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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是一國帝王怎麼可能拉下臉來應了這句話，雖然這就是他的目的——讓楚瑜閉嘴。

「噓。」琴笙妙目微彎，似笑非笑地用指尖壓了壓他的唇，琴笙的笑容看起來有一種詭譎邪肆到令人悚然的感覺：「聽本尊說……這病你們看不見，連老金都診不出來。」

琴笙也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支撐著額側，靜靜地看著窗外的天光，不知在想什麼。

側房裡，一人跪，一人坐。

隨後，他有些無可奈何地看向楚瑜：「說罷，你想要什麼，食邑還是別的賞賜？」

但如今蘇千城已是獨身，而琴笙又已破了誓言取了個來歷不明的丫頭，興平帝原本以為他能彌補當年的錯誤與遺憾的。

琴笙雖然可以處理掉這些麻煩，但是一次次的，她看著也會煩，不若讓皇帝一口應承，永訣後患。

「老身參見陛下。」

楚瑜看著興平帝那模樣，心中暗爽，卻依然一副懵懂的樣子：「陛下，臣女受了委屈，可否求個補償？」

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興平帝得想著打發了面前這個裝瘋賣傻的。

他明明記得老魯說了琴笙不會那麼快醒！

老夫人說話顧忌少，興平帝被噎了噎，只苦笑一聲：「是。」

定遠老夫人德高望重，早年更追隨先帝征戰疆場，有見帝不跪的特權，連興平帝見了她都立刻站了起來：「這麼冷的天，老夫人怎麼來了，老魯，快賜座。」

楚瑜看著皇帝那為難的樣子，心中冷笑一聲，沒有戳破興平帝在擔心什麼，只全做不知道的樣子，一臉誠懇凜然地道：「當然是實話實說，陛下放心，我一個字都不會隱瞞夫君。」

「什麼，笙兒醒來了，可有大礙？」興平帝聞言，老眼一亮，閃過和圖書喜色。

興平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楚瑜憋了半天，很有些挫敗地道：「此事，是朕糊塗了，你受委屈了，這與琴笙和離之事，以後不必再提。」

楚瑜見坐在上首的興平帝眼中喜色倒似沒有一絲作偽，心中倒是有些異樣，這皇帝老兒倒是對琴笙有那麼幾分真心真意的擔憂。

若是楚瑜自己呈上了和離書，琴笙醒來之後，他尚且可以給琴笙看那份和離書，證明了楚瑜是那等貪生怕死，為了眼下利益便大難臨頭各自飛，拋棄夫君的女子，實在不值得相伴終生。

大半天，都沒有人將她喚起來。

興平帝又吃了一回憋，鬱悶之極，抬手擺了擺，示意眾人離開：「老魯，送客，朕累了。」

受人人情，她是要還的，便笑了笑頷首：「自然沒有問題，老夫人不嫌小魚粗魯不知禮就好了。」

魯公公見狀，便笑盈盈地湊上前對著楚瑜道：「小夫人，陛下只是不希望三爺對陛下的一片好意有所誤會……」

他的長姐就這麼一點血脈……

楚瑜看著面前慈和的老夫人，心中雖然有些奇怪這位老夫人之前還有讓長樂郡主與她劃清關係的念頭，如今怎麼這般熱情，她雖然急著想回去看看琴笙的情形，但是……

楚瑜微微頷首，扶著魯公公的手臂，提著裙擺下了車，笑眯眯地道：「有勞公公了。」

金曜獃獃地看著琴笙似籠著無邊暗霧的眸子，心中莫名地一顫，腦子裡卻一片空白。

定遠老夫人目光卻直勾勾地盯著楚瑜，抬手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小魚，你是要出宮么，可願陪我這老婆子一起出去？」

金曜呆住了，幾乎有點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著面前的人，正正對和圖書上琴笙那雙幽晦莫測的琥珀妙目。

定遠老夫人有些怔然地看著自己手握著楚瑜手腕處，片刻后，她神情里閃過一絲激動與複雜，隨後示意她扶著自己一同上了馬車。

興平帝看著楚瑜，見她一臉懵懂，卻眼睛賊亮，頓時有點想怒又有點想要笑的感覺，最後他冷哼一聲：「你倒是敢在朕面前的得寸進尺……」

他從沒有聽過主上還有什麼別的病。

楚瑜雖然不明白定遠老夫人為什麼忽然會趕來幫自己說話，但是打蛇隨棍上，她看向皇帝福了福，只微微一笑：「臣女只有一個請求——請陛下擬旨，從今往後，皇家貴人們任何人，包括陛下您都不出手干涉三爺與臣女的關係，三爺的性子，陛下想必比臣女更清楚。」

金曜已經完全清醒了，他什麼有些蒼白，雖然不知自己半醒時到底夢囈了什麼，但是主上那一句話已經表示得非常清楚了，而他不知如何回答，已是在這裏跪了快一個時辰。

楚瑜聽著，又對著上首福了福，隨後順勢直起了身子：「陛下謬讚，求情之人不過是覺得臣女冤枉無辜，所以才在陛下面前呈情。」

楚瑜看著定遠老夫人，不卑不亢地行了晚輩禮，溫聲道：「多謝老夫人出言相助。」

他蹙眉：「此事……」

「陛下放心，三爺必定不會誤了您一片好意，雖然臣女絕不做妾，但是臣女也不會耽誤陛下給三爺重新選一房好妻室，回去就轉告陛下的一片好意，讓他親自攜與臣女的和離書來謝恩。」楚瑜點點頭，認真地道。

