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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最恨的人，就是她了。」

那是他簡單平實、非黑即白的世界中，從未見過的混沌妖異之美。

她心中是頗為願意跟姐姐家聯姻的，姐夫沈源乃是御前近臣。精通文學參贊樞要，簡在帝心非同一般，新封的濟寧侯雖然是庶出，但據說有救駕之功，目前炙手可熱。這一家的閨秀也在節日宴會上見過幾次，各個都是花容月貌姿態不凡。

蕭越本就有心病，聽到這名字立刻嗆著咳嗽，他乾脆放下粥碗，皺眉道：「怎麼問起她來了？」

直到月牙初露，他才騎馬而回，到了半途，他卻不自覺的朝著濟寧侯府的方向而去。

她一時歡喜，一時卻又蹙眉不悅：如瑤她見過的次數不多，確實也是品貌不凡，但她不僅是庶出，嫡母、生母又都早亡，侯府傳說她頗為不吉——再加上她那個不靠譜的父親，根本不是議親的好人選啊！

彷彿感受到他目光的異樣，如珍一把和*圖*書甩開他的手，不顧一切的飛奔而去，她的髮髻被竹枝勾住披散下來，一道流光掉落，她卻渾然不覺，只是狼狽而去。

她含笑看著出色心愛的兒子，「你可有什麼合心意的？這次去姨母那裡，可見著了幾位表妹？」

「你這是怎麼了？」

「你要是說了，只怕我立刻就要被白綾勒死，或者送去庵堂清修不得出來。」

蕭越的臉色本就異樣，聽到這話更是沉下了臉——他自小就跟廣晟八字不合性格犯沖，彼此都是看對方不順眼。

話音未落，卻聽蕭越冷聲道：「母親可曾聽說過錦衣衛的緹騎？他們習慣半夜扒人屋頂……」

她的眉頭略微舒緩了些，「再說，她同胞兄長如今是正經的侯爺。」

如珍狂亂一笑，卻是滿臉淚花，她眼中閃著莫名的乖戾光芒，低聲喃喃道：「我既然沒法活了，那就大家一起過不好罷……」

廣晟這個紈絝偶然救了聖駕，被賞賜襲爵和-圖-書也是應該，但若是要他對他趨炎附勢，卻是絕對不能！

蕭越被她這般狠戾的神色嚇了一跳，又驚又怒更有憐惜，「就算我姨母苛待了你，如瑤姑娘卻是與你無冤無仇……」

她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你這次見到如珍了嗎？」

蕭母嚇了一跳，訥訥道：「我當然不會出去嚷嚷，只是自己家說說而已。」

如珍……她心性偏激，到底還要鬧出什麼事？

蕭越一天都是心不在焉，到了晚間也並未歸家，而是在一間酒館徜徉頗長時間，心中煩亂不已。

「如燦這孩子怎樣？」

蕭越就這麼渾渾噩噩回到家中，連練武場都沒去，直接合衣躺下。整整一夜並未合眼。清晨醒來堅持去練習射箭，眼眶下卻有一片青黑。

說完他放下碗，起身去騎馬上衙，身後留下一頭霧水的蕭母，喃喃奇怪道：「難道這小子，心儀的竟然是大房的如瑤嗎？」

母親王氏對此心疼不已，親手替他和_圖_書盛了一碗紅棗糯米蓮子粥，「你就算忙於公務。也不要如此廢寢忘食才是。」

如瑤……現在的處境如何？

意思是，如珍的身價不同往昔，這樁親事也不是不能考慮。

蕭母猶豫，終究還是說了，「本來她只是庶出的，照理說是不該考慮她，但我經常跟侯府往來，倒也是看著這姑娘長大的，別的不說，單是那沉穩嫻雅的氣度就很是不錯，再加上她模樣也是姐妹中第一等的……」

姨母真的如她所說的無辜嗎？

發覺之時，已經到了臨近的一條巷子里，他找了個空院子栓好馬，悄無聲息的從侯府側門翻了進去。

蕭越俯下身，將那金釵撿起——鎏金鑲米珠的小鳳釵，不算如何貴重，卻是素雅清華，一如她平日的風格。

她咬牙，唇邊一滴血終於流了下來，在雪白肌膚上蜿蜒而下，宛如噬人的妖魅一般，看在蕭越眼裡，別有一種詭魅的艷麗。

她隨即又想起兒子是從胞姐家返回的和_圖_書，於是問道：「你這麼晚回來，你姨母那邊沒出什麼事吧？」

她臉上滿是曖昧笑容，不等兒子回答，又自言自語道：「可惜這孩子太過嬌慣了，有些刁蠻任性，爆碳一般的脾氣，只怕跟你不合。」

如珍的真面目，竟然是這樣的……這一刻，他似乎是痛心憤恨的，卻又有一種別樣的心酸和柔軟——他就那麼獃獃站著，看著她淺紫暗紋的襦裙在日光下反射遠去，漸漸模糊——

身為官宦之家的貴公子，他原本對這些后宅陰微之事也略有聽聞，但真正接觸到，卻是內心很不平靜。

蕭越手中的動作一頓，沉聲道：「這種話母親今後不要再說！」

他佇立在門洞前，望著她遠去的背影默然無言，心中卻是百味翻湧，什麼也說不出來。

再想起如珍陰戾偏激的言語，他心頭一陣煩躁，不自覺說道：「幾位表妹之中，唯有如瑤品性高潔。」

不用多說。蕭母已經嚇得臉色煞白，蕭越心中更加https://www.hetubook.com.com煩躁，卻是放緩了語氣道：「最近正是多事之秋，父親又不在京中，我們都該謹言慎行才是。」

如珍的嗓音飄忽空茫，整個人好似在噩夢中囈語，「同樣的庶出，為什麼她就那麼幸運，被嫡母疼愛視作掌上明珠，從小到大被稱為大小姐，而我卻要被人踐踏、冷眼——她憑什麼，我又是為什麼？！」

蕭母連聲答應，卻又想起了一樁心事，「你爹忙著在山東做他的布政使。我連你的婚事都沒人合計了，再拖下去，你都快二十了。」

這般大胆的行為，是他從前不敢想象的。

蕭越臉色一僵，眼中更見冰霜之色，周圍服侍的丫鬟甚至感覺氣氛一冷，他隨即端起碗心不在焉的喝了，「沒什麼，姨母身體一如往日的康健。」

「她那個府上也是尷尬事太多——太夫人又不是親婆婆，整日里也儘是些算計心思，現在襲爵的也不是親生兒子。而是那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庶孽。聖上這道旨意還真是莫名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