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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逸微笑，隨後在她身邊坐下：「好。」

她卻一腳踏空，竟自高處陡然跌下，慌亂中，她雙手亂舞，卻叫了琴笙的名字。

樹上出塵人影，忽然淡淡地開口：「金曜，你可中意過什麼人，鍾情一人，是什麼感覺？」

審犯人，就得對方比你還著急，就得吊著審人的才能掌握主動。

她就算是曾經有過幾分意動，幾分感念，卻也已經明確地拒絕了宮少宸，她不傻，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白白為什麼還要這般咄咄逼人！

楚瑜和金大姑姑都是一驚，這是鬧哪一出呢。

她神情複雜的樣子落在琴笙的眼裡，他琥珀眸里寒光微微閃，忽然抬手就一把扯過桌面上的唐門地宮圖，竟直接就撕。

最後三個字，他近乎咬牙切齒地說出來，隨後轉身拂袖而去。

楚瑜看著那圖已經被撕成兩半，琴笙尚未打算住手，便索性直接整個人抱上了琴笙的手臂：「白白，圖還沒分真假，你先放手。」

楚瑜被冰冷的毛巾凍得一個激靈，整個人都清醒了，看著封逸笑眯眯地道：「很好，就不能太慣著，就得拖著。」

金大姑姑沉吟道：「這個……很難說，但是對方既然敢送來，說明宮少宸若不是洞察了主上的計劃，就是別有打算。」

金曜靜靜地在樹下扶劍跨立，以守護的姿態，靜靜地凝望著那輕白素影。

若是有人細看，便會發現他的站姿標準的近乎軍姿。

不一會，草叢裡冒出一張艷麗到略顯刻薄的面容，水曜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地攏了攏衣襟，乾笑兩聲：「哎呀，今兒天氣可真好，這月光不錯，屬……屬下趁著值夜順便晒晒……」

不需多問，唐林便開門見山地先道：「大人說得沒有錯，我等在唐家堡的廢墟里裝神弄鬼，並非只為了嚇走那些武林尋寶之人，而是為了調查我們唐家堡兇手，尤其是那個……紅衣新嫁女鬼。」

金姑姑一震，有些愣然地看著楚瑜。

封逸看著她眼下的烏青，挑眉：「和*圖*書怎麼，和三爺吵嘴了，睡不著么？」

長風幽幽，夜色靡靡。

似要逼著她將所有的心事都攤開在其他人面前，這算什麼？！

剖面清晰的羊皮地圖，標註著頗為雄偉建築的內部結構，上面四個龍飛鳳舞的字——唐門地宮。

看著楚瑜一副心事被戳破的樣子，琴笙眼底閃過一絲茫然和隱痛，他手一松，將那羊皮紙扔在桌上，輕蔑又譏誚地看了她一眼：「你那是什麼眼光，竟然喜歡那麼個心懷叵測的東西，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會明白你有多麼的愚蠢，小、姑、姑。」

「你替，你是什麼東西，你能替？」金曜此刻心情非常不好，額上青筋暴露冷笑了一聲，正欲轉身離開。

「白白，你放手！」

金曜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哼。」

楚瑜目光掠過一邊一臉尷尬的金大姑姑，她莫名地心頭又羞又窘，也不知是心虛還是怒火，她漲紅了臉咬牙道：「什麼……是什麼喜歡，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好一會，金大姑姑才慢慢地起身，走到楚瑜面前，淡淡地看著她：「小魚，你老實跟姑姑說，主上說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我沒有——！」

她閉了閉眼，抬手粗魯地擦了一把自己眼角的淚，嗤笑道：「我可真他娘的後悔，這輩子怎麼就遇見琴笙，遇見你們，是我命不好，我認了，可金大姑姑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會背叛曜司的，到底……我沒那麼蠢。」

「白白——！」

金曜一個踉蹌，差點摔個狗吃屎，扶住了樹，咬牙切齒地對著水曜怒道：「帶著這條母狼滾！」

「我不聰明……」楚瑜忽然開口了，徑自打斷了金大姑姑的話，自嘲地輕嗤了起來：「我若聰明，一個女孩子，為何要冒險去救火，我該如大哥說的那樣在外頭等著他們就好；我若聰明，便不該一步步走到今日，進不得，退不得，歡喜不得，怨恨不能；我若聰明，便不該和你們這些人hetubook.com.com攪合在一起，連自己的家人都見不得！」

