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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辜被遷怒的姬悠摸了摸鼻子，終究還是上前扶住丹離，往自己背上一放，隨即大步朝前。

風聲呼嘯而過，捲走她微弱的聲音與凄然哀意，三個人快步而行，很快便走向了目的地。

「……」

她明知故問的笑著問道，想看丹離為了美食，到底能胡謅出什麼理由。

「是啊。」

「你這麼沉默寡言，是怎麼說動他的？」

丹離舒服的趴在他背上，對著梅選侍削笑嘻嘻的作了個「大功告成」的口型。

小吃館子的門正對著她的視線，她忽然覺得全無胃口，就這麼端著碗，百無聊賴的看著街上。

「一般。」

「物是人非，故人一個個都不在了，那一碗粉圓，也終究只是記憶中的吉光片羽了。」

被拉得頭皮發疼的姬悠深吸一口氣，默念數遍「靜心」，這才壓制住想把這個貪嘴丫頭摔下肩的衝動，冷聲道：「外面的東西吃了不幹凈——」

「你啊……」

「……」

……

就為了一口好吃的，你居然把路和和_圖_書招牌都記得這麼清楚！

那時，寬厚帶著薄繭的手，就默默的輕撫丹離的頭，久久不曾放開。

丹離一邊吃著一邊贊，「這家味道果然正宗，可惜粉圓冷卻即沾，不能帶回去給麻將嘗嘗。」

她沒開口，梅選侍倒是瞪了他一眼，「大過年的，你說話太不吉利了！」

話沒說完，只聽丹離扯高了嗓子喊道：「梅姐姐梅姐姐……！」

街上摩肩接踵，有年輕男女手挽著手，盡情說笑著——過了這一夜，總要講究些男女大防，禮節閨譽，再不可隨意見面。

「你啊，這麼無趣的人，只有我受得了你……來，張嘴，吃這顆松仁的。」

「……」

丹離根本是充耳不聞，她把晶瑩水潤的粉圓用湯勺舀起，一顆顆放入口中，閉上眼感受著口中甜而不膩的糯感，吃得雙頰都是圓嘟嘟的。

姬悠沉著臉，轉向左邊開始疾走起來。

「唔……唔，真好吃！」

也有一家老小出來看燈，稚嫩小童被舉在父親肩wwｗ.ｈeｔuｂook.coｍ•ｃom上，頭戴虎皮帽，手裡提著一盞小兔燈。

「怎麼了，張嘴啊！」

你這個騙人的傢伙！

「那你還特地去買？！」

不知怎的，丹離吃著吃著，水氣熏入了眼中，揉得一片都發了紅，眼淚就這麼毫無警兆的落了下來。

熱氣熏得她眉眼一片模糊，水氣氤氳間，周遭的人聲喧嘩，燈火闌珊，此時已彷彿隱沒消失了。

「山下有個老人年輕時在金陵幫過廚。」

「嗯。」

「你從哪弄來的粉圓？」

「我的腳扭著了啊，根本站不起來。」

是誰說，有你在，我就不是孤單一人？！

夜風吹得人衣袍飄動，雪色貂裘染上了燈火的五光十色，清逸之外更添幾分幻美。

心中無聲哀號道，她乾脆穩穩的坐著，梅選侍秀眉一挑，終究沒捨得再罵，隨即眼風掃向姬悠，沒好氣的喝道：「你還楞著做什麼，趕緊把人背上，我們速速離開才是。」

「怎麼了？」

丹離乾脆耍賴，坐在地上就是不hetubook.com.com肯起身，唇邊笑意卻含著幾分不易覺察的自嘲——

她很是垂涎的低聲叫道。

「因為你曾經說過，在金陵的時候，每年上元的時候，你母妃都會特地做上一鍋粉圓，熱氣騰騰的盛給你。」

姬悠坐在一旁，看著丹離風捲殘雲的驚人速度，不禁皺起了眉，「喂喂，你難道是餓死鬼投胎嗎？」

「放手！」

丹離趴在姬悠身上，搖搖晃晃的很是安逸，但她卻並不安分，眼珠骨碌一轉，頓時又聞見了粉圓的糯香。

山林間飄著永不消散的白霧，冷風吹得桃枝亂顫，他與她依偎在樹下石碑前，一碗滾燙的小吃，將兩雙手捂得暖暖。

「是啊是啊，你也聽到了，梅姐姐想吃藕片來著。」

然而歡樂都是他們的，我什麼都沒有。

「我們來的路上左拐第三個岔道，走進去第七間門面，是賣各色粉圓的，布幌子上寫著：有橙味的，糖藕的，還有棗泥和杏仁什麼的。」

「梅姐姐，我前幾天聽你感嘆，很想嘗嘗鮮藕ｍ•ｈｅｔuboｏk•cｏｍ•ｃｏｍ的味道……？」

梅選侍無奈的搖了搖頭，深深端詳著身前三五步處，丹離得意洋洋的狡猾笑臉，不知怎的，眼角又有些發熱了。

惟有這碗里的一顆顆粉圓，晶瑩剔透，滋味甜美，沁入心脾，恍然間，仍是當年兩人共食的那一碗……

姬悠好似全然沒聽到，仍然大步朝前走，眼風雖然凌厲，卻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後數步的梅選侍，見她緊緊跟著沒落下，眼底閃過一份欣悅之色。

「以後，每一年上元節，我都會陪你一起吃粉圓。」

「我不愛吃甜的。」

丹離見他根本不理睬自己，於是拉了拉他亮可鑒人的黑色長發，提高了聲量喊道：「小姬我要吃粉圓！」

「味道怎麼樣？」

她側過臉去，以袖角擦去眼角的水氣，以低不可聞的聲調喃喃道：「若是我那小妹還活著，她也有這麼大，也是這麼活潑貪嘴……」

「松仁健身養氣，一點也不甜膩！」

丹離深吸一口氣，不好意思的擠出一道笑容來，「好辣，我吃到什錦青www.hetubook.com.com椒口味的了嗎？」

「你專門去求他做的？」

你說的話……終究成了鏡花水月，若是要當真，也只剩下殘音裊裊，只是惹人發笑而已。

梅選侍隔著數步之遙問道，她耳朵靈光，已然聽到這邊在叫喊什麼了。

丹離繼續咬著一顆顆珍珠般剔透的粉圓，帶著脆感鮮美的是藕圓，白白凈凈的模樣；酸酸甜甜，略呈金黃的是橘圓，還有深紫的棗泥味的，火紅的杏仁味的，甚至還有山藥、松仁口味的……

樸實無華的一句，卻是那人鄭重許下的諾言。

她放下了碗，緩緩的閉上了眼。

不是我非要坐在地上，而是元力消耗過度，根本是站都站不穩啊！

「我想吃粉圓……」

是誰說，每一年上元都會陪我一起吃粉圓？！

眼淚就這麼滴入碗里，激起了微小的漣漪。

梅選侍正在默默腹誹，卻見姬悠頓住腳步，「左拐第三個岔道，隨後是第七個門面是吧？」

她端起碗來繼續吃著，卻只覺得心中空落落一片，原本美味無比的粉圓，此時也如同嚼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