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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笙：「那是……？」

陸雲輕的勸慰，卻讓秦夫子原本緩和的容色又冷了下去，她擲了筆，冷笑一聲：「不利？那就不利罷，琴學若為了一個不學無術的跋扈外戚子弟要除了我的教職，還有哪個大家會在這裏任教，琴三爺何等高潔的人物，豈會如此？」

所以她養好了身子自然是得跟著乾娘和嫂子一起下地勞作的。

她只一邊下鏟撒糞，動作輕巧如飛地幹活，一邊暗自數著還有多少花株才能完成今早任務。

蒼鷺先生覺得很有意思，但某人一點都不覺得有意思。

「楚小姐，秦夫子說了若是您今兒中午這最近一塊田裡苗兒沒有施肥鬆土，怕你和公子都趕不上吃飯了。」不遠處守著的小廝好心提醒。

那小廝看著楚瑜老老實實掘土施肥的模樣，心中的驚訝不比蒼鷺先生和金曜少。

「這還差不多……」楚瑜剛鬆了口氣，卻發現自己朝著琴笙一直逼過去，但兩人的距離還是三丈遠，完全沒拉近一點。

琴笙小公舉在一邊盯著人站了老半天，見楚瑜完全不搭理自己，心下有些悶悶——他真不喜歡那怪味。

做出這種貞潔烈婦的樣子作甚！

前生不會的事情，此生是什麼都會了——插秧、挑糞、施肥等等農活都得學。

仙仙『小公舉』乾脆地搖頭：「否。」

——養他？

琴笙靜和圖書靜地看著不遠處楚瑜在那掘土、施肥的背影好一會，直到她去挑第二桶糞來，厚重劉海下清幽的琥珀眸里閃過一絲迷惑：「小姑姑，為何要一直擺弄穢物？」

秦夫子冷傲的面容稍微緩和了些：「看來，倒也不是個蠢得不可救藥之物。」

楚瑜嘆了一聲，伸手緊了緊自己的面巾，認命提著小鏟子開始掘土。

畢竟在乾坤院里，她都敢兵行險著，保了一條命，還讓她闖了出來。

但凡這仙兒能幫她一點，她也不至於這麼辛苦。

「不用。」楚瑜頭也不抬，乾脆地打斷他：「我有我的打算。」

楚瑜擱下糞桶，擦了擦汗，順帶對他翻了個大白眼：「這是在施肥，干不完活，中午我們喝西北風去，還不是為了養你，清理不完，沒飯吃！」

……

小公舉決定自己找話說：「小姑姑，你給那個女人下了什麼，是十香軟經筋散之類的迷|葯，還是苗疆或四川唐門千機萬蠱毒？」

居然帶著主上去挑肥了，實在有意思。

金姑姑他們就是太謹慎了，就他目前查到的消息來看曜司玉令一定還在琴家，拿回來是遲早的事情，至於楚瑜到底在琴園的大火里看見了什麼，或者知道了什麼，比起主上的安危來，他都覺得不重要。

蒼鷺先生想了想，一邊給金曜續茶，一邊不可置否地ｈtｔps://www.hｅtuｂoｏk•cｏm.coｍ一笑：「我總覺得那小丫頭沒有那麼容易引頸受戮，說不得她未必會這般莽撞地與所有人為敵。」

琴笙：「世上……竟有如此出塵脫俗的毒藥。」

金曜頓了頓，神色陰晴不定：「就憑著她在乾坤院里操控主上做的那些事情，也證明了留著一個不為主上控制，心卻對主上影響太大的人實是後患無窮。」

楚瑜翻了個白眼：「舉糞桶，干否？」

琴學開除不了的學生，卻不代表先生們沒有法子讓學生『自行求去』。

但對方若是識時務，衝著琴三爺有恩于自己，她倒也可以網開一面。

這麼大一塊花田，這傢伙難道就打算這麼站著看她幹活，他就負責當甩手掌柜么！

「是，那位楚小姐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去找蒼鷺先生。」小廝恭謹地頷首。

金曜聞言，一怔，隨後眼底閃過異樣的寒光：「你說什麼？」

金曜輕笑，目光冰涼：「籠中鳥，網中魚，垂死掙扎罷了，不過多受些磋磨，徒增難受罷了。就楚瑜那給點顏色就開染房的尿性，她一定會再次仗著三爺逼蒼鷺先生網開一面……」

娘，不，小姑姑勞作是為了養他么？

金曜微微眯起桃花眼，淡淡地道：「非我與她有私怨要挾怨誅她于劍下，而是她看見不該看的，聽見不該聽的，本和圖書就死在琴園的大火里，若非顧忌主上和曜司玉令，她也活不到今日。」

