間插了一道短匕，鮮血蜿蜒而下，染盡了衣衫。
他驚喜交加，疾步上前，正要扶住妻子，卻聽晨露冷喝道：「別動她。」
「你到底是……？」
「好痛……」
她想起自己斬釘截鐵的允諾，不由的，在黑暗中止住腳步，微微苦笑。
皎月透過枝椏，重重疊疊的染遍銀輝，凄涼，然而溫柔，宛如，她最後而雋永的微笑。
……
「皇上，這是最能見效的法子——齊融雖然與太后鬥法多年，卻也一直舍不下身家性命，我們演了這齣戲，才能讓他破釜沉舟，死而後已。」
「嗯……？」
晨露端詳著她，眉間劍意，也不禁柔和下來。
元祈靠坐榻上，欣慰道。
裴楨抱
和*圖*書著屍身，久久發怔，他的冷入骨髓：「怎樣……才能讓這些禽獸付出代價？」
裴楨在茂密的林間焦急等待，幾隻鸛鵲從他頭頂飛過，發出黲人的嘶啞鳴叫，一彎凄涼的淺月，皎如清霜，由樹的間隙中隱約映出。
「什麼！？」
清涼而濃郁的酒香，在瞬間瀰漫開來，那人迷糊著睜眼，但見三尺雪鋒，如蛇信一般架在脖項間。
她的聲音，越發微渺。
她今夜作為，本就是試探，如今元祈如此信任，下面的事，便好辦多了。
隔著重重高牆，可以聽見宅院中的更漏殘響……
很識時務的，他顫著手指，比了比正中大營。
「你的書上有一句……」
……
那鮮血浸潤了虎皮軟鋪，在靜夜中，滴答之聲清晰可聞。
這世上，從此又多了個心死之人，吞噬著仇恨，如行屍走肉的存活著……
「你先穿衣罷……」
與四個多月前相比，和_圖_書少女的青澀，已逐漸淡褪，當初靖安公欲強娶她為妾，如今，她又被強擄入軍營，真真是命運多舛。
那女子潔白修長的胴體，也沾染了點點殷紅，在這血腥陰霾中，宛如玉雪瓊枝。她眼眸空茫，幾乎連魂魄也消逝殆盡。
兩人目光相對，元祈對上那雙清冽黑眸，只覺得其中一片坦蕩。
偌大的營帳中，蕩漾著酒香和淫|靡的氣息，橫七歪八躺了一地，幾隻被酒罈扔於一邊，帳外的篝火，也在灰燼中隱約欲滅。
晨露在返宮的路上，已近四更，京城幾乎仍在酣睡之中，無盡的黑暗中，只有她漫步向前。
「……？」
他不由歉疚，溫言道：「罷了，下次不可如此胡來。」
那眸光，幾乎要將人的心都刺痛，冥冥中，似乎有什麼破碎了，發出清脆一聲。
鮮紅的血，先是細細一線，下一瞬，便如瀑布一般噴薄而出。不多時，便汪洋淹留一地ｍ.hｅtｕｂｏｏｋ.ｃoｍ.ｃoｍ。
微弱的燭火，在昏暗的帳中搖曳，畢的一聲，爆了個燈花，灼灼生燦。
……
已近四更，重重營帳中，但聞幾聲微鼾，兵士們衣衫半褪，廝磨于醇酒婦人之間。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焦躁，正在翹首期盼，卻見一道人影，挾著另一人，如疾風一般，瞬息便到了眼前。
元祈劍眉挑起，怒道：「你們倆背著朕，竟敢如此！」
她縱身掠過幾間營帳，輕輕挑開，輕輕一瞥，復又放下。
「今夜還遇到一件奇事……」
晨露凝望著他，仍是那般坦蕩不加偽飾，心中卻一陣輕鬆——
她說笑著，已經走入後堂之中。
……
彷彿聽到了他的哽咽，那女子微微睜眼，輕笑著，有如萬樹梨花齊綻——
幽暗中，有點點花瓣隨風而落，于無聲中，掩面低泣。
她的耳邊，迴響起方才那一幕……
「皇上……」
掃視著眼前淫|褻不堪的場景，ｗｗｗ.ｈｅtｕboｏｋ.cｏm.coｍ她眸光越發冷冽，扯起一個校尉模樣的人，以地上半瓮美酒盡數淋下。
皇帝醇厚清朗的笑聲，從簾後傳來——
「你此去，齊卿便是無恙了。」
「這些藩屬將士，竟敢如此無禮？！」
中軍大營中
他抑制不住內心的憤怒，手中把玩的鎮紙，也砰然落地。
晨露的眼中，閃動著悲憫——
「你且去參加殿試，以此釵為記，我們會再見的。」
清冷的月輝，被樹枝映得支離破碎，投入他的眼中——
「寧為玉碎，不為……」
碧月宮中，靜謐有如幻夢。
……
她近乎撒嬌的微微抱怨。
「其實，沒有人要齊大人的性命。」
他正要大喊，脖間利刃一緊，鮮血沁出一片，嚇得他酒意全醒。
她微微一笑，將話題轉移開去——
彷彿被她的聲音驚醒，那女子眼眸微動，漾出非一般的凄冷微笑。
元祈雙目一凝，很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