這一次，馬車直到了乾元宮外，魯公公親自出來，將楚瑜領出了馬車。

「縣主，您來了，這大冷天的，進來罷？」魯公公含笑看和圖書著楚瑜道。

「此事，老身看是極好的，琴三爺一貫是個有主張的，只怕就算小魚不向陛下提要求，他若是知道了此事，也會向您親自進言罷？」老夫人含笑看著皇帝陛下。

最後，興平帝糾結了半天，他有些無奈地長嘆了一聲氣：「罷了，罷了，隨你所願罷，此事朕會擬旨意。」

金曜渾身緊繃，咬著唇，顫聲道：「屬下不……」

興平帝聞言，瞬間怒起，抬手一拍桌子：「放肆，你這是在威脅朕么！」

楚瑜聞言，不慍不火地道：「陛下只管徹查就是，三爺今兒就會醒來，曜司上下都能鬆一口氣，想來曜司雖然不如大理寺有那等辦案的能耐，但是要查一查什麼人冒充臣女的身份做下惡事，應該是很容易的。」

興平帝看著楚瑜那模樣，簡直是憋了一肚子火卻又不知要怎麼發，這丫頭問的話實在刁鑽。

楚瑜一臉無辜又茫然地樣子：「陛下，臣女不敢，不若陛下告訴臣女該怎麼騙夫君？」

雖然他不願承認，拋卻淡薄的親情，他這個皇帝舅舅從任何方面幾乎對琴笙都毫無威懾力。

掃雪院里鴉雀無聲，只細細的雪花飄落下來。

興平帝聞言，臉色瞬間冷了下來，琴笙當年戰龍卸甲，離開上京回雲州時，就說過他此生不娶，他原本以為沒了蘇千城，琴笙更心灰意冷，此生都真不會再娶了，他不敢勉強。

興平帝狠狠地瞪了眼老魯，老魯很是無奈地苦笑了一回。

楚瑜也不慌，也不忙，只維持著一個姿勢，半晌，才聽見興平帝有些冰冷而疲乏的聲音響起：「玉安縣主好本事，那麼人都來為你求情。」

興平帝見她自己站了起來，目光似有惱色，但最終還是冷哼一聲，沒有發作和-圖-書，只冷道：「不要在朕的面前玩弄心眼，上京路上的事情，你還沒有徹底清洗嫌疑，若是讓朕查到你膽大妄為栽贓陷害人品有失，休怪朕直接賜你一張與琴笙的和離書。」

他自然知道那些對自家主上心懷不軌之人都是個什麼下場，他見得太多了。

定遠老夫人看著楚瑜，微微一笑：「這小丫頭與念靈既是上了玉碟的姐妹，也算是老身的外孫女，晚輩受了欺負，長輩的來討個公道，又有什麼不可的，陛下不妨聽聽這小丫頭要什麼，若是過分了，您再訓斥也不遲？」

兩人暗中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隨後楚瑜便在魯公公的帶領下一路往乾元宮上書房而去拜見皇帝。

楚瑜進了上書房，對著坐在上首削瘦的明黃人影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他抬手輕輕點了點他自己心髒的部位：「這裡有病，很重，無藥可救。」

琴笙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俯下身子來，距離近地呼吸幾乎都噴在了他的臉上，他一字一頓地慢慢道：「金曜，你鍾情本尊，本尊很高興，所以，你記住了，你此生鍾情之人只能是本尊，也只有本尊。」

只是他話音未落，就被琴笙幽涼的聲音給打斷了：「你當然敢，本尊允你鍾情于本尊。」

隨後她頷首道：「是的，雲州府上一直照料三爺的大夫趕了過來，說三爺今日會醒來，並無大礙。」

金曜顫了顫，有些茫然：「主上……」

「陛下，丫頭受了委屈，求個聖眷補償不也是常事么，您身邊有受了些委屈的臣子，過後還時常得聖上眷顧給下各種安撫人心的賞賜，不是么？」一道有些蒼老的嗓音忽然在門外響了起來。

楚瑜一笑，笑容靈慧間帶了狡黠，恭恭敬敬地行禮：「臣女謝恩和_圖_書。」

琴笙那種性子，她並不擔心他會移情別戀，但就煩皇帝這種自以為是的人，趁著琴笙有些什麼情況的時候，胡亂地給塞人。

興平帝一頓，臉色有些窒悶，沒錯他當然知道琴笙的性情如何，而他對琴笙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忽然輕嘆了一聲，抬手輕輕地抬起金曜的下巴：「你，伺候本尊多年，若是有意本尊……」

興平帝一愣，抬眼看去，便見定遠老夫人在宮人的扶持下，杵著龍頭拐杖從上書房門口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興平帝的臉黑了黑，他斜眼睨了下站在一邊當壁角花瓶的魯公公：「老魯……咳咳咳。」

琴笙看著他，忽然輕笑了起來：「你一貫是最了解本尊的，這麼多年了……你應該明白本尊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

老魯有點想笑，臉上卻一派擔心地喚了自己乾兒子來伺候皇帝去休息，他則是恭恭敬地含笑將楚瑜和定遠老夫人送出了上書房的門口。

……

畢竟，他算是落井下石，但琴笙若是以為他與那些試圖陷害楚瑜的人勾結起來，甚至誤以為他就是這幕後指使者，豈非要徹底與他離心？

琴笙面前，那單膝跪了下去的人薄唇緊抿著，神色沉默，一言不發。

那一頭掃雪院里雞飛狗跳，這一廂楚瑜從從容容地坐了馬車進宮。

但如今他非但沒有逼到這小丫頭交出和離書，倒是讓她脫了身，反而讓她濺了南家一身污水，這也便罷了，最要緊的是他還沒有想到怎麼與琴笙說此事，琴笙就已經醒來了，讓他措手不及。

但片刻之後，興平帝忽然不知想起了什麼，原本欣慰高興的臉色又是一變，隨後看了看楚瑜，又皺皺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那你準備和琴笙怎麼說……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