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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蕊重芳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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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這話一出,只聽得背後一聲緩慢的吸氣聲,腰上的勁微微鬆開了些,卻並未放開她,「垂綺,你真的能把人迷到骨子裡。」他在她臉頰上輕啄一記,滿意地看到嬌妻的臉上紅暈如百霞朝陽,終於還是鬆了手。
「嗯,嗯,認輸了。」駱垂綺喘著氣,馬上承認。
拜完了長輩,循理便是要見過自家兄弟姐妹,誰知孫永航一把攔住駱垂綺欲過去的身子,淡笑的聲音里有著幾分隨意與戲謔,「你是長嫂,理當他們拜見你才是。」話間很是拿兄長的架子。
這是里廂,原比外堂要靜得多,又都是些丫鬟下人,孫永航沒了拘謹,便真真正正地仔細打量起他的新娘,不似前番潦草的一瞥,而是細細地看。駱垂綺便那樣羞怯怯地坐在床榻上,紅妝粉黛,色若春花,明明艷艷的眼波靜靜地看著自己的鼻尖,不發一語。饒是孫永航已略略看過她一眼,但此刻細細審視,竟也忍不住被吸住了目光。紅燭高燒,映得滿室有種流光四射,照在她的周身,使得她羞怯中透出的淑雅溫柔是如此的讓人心旌動搖,滿身濃濃的書卷味襯出她的嫻雅秀致,讓孫永航只能這幺看著,彷彿怎幺也看不夠似的沉浸在裡頭。他忽然覺得自己形容不出她的美來,只覺得是這般的牽繞他的目光,讓他難以自持。
「可不是!誰叫是大嫂這樣的人品兒,若我是個男人,我也巴不得天天捧在手心裏呢!」
未容桃李占年華。
她臉兒微偏,心頭亦是一盪,纏纏綿綿的低語,呢喃而出,「願妾久芳華,隨侍君畔永朝夕。」她輕抬起臉,那般嬌羞無限的眸子,怔怔地回望住孫永航,讓他瞧得如痴如醉,忘了外間還須應酬的賓客,也忘了內廂里還杵在一邊等著伺候新郎新娘用膳的儀節的喜娘與丫鬟。
這一日午後,正是蜂蝶亂擾耳的時辰,溶月陪著駱垂綺閑閑地坐在亭子里看花,昨日方經了雨,這桃花便開得有些零落了。但海棠的葉子卻長得極好,嫩綠嫩綠的,還沾著水光,日光一射,便分外清新奪目。
醉袖迎風雪一杈。
溶月迷糊了,想了半天,才突然叫道:「啊!是杜先生!」
所以,她早早地起身,忍著身子些微的不適。溶月再不能這般親近地幫她了,而別人,她信不過。
她將這班指翻過來細看,只見那一圈圈的紋絡上鏤著一幅圖:英王射春。
有人起鬨,於是一呼百應,駱垂綺聽得心中突突地跳,知道大抵都是孫家子弟或者平日里往來甚密的年輕人。心中正自嘀咕,喜帕下已瞧見伸過來的一桿稱,那烏黑的木杆往上輕輕一挑,便已挑起她的喜帕,隨後,她瞧見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正是那雙一路行來扶持著她的手。
無心之語聽入有心人的耳里,便衍出滿懷疑緒,駱垂綺端著茶盞的手一頓,目光深思起來,「獵什幺?我能獵什幺?」她心中一動,將紅包打開,只見裏面躺著的正是一枚鑲金戴玉的班指,沉甸甸的,入手極有份量,竟似比方才還重了幾分。
駱垂綺彷彿聽見眾人吁出一口氣,接著喜堂又開始熱鬧起來。身後忽然又擁上一群人,「呀!嫂嫂真美,像個仙女似的!」淡淡的脂粉氣,原來都是些女眷。駱垂綺正有些訝異間,只覺得身子被她們往前一擠,步下一個踉蹌,竟要往前栽去。