但不一會悉悉索索之聲響起，霍二娘從他旁邊鑽了出來，也攏了攏衣襟，蓋住自己豐|滿的大胸部，有點莫名其妙地看看天空：「月光還有什麼好曬的，心肝兒你要曬個啥，你這身小嫩肉夠白了？」

琴笙垂眸譏誚又憤怒地睨著楚瑜：「怎麼，一張破圖你就捨不得了，你就是喜歡那頭不懷好意的野狼是不是，一路上你那魂不守舍的樣子，就恨不能貼在他身邊，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勉強留在這裏。」

琴笙怔怔然然地看了她一眼，琥珀眸里幽光迷離，竟似有難掩的受傷之神色。

……

「什麼亂七八糟的。」楚瑜揉了揉眉心，這才發現門口傳來「砰砰」的敲門聲。

封逸這人，雖然沒有受過訓練，但他心思玲瓏，倒是很有天賦。

曾經不離不棄，捨命相救，賦予過真心的女子，轉過頭就想要他的命。

封逸見狀淡淡地一笑，將早點送進門，也沒有繼續方才的話題，只是道：「大小姐，梳洗一番用膳罷，一會怕忙起來，你會忘了用早膳。」

金曜一愣，垂下桃花目，沉默了一會，方才道：「屬下……未曾中意過什麼人，故，不能答主上之疑，只是……」

霍二娘瞅著，立刻抬手就要去抱他：「哎呀，心肝兒，你且放心，我替你領罰去！」

楚瑜冷笑：「送你一句話，這個世上的事，其實多可用兩種方法來處置——關吾屁事，和干卿屁事，而我的事情，正好乾卿屁事，你的想法於我而言，又關吾屁事？」

琴笙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轉身拂袖而去：「讓土曜記一筆，刑司空得很。」

那唐林苦笑了一下，卻很堅定而陰沉地道：「不是，她不是我們弄出來的。」

只留下一室的寂靜和……難堪。

不想，她才伸手亂抓，竟抓住了一方白衣，緩住了落勢，她驚喜交加，抬頭看向抱住自己琴笙的溫柔容顏，卻見他忽然又鬆了hetubook.com.com手，輕笑：「小姑姑，你要去他身邊么，你不要我了，你騙了我。」

分明心智還是在十六歲那般模樣。

楚瑜閉了閉眼：「行，姑姑你喜歡這個房間，你留下，我去和二娘、三娘擠一擠。」

說罷，她一轉身，拂袖而去，不再搭理金曜。

楚瑜一愣：「白白……」

且說楚瑜這日在床上翻來覆去地一夜沒睡好，天快亮的時分才慢慢迷迷糊糊地陷入夢境。

暗夜林間素白輕影，寬袖間涼風浮輕羽，月光下那修白人影翩然如月神，似真非真。

「只是常聽詩云——花自飄零水自流，一處相思相處閑愁，若是惦念著什麼人，心中大概會有愁緒難解，不明何以惦念，若不可求，不可觸及，唯願于其身後守護，不觸不傷。」金曜嗓音有些微微喑，似有些走神。

卻見楚瑜說到最後已經紅了眼，忍無可忍地抬起帶了淚光的明麗大眼恨恨地看著金大姑姑：「你們曜司能耐，管天管地，還能管人心么，你家三爺說宮少宸是個心懷叵測之人，那麼他呢，他又有什麼不同，不過是我先一步撞進了你們的網裡罷了！」

楚瑜一愣，隨後一邊取了毛巾扔在冷水盆里絞乾凈，擦了把臉：「怎麼，是唐門那兩個，想要吐實話了？」

楚瑜看著那修白的熟悉背影，卻不知要說些什麼，心中一緊。

她喘了口氣，抬手抹了把臉，穿好了衣衫去開門，正見著封逸端著早點站在門口，她打了個哈欠：「怎麼了，這麼一大早的就來喊人？」

楚瑜看著他氣得臉色發白的樣子，又看著碎了幾片的羊皮圖，她忍不住太陽穴一抽抽地疼：「白白，你不是小孩子了，別無理取鬧，這之間沒有什麼聯繫。」

夢裡，她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大雨之夜，悶雷陣陣，但這一次，卻變成了她自己一個人踉蹌地在雨中前行，一路迷茫，一路卻尋不見一個人影。

