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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歡

作者:沐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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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春風拂檻露華濃

第九十九章 春風拂檻露華濃

丹嘉又咳了一聲,以絹巾微一掩唇——這是那次牢獄之災在她身上留下的永恆暗傷,冬寒料峭,便略微有些咳意上涌。
這話雖然聲量不大,卻實在是嚴重之至,換一般人早就變色垂淚了,丹離卻好似仍是懵懂,居然睜大了眼,撲哧一聲笑了——
「對你來說,也是留條後路為宜——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就算是威震九州,如日中天的皇上,也並非是高枕無憂的。你可曾聽過,昨日上元燈節之上,金翅鳥驚現神跡,竟然口吐人言,預言大為不吉。」
丹嘉一聽這話,氣得面色一白,正要斥責,卻見丹離仍是沒個眼色,一派天真的笑道:「萬歲看著挺凶挺嚇人的,其實為人很是寬厚,我每次惹怒了他,只要服軟討饒,他都不會再發火了……」
丹離笑靨如花,卻是依依不捨的拉住了她的衣袖。
房外修葺忙碌的聲音隱約傳來,丹嘉似笑非笑的彎了彎唇角,「皇帝倒是挺寵你的和-圖-書……」
狹小的耳房之中,斜照的日光照耀出周遭的簡陋與凌亂,丹嘉瞥了一眼黑木座椅,好似在打量那細微的塵埃。她有些嫌惡的皺了皺眉頭,終究沒有坐下。
丹嘉冷然一笑,「你記得就好。」
丹離忽閃著黑眸,很是貼心的遞上了茶水,卻居然是幽綠新芽的碧螺春。
良久,丹嘉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嘶啞,竟是帶上了幾分真切的痛楚——
丹離茫然的睜大了眼,好似萬分驚愕,丹嘉暗道:總算你良知未泯。她正要趁熱打鐵進行說服,卻聽丹離咦了一聲,好似想起了什麼。
她站在門檻處,彷彿抬頭仰望著中天之日,聲音卻驀然壓低,帶上了幾分詭秘之意——
「姐姐這就要走了?留下多坐坐嘛……」
「你在宮中衣食無缺,頗受嬌寵,可曾想起你的父王母后,還有你的姐妹和幼弟正被幽禁在御賜的府邸之中,長久不見天日?!」
她笑聲宛如和-圖-書銀鈴天籟,瞳中流光溢彩,又朝著丹嘉深深一禮,隨即如楊柳扶風般盈盈而去。身後宮女前簇后擁,聲勢一時無二。
她一時默然無語,斗室之中隨即安靜下來,只有日光逐漸西移,在牆上灑下了金燦的光點斑痕。
「看姐姐你說得,我怎麼會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記得?」
「他對姐姐你才是最好呢——一來就封了妃位,宮裡人都說這是罕見的殊榮啊!」
只聽丹離恍然道:「入京那日,我也聽了聖旨,裏面是在說父王母忤逆了萬歲,這才被關了起來——只要去跟他認個錯,他就會既往不咎了。」
「姐姐你是嗆著了嗎……小心小心,要多喝些茶潤潤口才是。」
她起身走到房門口,卻突兀停住了腳步——
「當然記得。」
她緩緩的,一字一句的說道,聲調平平中透出無窮憤懣。
她的聲音到此已是哽咽,平素剛強的語氣中,隱約透出凄然苦澀,「你在皇上面前和-圖-書說得上話,若是有機會,就求他暫息雷霆之怒,對我唐國石氏寬宥一二吧!」
「五妹。」
不等丹離回答,她冷冷道:「身為宮妃,身上永遠抹不去母族的印痕。石氏的榮辱,與你息息相關,若是有暇,還是在萬歲面前美言一二吧!」
她輕聲喚道。
丹嘉轉過頭來,微含慍怒的瞥了她一眼,隨即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那你還記得,自己的父王母后是誰嗎?」
她輕笑一聲,頭也不回的出了門,口中只是喃喃的念著那一句——
「血日災劫出天都,六朝王氣黯然收。西方今日有聖人,龍章鳳姿恆為君……」
丹離的回答快速毫無遲疑,卻絲毫聽不出任何傷感唏噓之意。
「……!!!!」
「說得上話?!」
冷然笑聲宛如冰玉落地,輕笑聲中,丹嘉飄然而去,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丹離眼前。
她緩緩踱帶窗邊,望著正中的淡金日盤出神,彷彿不堪這刺眼金芒,她微微眯m.hetubook.com.com眼,任由半開的窗中吹入陣陣北風,遍體透涼之下,卻是漸漸壓下了心中的噪怒。
丹嘉聽得這一句,心頭頓時如針刺一般,怒意上涌卻偏偏發作不得,她目光如電,看向一臉迷糊無辜,笑得有些嬌憨的丹離,眉頭一凝,將滿心冷戾都咽了下去。
有意無意間,她的目光一瞥冷然佇立的丹嘉,笑著拍了拍丹離的肩,「若是遇見了什麼難處,又不好意思跟長姐說,不妨來與我多聊聊,我是個大俗人,最愛替人排憂解難了。」
「夠了!」
丹嘉哪有心思喝茶,她略微一抿,便放下茶盞,站起身來道:「我要走了。」
丹嘉眉間露出一絲蔑然不屑,輕而堅決的從她掌中抽出衣袖,「我要回宮了。」
丹嘉又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這才低聲嘆道:「你說的這些我何嘗不知,不過軍國政務,和女眷瑣事全然不同,只怕萬歲繼續怪罪父王母后,他們惶恐驚怕之下,若是有個萬一,我們做子女的萬和_圖_書死莫贖……」
「啊……怎會如此?」
她實在罵不下去了,這一瞬只覺得心灰意冷,沮喪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激動之下,她又開始連連咳嗽,眼前只有「家門不幸」四個大字,金星一般不斷閃爍。
丹嘉高聲喝道,聲音有些尖利,卻讓丹離的絮叨戛然而止。
丹嘉素來清高冷然,哪裡聽過這等露骨言論——這等不知羞恥的話,竟是出自一父所生的五妹之口,想到此處,她頓時氣得眼前發黑,一掌拍在桌上,怒然喝道:「你……!」
丹離好似很驚訝的叫了起來,氣得腮幫都微微鼓起,「哪有這回事啊……他從來沒仔細聽我說話,我們每次見面,都是三兩下都滾倒在床上了。」
她咳了兩聲,卻仍覺得喉嚨乾澀,又被曠庭之風吹得嗓子生痛,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一旁梅選侍看得真切,連忙打圓場道:「這幾天風吹得刀子一般,你們兩姐妹有話還是回屋裡去說吧。」
「你還記得,我們在金陵的宮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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