媳婦拜見公婆,總是和圖書要特別謹慎一些。駱垂綺挨著丈夫,到了正廳。那顯得有些威嚴肅穆的大堂里,不知是不是因為晨曦未透的緣故,越往裡越暗,而在那個最暗的上位,一幅瞧不甚清的松壽圖下,坐著一位老人。一柄龍頭拐杖拄在他的面前,看去似是這老人有多老,這拐杖也有多老。駱垂綺感覺自己看見了權力,都集中在那隻交握在拐杖之上的一雙青筋交錯的手上,蒼老卻很穩,彷彿只消這雙手將那根垂垂老矣的拐杖輕輕一跺,這整個堂里的人都會對著這雙手膜拜。
洞房裡的二人才在喜床上坐定,便有喜娘領著幾個手捧托盤的丫鬟上前,都是些紅棗、蓮子、桂圓、銅錢等物。喜娘每樣都抓了些撒在二人坐的中間,每撒一樣說一句吉利話。待得說完,便有丫鬟捧著如意秤至新郎面前。
「新郎、新娘請用。」丫鬟此刻的聲音是明顯透出忍俊不禁的笑意來。
「怎幺了?」孫永航由身後輕輕將她攏入懷裡,感覺她微微一震,顯是才剛回了神。他看到她手裡的東西,劍眉也跟著沉了沉,隨後溫和地摟著她坐下來。
「呀!」駱垂綺驚叫起來,生平最怕癢了,此時孫永航的手指時不時地便在她腰間輕輕一點,這裏的一戳,那裡一點,直把她癢得渾身輕顫。「啊,不要了,不要……永……嗯,我認……認輸了!」她想要掙扎,無奈整個身子都被孫永航困在懷裡,動也動不得,只覺渾身力氣都被這幾下戳點給瀉得一乾二淨,只能軟軟地賴在他的懷裡。
「好,好。」老人滿被皺紋所擋住的眼縫裡,微微現出一線笑意,盯著眼前跪著的年輕人,威嚴的唇角,緩緩透出一抹深長的笑意,「孫家的好媳婦。」他遞出一隻紅包,並非尋常所見的那般薄薄扁扁,而是頗有稜角。
「呃,」孫永航作勢把眉皺起,支吾了會兒,才瞪向懷裡吃吃笑著的她,惡狠狠地道,「哈!原來是尋著你夫君開心哪!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他朝著她的臉蛋兒重重地親了下去,一根手指也緊接著觸向她的腰眼。
「大哥真小氣!」
「小姐,你怎幺總拿著這個紅包,也不見你拆開看看!」溶月斟著太極翠螺,淡淡的浮香彌散開來。
上了花轎,一路揣著迷濛中帶著絲絲對於未知的害怕,駱垂綺已隨著吹吹打打的樂器來到了孫府門前,她知道,隔著這一重轎簾便是即將成為她夫婿的孫永航,她也好奇著,但卻忍著沒看。當時拜別舅舅、舅母時,只聽見他溫和清朗的聲音,倒似謙和正派,並無一絲一毫流氣的感覺。當下,隔著喜帕的駱垂綺心中略略一喜,臉上不禁泛出一抹嬌紅,襯得本已添上了亮彩的雙頰更顯艷麗,只可惜教喜帕給擋著,若讓人瞧見了,怕不奪了人的心神去。
但是,當時的駱垂綺還未發現,這個她眼中的四弟的臉色在見到她時是何等的蒼白。那紅,是憋紅的,一時的氣息屏在肺中,使得人額上的青筋都突突地跳起來。直到很久,孫永勛才意識到這是他的大嫂,是他大哥明媒正娶進了門的大嫂,是老爺子在十七年前便已經為大哥定下的孫媳婦。所以,他慘淡地上前,默然地行禮,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失態。
「垂……」他呼出的氣有些燙人,拂入她的脖梗里,有些撩人。
「永航。」駱垂綺臉兒微微紅著,柔順地坐在他懷裡。
「願身恆長存,陪佐嬌顏共晨昏。」不知不覺,他轉出一句情語,濃熱的心意隨著這滿目的欣喜與溫柔www.hetubook.com.com一波一波地盪入駱垂綺的明若秋水的眼睛里。
駱垂綺手微微一動,似要伸手去接,但卻發覺身旁的孫永航未動,她指尖微顫,卻終是沒有伸出去。她哪知孫永航原是看她看得呆了,渾然忘了身邊的事。
一群靈動活潑的女孩子在那裡掩著嘴笑了會兒,便都一個個上前來,規規矩矩地福了福,「大嫂!」
這一聲更叫得駱垂綺心煩意亂,這孫老爺子,榮寵有,恩威亦有,如果……唉!不如歸去,不如歸去,這便是威脅!到時永航作得了主幺?他能維護自己幺?
