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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顧廣晟震驚詫異的目光，繼續道：「紀綱生了我，可我父親才是真正養育我的人，害死他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而兩個時辰之後，京畿周邊的軍隊就會趕到真正的決堤口，把那裡緊急封上。」

小古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廣晟卻是冷哼一聲，看向他的目光憤怒中帶著輕蔑，「若非你是想毀了全成，她根本不會跟我們合作！」

景語回過頭來，卻看入她閃亮澄澈的雙眸，「是你？」

他的刀鋒湛亮宛如白虹，微微顫動鋒芒中吞吐殺機，「就算冤有頭債有主，你已經害死了紀綱大人，還要繼續下手，真當我們錦衣衛是可以捏的軟柿子嗎？！」

無盡的江水滾滾而來，卻在那三條街上宛如落進了無底深淵，不斷捲起漩渦發出呼嘯聲，江水漫到人腰，雖然也在緩慢上升，速度卻並不快——兩個時辰內，顯然不可能有大的險情。

而遠處的皇宮，隱約仍能看和-圖-書到綠樹、飛檐和漢白玉石階——顯然，那裡的水位也沒有沒頂。

因為心情沉重，她哽咽著說不下去了，景語也是研究了水文和土木工建多年，一聽就明白了，卻也並未發怒，只是嘆息著笑道：「先前，我父親就曾經誇你聰慧過人，他的眼光果然不錯！」

「是我發現了那三條街下的地下水管，在建造時用磚砌成的通道很大，簡直可以媲美中等河道的寬度。」

景語的這一句，頓時讓廣晟驚呆，他不由的瞪大了眼，卻見景語冰冷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笑著感嘆道：「不過，我和他，彼此都不想有對方這樣的父和子，相比起來，你承了他的衣缽，倒更像是他的孝子賢孫！」

「如郡，你的本領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另外，被你調虎離山的各家勛貴私兵馬上就會趕回來幫忙，而被你假借東宮詔令調去的太子六率，此時也已經偃旗息鼓等候發落https://m.hetubook.com.com了——他們畢竟只是被矇騙的從犯，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歲月飛逝，當年無助哭泣的瘦弱女童，如今已經出落得清華毓秀，楚楚動人。

「因為你身上有我這些蜜蜂喜歡的味道。」

他的話讓廣晟怒火中燒，他拔出綉春刀指向這淡然而笑的陰謀者，咬牙道：「這些都是我的屬下，他們不是什麼達官貴人，每年只領著二十兩的俸祿，全家老少靠這世襲的軍職過活——他們也有妻兒親人，你殺人性命害人一家，還覺得自己特別清高特別偉大？！」

「紀綱的死是他咎由自取——誰叫他生了我這樣一個兒子呢！」

他的關心讓她心頭更痛，低聲嘆道：「這是那些死去的鳥雀的血，不是我的。」

小古晃了晃袖子，讓無數蜜蜂嗡嗡飛走，「是它們指引了你的蹤跡，只要你藏身這金陵城中，就無所遁形。」

「這是給我妹和-圖-書妹玉姐兒的祭品，她的忌日就在後天，做哥哥的只能早些為她準備。」

景語想起妹妹孤零零的死狀，笑得冷然瘋狂，「當初，就是你們錦衣衛的人，如狼似虎的抄家，逮人，把這麼小的孩子都押送官妓坊——你們這些朝廷爪牙，死不足惜！」

他的眼中凝粹的光芒，混合著血色與寒芒，熠熠生輝，卻是清冷高凜：「我很抱歉，利用了你，還有金蘭會的大哥，你們團結在一起，只是為了互救互援，而我，卻是要殺了朱棣，滅了這滿城的膏粱繁華……」

凄楚哽咽的嗓音，略微沙啞卻是魂牽夢縈，景語轉過頭去，看見小古緩步而來，袖子上血跡斑斑，觸目驚心。

水浪滔滔，席捲大街小巷，每個人都宛如水中求生的螞蟻，艱難掙扎著，卻終究還是活了下來。

他看著滿地錦衣衛的屍體，目光滿含憤怒，「原來你出言要求錦衣衛在這蹲守，就是為了殺人泄憤！」

景語凝視和-圖-書著這一切，耳邊卻傳來小古清脆的嗓音，「是我壞了你的全盤計劃，你要恨就恨我吧！」

小古近乎痛心疾首，景語的身子微微顫動，低聲道：「若是父親還在，只怕要氣得親手責打我，弄不好，還會大義滅親——只是他已經不在了，人死了，就萬事皆休，什麼都不在了。」

景語嘆息道，隨即目光一凝，落在她滿身血跡上，「你受傷了？！」

他眼睛發光，不知是愛還是憎，卻仍然問出了口。

憑什麼，這些人可以錦衣玉食、簪纓榮華，而真正的義士，卻一個個倒在屠刀前、血泊中，連死後的屍身都要飽受凌虐！

多年的怨恨積蓄在他心中，這一刻爆燃而起，眼前的一切，卻與他想象中的不同——

「景家伯父我見過好幾次，為人最是剛毅正直，他為人忠孝節義俱全，你這樣做，是玷污了他九泉之下的名聲，讓他如何安息？！」

成千上百的鳥雀，吞下玉屑燃燒生命給她送信，最和-圖-書後都死在地上——而比這更多的百姓，如今還躲在屋脊上躲避洪水，有些老弱病殘已經遭遇意外，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男人所致。

「你怎麼會找到這？」

他轉頭看了一眼手握綉春刀，目光凜然的廣晟，突然冷冷一笑，問道：「我還以為錦衣衛里出了什麼能人壞我計劃，想不到你還是要靠如郡才能成事！」

他長久以來的布局和籌劃，在這一刻已經全數落空——景語站在高處俯視這一城浸沒在水中的情景，心中那一盤珍瓏棋局，也是黑子白子皆落索了。

「所以你就引江水灌淹全城？阿語，你這樣做，真正對得住景家伯父嗎？」

「蒼天堪不破善惡賢愚，我只能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他嗓音中的哽咽和悲愴，讓小古也為之黯然——靖難之變，他們這些尚在稚年的少年少女是感受最深的，義士名臣只需要一死就義即可，而活著的人，卻要承受這漫長的噬心悲痛，以及更多、更黑暗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