封逸頷首：「正是，他們昨日半夜就要求見你，道是有事要說，我壓著沒讓和圖書人來尋你，等今兒一早再說。」

「啊~！」一聲悶哼忽然在不遠處響起。

金曜看著她纖細的背影，桃花眼裡閃過複雜神色，隨後輕笑了笑，笑容有點輕蔑，卻又不知在蔑視誰。

「這是真的么？」楚瑜下意識地脫口問。

楚瑜伸懶腰的姿勢僵了僵，隨後無奈又沒好氣地道：「逸哥兒，能別把你那包打聽的本事放我身上么，你不做錦衣衛或者東廠都督真是屈才了。」

金大姑姑看笑了笑：「少年男女，患難見真情，大雨之夜，相依為命長達一旬，自難免情生意動……」

她忽心中一軟，便要伸手拉他，卻見琴笙身形微退，輕飄飄地避過她的手，他轉身徑自離開，一身疏離淡漠。

她梭然尖叫一聲，陡然坐起，一頭細碎的汗。

霍二娘攏了攏自己的頭髮，看著金曜呔笑一聲：「呵呵，你還真是……分明就是欲求不滿，惱火個啥子？」

水曜呆若木雞，隨後捂臉，恨聲道：「嗚嗚嗚……被你這個臭不要臉的害死了，我都說了我在值夜，讓你滾，你飛！」

……

金曜瞬間獃滯，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青：「主……主上？」

那黑暗崎嶇的山路彷彿永無盡頭。

金曜桃花眼裡閃過一絲怒色，他譏誚地睨著楚瑜：「不是說視主上如親人么，平日里說得這般好聽，原來為了一個將你玩弄在手心的男人，竟這般不分是非。」

金姑姑微微顰眉，還想要說什麼：「小魚……」

楚瑜看著「唐門地宮」那幾個字，心情有些複雜，她沒有想過宮少宸竟然會主動地拿出來了這東西，那是不是表示他知道琴笙原來的計劃是奪圖滅口呢？

水曜：「……」

話音剛落，一道白影忽而落在他面前，距離極近，琴笙那張月神般空靈出塵的容顏，因著他一雙在暗處顯出詭魅金色的眸子而蒙上一層亦正亦邪的魅色。

……

不知為何，她忽然有些不敢去想宮少宸若是知道她曾並不反對琴笙的這個計劃，會是怎樣的心情。

那黑和_圖_書暗的雨中，似有人在喚她，她循聲而去，卻見閃電幽光過處，照見修長人影，分明是一張熟悉的丹鳳眼，通身貴氣的貴公子面容，正盈盈看著她輕笑。

她怎麼會覺得他最近看起來長大了呢？

「主上，您這是幹什麼？」

卻不想，她才拉開門，踏出步子，便看見琴笙正靜靜地站在門外的走廊上，金曜沉著臉，沉默地陪在他身邊。

這才真是一夜無眠，處處閑愁。

一碟花捲、一碟鹹菜、一碗粥，楚瑜津津有味地吃完，才擦了嘴，和封逸一起去見那兩個唐門弟子。

他眯起金眸，眼睛對著眼，鼻尖對著鼻尖地盯著近在咫尺的金曜：「若是依你所言，在本尊身邊時間最長久的人，是你，你可鍾情本尊？」

她頓了頓，笑容涼了涼：「但是我一直以為小魚，你是個聰明人的。」

她為何要對旁人去解釋自己的抉擇和想法！

說罷，她把毛巾往水盆里一扔，隨後乾脆地落座，慢條斯理地開吃：「逸哥兒，吃了嗎，沒吃咱們一起吃罷？」

說罷，她也不等金姑姑再說話，徑自轉身向門外而去。

「只是什麼？」修白輕影問。

楚瑜一愣，挑眉：「你說什麼，你說那紅衣女鬼，不是你們搗騰出來的，不是你們一夥的？」

唐林兩人明顯是尋思了半夜，一晚上都沒睡，看起來比楚瑜還憔悴，見了楚瑜，也不再廢話。

楚瑜咬著嘴唇，垂下眸子，並不說話。

楚瑜原本一顆心如浸泡在冷水裡，又是冷又是熱，正是最難過的時候，陡見金曜說話，她捏了拳頭，緊緊地盯著金曜，眼裡的怒火和冷意，讓金曜抿了抿嘴唇：「怎麼，還說不得？」

金曜：「……」

說罷，她一轉身，冷聲道：「如果姑姑你沒有什麼想說的了，就走罷，明日我還要去尋那兩個唐門弟子套話，今日我累了。」

「我無理取鬧？」琴笙捏著那羊皮圖白玉般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隨後卻忽然頓住了，忽然面無表情地問：「你喜歡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