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回看血淚相和流
雷電的白光在她黑瞳深處爆燃，好似被捲入極為幽深的旋渦——她的面色，變得慘白近乎透明，整個人好似入了魔一般，怔住了一動也不動。
仗劍……向清韻齋主？！
深夜的雨幕中，眾人的衣襟都有些濡濕，點點泥痕濺在衣袂上，顯得有些狼狽，即便是手持紙傘也無濟於事。
風雨交加之中，只聽丹嘉倒抽一口冷氣，發出急促而恐懼的喘息聲，整個人靠在恆公子身上。
半晌，丹嘉才發出聲來，「你說的這些……是聽丹離說的？」
「你，你說的小離是——」
「我曾經問過她，她的父親長姐是誰，我要替她去討還這筆帳，她卻一直緘口不言，說要自己了斷這血親之間的復讎。」
丹嘉與恆公子已經聽得呆了，羽織卻是目光一閃，想起當年那驚人的一幕——
寧非卻是一反平日的沉穩內斂，言辭鋒芒逼人，「我知道，你們犧牲幼小女童的性命，是為了恆公子能登上皇位。」
素來雲霧飄渺的聖閣，那一夜竟也劇烈震
wｗw•hetｕbｏｏk.coｍ•ｃom蕩，碎石紛紛墜落，那一重重薄若蟬翼的素紗，也被驚得亂飛四散，露出了齋主的容顏。一旁正因眼前突變而困惑的恆公子，冷不防聽到戰火蔓延到自己身上，頓時一楞，「你們在說什麼？」
他沒有再逼近，只是那一雙眼炯然有神，望定了她，顯然不得到一個答案，絕不罷休。
丹嘉撐在恆公子手臂上，感覺自己額前的亂髮粘在了一起，背上卻偏偏冒出冷汗來，「我……」
「然而，清韻齋主，卻明明白白告訴我，殺一人而救眾生，這種罪孽，她一人承擔，毫無怨言。」
丹嘉面色頓時一白，飛快的瞟了他一眼，對著寧非低聲道：「有什麼話，我們到了再說吧！」
羽織驚的目瞪口呆，整個人好似僵成了化石，寧非的神情卻是絲毫不變，「早在幾年前，我就已經聽丹離說過，也曾仗劍直入，向清韻齋主要個公道。」
「至於被煉化的聖童，更是沒有一絲勉強。她親自去www.hetubook.com.com徵詢孩童父母，他們都同意此事，甚至連那孩子本身，也答應作此犧牲——若是她不願意，清韻齋絕不會勉強，本門的歷史上，從無強迫他人殉道之行。」
「她有一個孿生的小姐姐，可愛而又乖巧，卻被這些人拿去煉化獻祭，活生生煉成了一盒聖油——這種聖油以特殊儀式塗在人的額頭，可以化成天子龍氣，使他成為九五至尊。」
沒想到，今時今夜，他居然會問出這種話來！
寧非雙目冷然，神光內蘊，掃視之下，更讓她心頭一震，「從大義的立場上，齋主無可指摘，但我倒是要問問，你這位嫡親的姐姐，雍容尊貴的長公主，究竟是怎樣使得你父親點頭，又是怎樣哄騙逼迫著小小孩童，讓她別無選擇，只能走上絕路死途的？！」
雨幕迷離，將所有人的視線都淋得模糊不清，丹嘉抬起頭來，任由雨水灌入自己的頭頸，瞪大了眼看向寧非，好似眼前出現的，並非是多年相識的老友，而是一個恐怖和_圖_書驚駭的存在。
「我只想弄清這一個問題。」
寧非獨身停留在雨幕中，任憑自己被淋得渾身濕透，卻仍是站得昂然挺拔。
而從那以後，明瑤華的身邊，卻多了一名沉穩內斂，溫和淡泊的劍者。
說到此處，寧非劍眉一挑，整個人好似出鞘寶劍一般不怒自威，他直視著丹嘉，沉聲逼問道：「你絲毫不顧手足血緣，竟然把親妹妹的性命用來獻祭——她所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丹嘉低垂了眼，卻總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宛如火炙，直直燒痛了她全身，她一狠心，索性痛快說道：「你……既然聽說了此事，就該知道，此事乃是明齋主的決定！」
他搖了搖頭，眼神有些飄忽，更有些茫然渺遠，這一刻，傾瀉而下的雨水單調而寂寥，好似要將他的聲音都遮沒——
寧非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徑直道：「很多年前，丹離告訴過我，她有一個涼薄而虛偽的父親，還有一個高傲而狠毒的長姐，他們聯起手來，拿嫡親骨肉的性命來獻祭！」
明明知道答案，卻仍然問出了口，夜風吹的丹離身上一陣寒冷，可她仍直勾勾的看向寧非，等待他的回答。
不知怎的，她聲音有些嘶啞，只說了一個字，居然說不下去。
寧非望定了她，目光宛如實質，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你只需回答我，這是不是真的？！」
然而半晌之後，卻又歸於平靜。
「你！！」
「直到上次行刺昭元帝，我這才發覺，她居然是唐國的公主——而那個心狠手辣的長姐，居然是你！」
無上之劍，至重一擊，殺氣籠罩天地。
一旁的羽織悚然一驚，正要開口反駁，寧非朝她擺了擺手，靜靜道：「你已經說了兩遍，丹離也告訴過我——以聖童血肉煉化，可以得到天子龍氣，這一秘法確實是來自清韻齋。和圖書」
話說到這個份上，丹嘉也明白他的意思了，她的目光幽閃，有些躲避他的直視，而身畔的恆公子，不知怎的，扶著她手臂的力道，卻有些微妙的猶豫了。
「什麼樣的苦衷可以讓你如此狠心？！」
「就在這裏說清楚吧！寧某不願跟滅絕人性，殺害手足的人同行。」
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變得劍拔弩張。
丹嘉死死瞪住他，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驚怒，嘶聲喊道：「我說過了，這是明齋主的意思！」
寧非的聲音無比冷峻，宛如金石之質。
她抬起頭來，微微上翹的睫毛有些濕了，雨水滴落在上面，顯得有些憔悴，兩顆水銀一般的眸子，卻是凜然有力，「不錯，我確實是害了自己的親妹妹，但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羽織心下顫抖，卻是深深皺起了眉頭，低聲道：「有什麼話，還是回到安全之處再說吧，街上仍有亂軍駐紮，你們嗓音一大就容易引人注目。」
她略一閃神，只聽嘩然雨聲中，寧非的嗓音仍是平靜如昔，只是多了些什麼，莫名的讓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