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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離眯起了眼，籠于袖中的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仍然是在逞強！

聲音冷冷含怒，卻分明帶著埋怨和……撒嬌？

他玉石一般晶瑩端正的額上，也彷彿染了一層粉嫣之暈。

與平日那般露骨的巧取豪奪之意不同，他的神情很是專註，柔和，神色之間有些不知所措，更有些……心疼？！

簡直是……秀色可餐。

他的聲音，近乎咬牙切齒。

她的笑聲中帶著自嘲，更多卻是漫不經心的平靜瀟洒，好似方才那痛不欲生的場面，只是曇花一夢，完全不能打擊到她的心神。

丹離乍聽這一句，愕然之後，便是驚怒的站起身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說起來，我倒是看見你哭過一次。」

他的聲音，在暗夜裡聽來，有些空茫寥遠。

丹離鬼使神差的，居然想到了這個詞。

因著蘇幕的一句話，強自壓抑的心緒又再次暴燃，她感覺自己眼角都閃著白灼的熱光——這種刺痛讓得她渾身都在痙攣！

和_圖_書氣息相拂，加上這一句強大的殺傷力，蘇幕隨即完全面如赤霞，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眼神雖然很兇，但卻更引得她大聲而笑。

丹離手腕劇痛，也動了真火了。她壓低了嗓音冷笑道：「你有什麼資格吃這種飛醋——你身上可有供我修鍊的龍氣？！」

「七年前？」

她呆住了。

「剛才的一切，我都在看在眼裡——乍聞授業恩師慘亡的噩耗，任是怎樣鐵石心腸的人也難以承受，你又何必一個人強撐？」

蘇幕的嗓音全無平時的犀利冷殘，淺淺淡淡的回蕩在她身畔——

不知怎的，蘇幕心中平空生出一股怒氣來——然而當他看見那半截錦袖有著極輕微的顫動時，他的口氣緩降了下來——

「放手。」

「那年我十二歲了，陪著師父到你們天機宗作客，卻因為貪玩，藏在山門前的巨鼎之中，正好看見你長跪拜師的那一幕……」

繁花落在彼此的發間，風聲簌簌，似乎席和-圖-書捲整個天都，終究歸於眼前。

丹離低喊道，隨即卻直覺臉畔有陰影直罩而來——

她輕咳了一聲，不動聲色的，把髮絲從他手中抽離，卻遭遇他強腕鉗制——

這一刻，丹離幾乎想要大笑出聲！

她搖了搖頭，將這個荒謬的念頭甩到九霄雲外，隨即身子略微前傾，有意無意間，離蘇幕更近了些——

這一句詰問，宛如當胸一刀，讓他面白慘無血色！

丹離喃喃的重複他的話，唇邊看似瀟洒的笑意，終於淡沒下來，她垂目不語，眉眼間被亂髮遮出長而黑的陰影。

彷彿受不住他這般深邃盯視，丹離略微側過頭去，輕聲笑道：「你是專程來看我笑話的嗎？」

丹離也覺得自己說重了，抽回手腕將袖子掩上，卻聽一旁的蘇幕聲音嘶啞沉暗——

什麼？！

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一個沉穩寬厚的肩頭，可以讓她伏著痛哭了。

十二三歲，正逢他少年青澀，卻被同齡的她屢次捉弄。最倒霉的一和_圖_書次，他的術法靈符被偷偷換成情|色話本，眾目睽睽之下被同窗嘲笑——心氣高傲的少年，在那一刻氣得疾奔而出，擦肩而過時，他的眼角忍著淚，倔強不肯掉下。

回憶中那些哭笑不得的鬧劇，在她而言，卻分明是瀕臨瘋狂的自己，在苦中作樂的宣洩。

「你胡亂髮什麼瘋——」

七年前，那長跪拜師的一幕啊……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卻終究化為一聲長嘆，「那時候的你，跟現在一模一樣——越是痛到極點，渾身都在發顫，就越是笑得明燦！」

丹離的身體僵硬當場。

嚴峻寡言的意劍恩師，傳授弟子向來無私盡心，到頭來卻被不肖徒弟氣得性情偏激，散盡門人，慘死於宵小之手——這一切，都是自己造下的孽！

夜風吹拂下，她耳間的幾縷髮絲烏黑微蜷，露出一段雪白頸子來，蘇幕頓時心頭一盪，心猿意馬之外，更是不知該說什麼好。

「只可惜，那個有資格的男人，馬上就要命喪黃泉和*圖*書了！」

那時候，自己狠心絕情的，將意劍之主的師恩棄如敝履，叛出師門，來到天機宗山門前長跪，只為加入門牆，求得術法真篆！

丹離愕然抬頭，卻發覺蘇幕居然無聲無息的靠近了她，居然扯起她肩上的髮絲，繞在指尖把玩。

「喂喂，快放手，骨頭好痛……」

這……這是什麼狀況？！

丹離抬起頭來，卻正好看入他晶亮灼閃的眸子。

「在你心目中，我就連一絲一毫的地位也無？」

他側過頭來凝視著她——多年前的一幕與眼前重合，讓他的眼神也為之一黯！

丹離有些傻眼了。

「想哭就哭出來吧。」

笑聲持續了很久，她只覺得胸間郁恨少了很多，隨即收起了笑容，略見歉意的說道：「說起這事，倒是我該賠個不是——那時候年少荒唐，頻頻捉弄戲耍你，實在是太不應該。」

蘇幕的呼吸宛如蘭息，漸漸的靠近她，在她耳邊低語道：「從那時起，你有什麼心事，都不肯跟我說！」

不強自支和_圖_書撐又如何？

他已是語無倫次了。

冷冷的女音喝止，卻引得他手勁加重，深深陷入皓腕的皮肉之中。

多麼的狼心狗肺，多麼的卑鄙無恥！

「那時的你，為了拜在天機宗主門下，先是自斷琵琶骨，再是刺毀氣海，散盡一身武道修為……」

正當她心中奇怪，蘇幕的聲音突兀響起，「你那時候，若是再找不到一個發泄的途徑，是要活活憋瘋了吧！」

蘇幕的聲音，彷彿遠及天邊，又似近在咫尺。

蘇幕一把捏住她的下頜，冷冷的，乖戾發亮的雙眸，近乎痛苦的暴怒：「這樣你就喊痛了，那個男人——你在他床上……」

蘇幕……不會這麼小心眼吧？

丹離緩緩的睜開了眼，蒼涼而譏誚的彎了彎唇角，隨即轉頭看向蘇幕，似笑非笑的眼神幽然，「你這麼想看我哭嗎？」

重重宮闈中燈影闌珊，清霜染白了長階，兩人並肩而坐，不知怎的，卻不似平日的劍拔弩張。

等待她的並非冷笑，也不是釋然，而是長久的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