那樣陌生的名詞卻不知為何如一顆奇異的石頭，輕輕地落進他的心湖，有一種奇異的、溫柔的漣漪慢慢地漾開。

楚瑜僵了僵，隨後惡狠狠地白了琴笙一點，一跺腳，便放下糞桶轉身蹲下來。

陸雲輕磨墨的手也停了停，隨後抬起臻首，柔聲道：「先生說的是，不若就此算了罷，若是讓琴三爺知道他的小姨在這裏受磋磨，怕是對先生不利。」

說罷，她繼續忍耐著惡臭，埋頭苦幹起來。

楚瑜鏟了一鏟子糞肥扔花根下：「偷狗賊葯狗的玩意兒，那賊太窮，搞的假冒偽劣過期貨，葯狗都不太好使，發作時間不定，一發作狗就腿軟前撲，但下一秒又好了，藥效長達七日。」

楚瑜輕哼一聲：「你當我是你們這種有錢人，還是混江湖的大佬，那些頂尖貨我一介平民怎麼會有？」

誰會願意，誰又會肯干這種農人、下人乾的臟活？

琴笙不再說話，只是繼續遠遠地、安靜地看著她勞作背影，清幽瀲灧的琥珀眸里的幽光卻愈迷離幽邃。

他尚未語畢，一道清脆的童音就打斷了他的話：「蒼鷺先生，那位新來的學子——楚家小姐帶著她的侄兒去給花園鬆土了。」

挑糞這樣在上等人眼裡難以忍受的惡臭污穢之事，於她而言卻算不和_圖_書得太難之事，畢竟水田裡幹活可比花田幹活辛苦多了。

「你過來不過來？！」楚瑜一手提著糞瓢，一手提著桶，矇著防臭面巾，只露出兩隻黑白分明的大眼惡狠狠地瞪著站在三丈之外的人。

琴笙溫順地頷首：「是。」

「不要嚇壞老夫的童子。」蒼鷺先生失笑，抬手示意那小童離開，看著遠處花園的眼裡興味更甚：「這楚家小女郎，果然是個妙人，從不按牌理出牌。」

他的聲音帶著煞氣，讓那來報的小童嚇了一大跳，畏懼地嚅囁：「小的……小的……說……」

這混賬東西，一邊說要聽她話，腳下卻一直不動聲色地運功往後飄。

真是令人期待『雲輕仙子』的花樣出醜啊。

小廝原本也以為這位據說囂張跋扈的楚小姐會大發雷霆，直殺到蒼鷺先生那裡告秦夫子的狀，攪合得天翻地覆。

她原本還打算拖琴笙下水，逼著金曜那些人想法子暗中把這苦差事打發掉，看來這算盤是打不成了。

楚瑜哪裡知道自己隨口泄火的一句話就這麼撩了把不食人間煙火大仙兒的水晶心肝。

「哦，那丫頭竟然老老實實去挑糞施肥了？」秦夫子擱下畫筆，訝異地看向來向她彙報的小廝。

她一低頭看向琴笙的長袍，瞬間火大：「楚神仙，楚仙仙，你給姑奶奶我站住！」

她頓了頓，滿意地把土蓋回去：「對付和_圖_書陸雲輕那種要面子的裝貨，有什麼比她不知道自己時候就立撲出醜好呢？」

楚瑜若為外人利用或者她終是忍不住心中怨恨，一盞毒酒遞給主上，又當如何？

琴笙聲音依舊柔淡清雅：「小姑姑要說什麼，我正聽著。」

「可惡，簡直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公舉』！」

楚瑜提著臭氣熏天的糞桶追了幾步，看著又飄出幾丈開外，仙氣兒飄飄，溫溫柔柔的高挑身影，咬牙切齒忍耐下把糞桶甩他一臉的衝動——這廝果然是單純地「聽」她「說」！

她被老胡撿回去以後，自然不可能是去當混吃等死的大小姐，老胡雖然是捕快頭兒，領薪餉，但家裡的幾畝良田出產也不少，但老胡還夠資本當地主。

「君子遠污穢。」三丈之外的人微微翹起精緻的下巴，聲音清幽而堅定。

「小公舉？姑姑要舉什麼，笙兒或可幫一二。」琴笙斯斯文文地溫柔問。

……

青蓮畫室

「你不是說要聽小姑姑的話么！」她惱火地提著糞桶嗎，氣勢洶洶地朝著琴笙逼過去。

而且這動作……還挺熟練的模樣？

這琴學里非富即貴，就算是平民，能讀私塾或請先生教習的家境教養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再不濟也是個沒落書香人家出來的公子小姐。

琴笙看著那臭氣熏天的糞桶，不覺顰眉，沉吟著開口：「小姑姑若是不願意，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