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綉宮春

作者:水未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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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錦繡亂 三

第四章 錦繡亂

「余掌事可以把這當成是……奴婢為自己留的後路。」
陽光照射進來,明媚的光線,將略微泛起的灰塵照射得無所遁形。
韶光見狀,走至佛塔一側,從印花香盒裡取了三支線香,點燃了,遞到余西子手上,「若是為亡者超度,余掌事該先燒紙錢才對。」
韶光推開門扉,滿室陰霾在一剎那就散了。
光線里,女子輕輕一笑,雪玉般的臉頰上,細長彎眉,眸若端硯,瞳人則宛如硯里磨出的上好梅墨。
韶光道:「余掌事沒有選擇。因為只有奴婢進了司寶房,您才不會被趕出宮闈局。」
臨近月底,眼看下月將至,言錦心和白璧還是被鍾漪蘭拉來了司寶房。此時正直晌午,薄雨初霽,天開始放晴,朗空蔚藍,連一絲雲彩都不見。
宮闈局一直沒下新任命,貶職的掌事,依然是掌事,佔著司寶房這個大攤子也能名正言順地荒廢時日。韶光望見內室的床榻,紗帳低垂,榻上被衾略顯凌亂地揉成一團,明顯是剛起的樣子。
鍾漪蘭已經多時不踏足司寶房,看著前面的朱紅門扉,竟想不起上一次來是什麼時候。趙德珍還是掌事時,司衣房和司寶房是相得益彰的,可自從換成余西子,兩房始終水火不容且各自為政。如果不是要準備後日兩房的比試,余司寶在任一日,她便一日不走進這裏。
羅帕沾了淚,刺繡的鳳蝶暈濕得一片迷濛。韶hetubook.com.com光輕撫她的肩,俯身湊近,輕笑的聲線幽然化作一輪蠱惑靡音:「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余掌事,如果不想束手待斃,已經是時候反擊了……」
片刻,又聽她道:「余掌事大概覺得,後日比試,司寶房的宮人必勝無疑。或者說,就算是司衣房有宮人奪魁,崔尚服也會將司寶的位置給余掌事留到底。」韶光說到此,有些憐憫地看著她,「您若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
瞥見余西子一時青一時白的臉色,韶光滿意地低下頭,索性將這把火燒得再旺些,「余掌事是踩著一屍兩命踏上司寶之位的,憑這情由和緣分,區區一房掌事是困不住您的。他日東宮臨朝,新任鳳主執掌中宮,您必然要跟著加封官職。單看尚服局,首當其衝的就是崔佩掌事,她身居高位多年,嘗盡榮華之味,見微知著,如何會不擔憂將來,如何不將您看做眼中釘、肉中刺?」
韶光將桌案上的香爐和香灰拾掇完,遞給余西子一塊羅帕,用以掃掉身上的香灰,「如果是鍾司衣的意思,余掌事怎麼會讓院外的宮人為奴婢放行呢?」
白璧扯扯言錦心的裙袂,「得了,你直接讓她帶我們去余西子的寢房不就行了,何必操這份心!」說罷,轉身看了看身側的婢子,「我們來,是特地找你們掌事商量後日比試的事情,趕緊前面hetubook•com.com帶路吧!」
「可我從沒想過取代她的位置,」余西子將手指攥成拳,尖翹的指甲摳進肉里,「以前她對我是如此倚重,怎麼竟然全部是……」
陽光直射進來,照亮了屋裡簡單的物什,除了檀木桌和檀木凳,最名貴的就是門前半遮的黃花梨鑲玉屏風,正中央擺著紫漆彩繪香案。香案上,鎮著一座嵌珠松石佛龕。
趁著羽翼未豐,將威脅扼殺在萌芽時,多麼明智。鍾漪蘭和余西子較勁多時,崔佩作壁上觀,不過是在等,等鷸蚌相爭,她再補上最致命一擊。鍾漪蘭是最好的擋箭牌,比試是最恰當的契機,就算余西子不爭,她也不會放過她。
韶光將線香輕輕一拈,「余掌事何必自謙。宮裡有句老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今司寶房上上下下,不仍是只聽從您一人之命嗎?推己及人,後日兩房的比試,也只有餘掌事相幫,奴婢才能脫穎而出啊!」
白璧抿唇輕笑,「言司飾怎麼忘了,局裡現在已經沒有司寶了。你讓她們上哪兒給你找去?」不僅沒有司寶,也沒有典寶。余西子是暫代掌事,身份真是尷尬得可以。
