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演技
不是嗎？
皇帝有些不悅，更多的卻是漫不經心，「《禮記》上說，『古者嫁女必以侄娣從。』這有何不妥？！」
寶錦垂首，低道：「音出心境，皇上難道要我強顏歡笑嗎……」
皇帝再也忍耐不住，冷笑道：「你是存心給朕找不痛快么？！」
皇后望著這遠去的迤儷隊伍，心中若有所失。
她嘆了一聲，這才道：「回昭陽宮。」
寶錦說到此處，已是哽咽難盡，珠淚盈盈。
「如此……你便要聽話，再這麼桀驁，他們的性命絕難保住。」
他沒有看到，寶錦低下頭時，那一抹詭譎的微笑——
皇帝也不喚她起身，半晌，才淡淡說道。
「你身為萬乘之君，若是再非難落敗屬國，實在有失天朝的體面……」
她望了眼身旁的皇帝，見他陷入沉思，不禁暗笑自己小器——
「不要！」
「難道真是老夫老妻，沒什麼親昵的www.hetubook.com.com話可說了嗎？」
「北五所。」
他如今執掌萬乘，政務繁忙，哪還能指望他如先前一般體貼倜儻？！
她低聲喃道，在屏風后已是慍怒，卻隱忍不發，繼續聽著。
皇帝將她從地上拉起，兩人的身軀貼近，再無一絲空隙——
皇帝揮手叫停，皺眉道：「刀兵之聲太過，聽著不祥，你還會什麼？」
「哼！在你們心中，朕不過是叛賊亂黨，哪裡是什麼中原天子！」
皇帝聽著，已是大怒，一把將她從地上扯起，「豈有此理，你究竟知道自己身在哪裡嗎？！」
「求你……他們都是些老弱婦孺，千里跋涉，好不容易才來到京城……」
皇帝只覺得腳下一緊，卻是這纖弱少女拉住了袍服下擺，雙目含淚，正咬著牙求懇道。
她走在皇帝身後一步，低聲勸道。
「他們專講究個『亢聲于上』和-圖-書。皇帝納諫，他們得利，皇帝要是怒極殺人，他們正好留下千古美名，誰去跟他們致氣，真是半點也不值！」
「你那日的琵琶彈得不錯……」
「言官梗直，又是風聞奏事，難免有所偏頗……只是其中兩位秀女，分別是皇後娘娘和雲賢妃的親眷，向來與例不合，朝野有些物議，也在所難免。」
皇帝說得沒頭沒腦，張巡很是為難，他躊躇著上前問道：「皇上說的是……」
這一句理直氣壯，讓所有人都不敢再說，於是朝堂之上重歸寂靜。
尖銳近乎怖懼的聲音在下一瞬響起，寶錦全身都在輕顫。
劉荀被這冠冕堂皇的一句噎住，竟是無言以對，正要回班，卻見有御史年少氣盛，出列道：「這且不論，前次靖王遠征姑墨，其中罪人奴虜，本該服持賤役，卻被調入宮中，如此，于陛下清譽有礙。」
皇后在那玉座珠簾后聽和-圖-書宦官朗聲念誦，便不由地微微冷笑起來。
風掠過帝後身側，皇后覺得有些冷，不禁將身上的雪絨斗篷裹緊。
五位御史聯名的摺子上到了皇帝手上，竟是彈劾此次選秀的。
這一日朝堂之上也頗為熱鬧。
皇帝回到乾清宮中，又看了一疊奏摺，近午時分，略微進了點膳，卻都是懶懶的，沒什麼興緻。
皇帝漫聲道，卻不看皇后，只是一直朝前走去。
三刻后，那纖弱身影便出現在殿前。
「朕有什麼清譽，自己怎麼不知道？！」
於是寶錦端坐一旁，調定琴弦，輕捻慢挑之下，依稀便是當日之曲。
「御史們素來是雞蛋裡挑骨頭，專門彈劾皇帝的不是——前朝時候，就是景淵帝也奈何不了他們。」
張巡一聽之下，頓時心領神會，急急轉身出去。
滿腔怒氣在這刻化為烏有，皇帝深深俯視著她，卻仍是冷然無語。
散朝之https://m.hetubook.com.com後，皇后從屏風後起身，隨著皇帝步出殿外。
皇帝悠然笑道，一句便讓所有人面色齊變。
我的演技真不錯……
奏摺雖然委婉，卻是老實不客氣的指責起了裙帶關係——七八位秀女中，倒有兩位是出身貴戚，最後幾句，甚至隱晦談及皇帝染指罪虜，有寡人之疾。
寶錦咬著唇，帶著不甘和驚恐，輕輕點頭。
皇帝滿意地笑了。
「你雖然駁了這些御史，傳揚出去，卻總是外戚得勢——回頭我就讓宛晴回家……」
含著惡意的調侃，讓寶錦面色轉為慘白。
寶錦似乎刻意在激怒他。
「先賢君王亦有後宮三千，也未曾有礙令名，景淵帝雖然暴虐，卻是禁絕女色，終不免國亡身死——不過一介女子，也值得你們急吼吼前來上諫？！」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在哪都沒什麼分別。」
「去把『她』喚來。」
皇帝聽這一句，卻再不https://m.hetubook.com.com發火，他冷冷一笑，森然道：「果然是王家苗裔，不畏生死。」
「不要……為難他們……」
皇帝揚聲朝外，命秉筆太監道：「傳朕的旨意……」
「你不怕死，那些姑墨來的臣虜，卻不一定都能視死如歸吧！」
皇帝微微一笑，登上了御輦，對著皇后道：「你要是倦了，就回去休息吧！」
正要伸手拉開，寶錦攥得更緊，晶瑩重眸如陷入絕境的小獸，先是憤怒，接著，便是哀憐。
平日里，都是他親手繫緊的……
「豈有此理，先時說我善妒，如今得了天下，依著他們，從公卿世族臣屬中聘選，竟又生出事端！」
又換了一曲，雖是春閑喜慶，卻隱約有指法生澀，竟帶上了幾分嗚咽。
自徐績亡故，劉荀隱為閣臣之首，他見皇帝面沉似水，九龍屏風后也是人影婆娑，於是出班打起了圓場。
於是命人取來宮中樂器，「隨意彈個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