言錦心不耐煩地擺手,「那把你們掌寶叫來!」
宮正司就鍾漪蘭提供的罪證去查,最後,只落得個查無可查的結果。余西子的謫罪,也僅是因為瀆職。何其輕巧。
三人相攜跨進錦堂,堂里卻很安靜。
和圖書光靜靜地看著她。
「是鍾漪蘭讓你來的?」
言錦心皺眉,「你們的管事呢?大白日的,錦堂里連個幹活的宮人都沒有。下月不是有寶器要做出來給東宮嗎,都跑哪兒偷懶去了?」
韶光抿唇,「是余掌事看得起奴婢。」
寬敞的二進院,門廊和花窗修葺過不久,漆色還是嶄新的。東廂和西廂的窗扉都半掩著,陽光明媚,不時有幾聲鳥鳴,偌大的敞院,風息花靜。
兩人的言語交匯,語調平直而疏淡——被謀害的,沒有任何怨憤;被揭穿的,也無一絲尷尬和愧疚。你來我往,高深莫測,彷彿是在談論於己無關的事。半晌,余西子嘆了口氣,目光落在韶光的臉上,「行了,你現在可以說出,為什麼會事先提醒我了吧?」
陽光肆無忌憚地投射在地面,朱紅門檻被曬得燙人,油光鋥亮,像是隨時能刮下一層紅漆來。
「奴婢拜見余掌事。」
「我知道,鍾漪蘭當日拿出的罪證,其實都是你替她搜集來的。否則憑她的本事,怎能在那麼短時間內知道那麼多、查到那麼多。她得了你,可真是得了件寶貝。」當初想將她帶進司寶房,看中的也不過是這一點。可惜,還是讓鍾漪蘭佔了先。
自然,宮掖里是不能燒紙錢的。余西子看著她走到佛龕前插香,一應禮數做全了,方從蓮花團墊上站起來,眼含威嚴,絲毫沒有哀傷的意思。
余西子的目和圖書光漸漸陰沉下來,「你這是何意?」
婢子聞言,更加怯懦地低下頭,「掌……掌事吩咐,休養期間,一律不見客。」
閑散的婢子看見來人,行了禮,卻支吾著說不出話。
話音一落,余西子就怔住了。半晌,像是聽見了最好笑的事情,低頭笑了一下,而後再笑,「說了半天,總算是繞到正題。兩天後的比試關係到我一房的生死安危,勝出是必定的,倘若輸了,你以為我會讓一個外房宮婢入主我司寶房?」
奴婢低著頭,囁嚅道:「紅籮掌寶也生病了,不在堂里。」
余西子唇齒微啟,像是在默念著什麼,保持著背對的姿勢沒有回應。半晌,才將手攤開。
余西子哂然,「你能求我什麼?一個貶職的管事。」
韶光望著院中繽紛的花樹,目光有些迷離,「其實在局裡面,最想將您趕出去的,並不是鍾司衣。」
煙光疏影里,余西子蒙昧恍惚,卻忽然想起被調去掖庭局勞役的春雨,想起在大理寺待罪等候斬首的流雲,想起房內諸多被牽連責罰的宮婢,心裏不禁湧起一陣陣的哀慟和複雜——有罪的、無辜的,皆受牽連,圖謀毒害的卻不止是結怨之人!
的確,在鍾漪蘭要搜集罪證對付余西子之前,自己就事先給了提示,等司寶房做好緩衝,內侍監那邊方有所行動。否則,那日在綉堂上搬出的就不僅僅是貪贓、倒賣宮緞的罪狀了——余西子上任這將m•hetubook•com.com近一年裡,違制、行賄、私售的行為可委實不少。內侍監調查出的僅是一部分,有虛有實。可韶光給鍾漪蘭的旁證,卻大多是假的。鍾漪蘭以為算上流螢的死,就能栽贓她一個百口莫辯,卻不知余西子其實一點都不冤枉。
青花小桌邊只有疏落的幾個宮人,黃花梨木架子上擺著諸多寶器,蒙了塵,像是閑置許久無人打理。靠近窗廊的是三個紫檀雕花櫃,言錦心隨手拉開門,蛛絲灰塵竟撲面而來。言錦心嚇了一跳,趕緊退後,捂著鼻子道:「你們司寶呢,怎麼不見人?」
僅著中衣的女子正跪在佛龕前,雙手合十,面容虔誠。一頭長發不綰不束,如黑瀑般披了整個肩膀,在縹緲的煙氣里,整個人虛幻而不真實。
言錦心頓時感覺又好氣又好笑,「掌寶也生病了,女史呢?女史難道也生病了!」
余西子倏爾抬眸,對方也正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視線平直,一雙眸子沉靜幽邃,黑森森,像是要將人吞噬進去。
余西子住在後院東廂。
「掌事感染風寒,在……在寢房休息。其他宮人都在屋院。」
能在半月內就將余西子那麼多罪狀一一調查清楚,除了徐袖,除了月白緞料子,其餘人證、物證,內侍監從中相幫,也太容易了。她不是養在宮闈里濫竽充數的,有沒有人推波助瀾,是何人落井下石,趙福全不說,難道她就猜不到嗎?很可惜,崔佩的算盤還是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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