「新娘、新郎請用合卺酒。」
「嘻嘻,到底是大嫂這樣的美人兒,惹來堂哥如此回護呀!」
駱垂綺看著那白玉杯足身上的紅線,那幺細細的纏著,那幺脆弱,讓人不禁想分外小心,寶貝,生怕扯斷了它。她輕輕舉起酒杯,不由望向他——這當從今往後與他朝夕相對的丈夫。
駱垂綺這幺一煩,便回房怔怔地坐了一個晌午,直到孫永航回來時,她仍手握著這紅包,站在窗前,眉宇輕攏地發著呆。
堅毅的下頜,往上勾起一抹溫柔笑意的唇,筆挺的鼻樑,再往上,便是一雙蘊著柔柔愛意的眼睛,那雙墨黑的瞳仁里正清晰地倒映出自己明艷的身影,有真心,也有些傻氣。心湖瀲瀲灧灧地泛起一圈又一圈的觳紋,漾得她心口震動。不自覺地,駱垂綺勾起一抹動人嬌艷的笑,燦亮而明媚,炫麗奪目。她伸出細白的手,與他的相纏,朱唇輕輕含住酒杯,將那溫熱中又夾著辛辣的酒潤入口中,滑燒入腹。
「四弟永勛見過大嫂。」孫永航的四弟是另一個讓駱垂綺把眼光略略放了一放的人。他很害羞,仍有些稚嫩的臉上在拜見她時脹得有點紅,一眼都不敢朝她看。駱垂綺彷彿看見了一個小弟弟,即使他仍比她大過一歲。
駱垂綺稱謝接過,感覺著捏在手中不同尋常的堅硬,心中微微有些發顫,但她的臉色卻並未表現出一絲一毫除了乖巧以外的神色。倒是堂上的其它人,都把目光齊集到這個新入門的女子身上,只除了她的丈夫。
她盈盈上前,款款拜了下去,「孫媳見過爺爺。」旁邊早候著的丫鬟立時將茶盞捧上。她接過,遞上,一雙瑩白如玉的手,沒有抖,很穩。
直到耳邊傳來丫鬟忍著笑的提醒,孫永航才恍過神來,俊臉上一紅,但隨即又復坦然。洞房花燭夜,人生至喜,有如此美好的妻子,偶爾看走了神也是人之常情。他自嘲一笑,輕輕坐到駱垂綺身邊。鼻端撲入一股幽香,帶著絲絲屢屢雨沾梨潤的清新,他聞著她如此親近的芬芳,不禁心神又迷,連嘴角原本噙著的從容的笑都透出幾分傻意來。
駱垂綺的神色溢出幾許清冷來,將班指仍放于紅包內折好,才嘆了口氣道:「這便是英王射春圖。相傳在太祖皇帝時,太祖的弟弟英王是個非常英武偉岸的人物,據說力能拔山,箭法高明,百步穿楊。在一次春日出遊的時候,太祖無意中看見器山山崖上有一朵蘭花開得極好。於是,英王便拿縛了繩索的箭直射那朵蘭花。不想剛好有一隻杜鵑飛過,那箭便穿過杜鵑正中那朵蘭花。一時這事流傳開來,雖在市井街坊多有詩畫之作,但能公然用在自家身上的卻沒有幾個,這一枚班指,當是先皇所賜。」
眉色低垂,長長的眼睫蓋住一眼心事,卻不防鬢間一動,有一雙手替她插上一支金釵。她一驚,恰好看見銅鏡里映出另一張帶著溫柔笑意和*圖*書的臉,劍眉斜飛,長長的眼線竟似勾入鬢間,總夾著那幺一星兒明銳的光在那裡。駱垂綺不由低低一笑,伸出手,纖指撫上銅鏡上那人的一雙飛眉,光滑的鏡面傳來微涼的觸感。不知為何,孫永航的眉色並不過濃過粗,只比她略粗了一點,也是眉目清朗,只是他的眉宇間有些剛勁,雖細卻稜角分明。
「嗯,那還成。」孫永航點點頭,不再逗弄她,扶她正身坐好,臉上也沉靜了許多。他俯身撿起那隻方才掉落的紅包,在手中輕輕掂了掂,「老爺子的事,你不用擔心。」
這情景逗得駱垂綺一笑,眉眼彎彎,愁緒一掃而空。「哎呀,那我想要廣寒宮裡的玉兔子,你也能取來?」
只聽得頭頂耳畔邊似吹過一道溫熱的氣,「小心了。」腰上的手隨即已退了開去,只是扶著她的手並未放開。駱垂綺輕咬朱唇,心神微醉,那一聲「小心」竟是如此溫柔,直欲漾進心湖裡去的溫柔。
「垂綺,這是爺爺。」孫永航扶著她的手並未因見著長輩而放開,反而像是扶得更穩了,讓她沒來由地一陣心安。
拜過祖輩,接下來便是父輩,孫永航的父親騏驥,有三個兄弟,一個個地跪過去,駱垂綺不禁膝蓋也有些發軟,好在孫永航那雙堅定的手一直扶著她,讓人側目地扶著她。
孫永航朝她一笑,輕輕將摟著她的手緊了緊,「你是我的妻子,你嫁的人也只是我孫永航而已。不要去想得為孫家付出什幺。老爺子的心思我明白,但人各有志,要來你師傅早來了,也不用枉費他相請了那幺多年。其實他也並不怎幺在意這事……只是,這枚班指還是個麻煩!」他說至此處時忽然語聲一頓,彷彿也像是為著什幺煩惱似的,「孫家是個泥沼,陷進去的人太多了,而且還有很多明明深知其中險惡卻還偏偏要把乾淨的人拖下來的人。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的陰謀齷齪,很多時候連我們自己都不能有所選擇,比方是喜歡的事,也比方是喜歡的人,我五叔就是個例……唉!這些事提多了,徒讓人害怕!垂綺。」他喚她一聲,目光放得很柔,「你是個清白的人,就不要自己陷進來了。這班指,你只當是一枚班指吧!爺爺對孫媳婦的疼愛,送了個並不適宜的見面禮過來。」
她忽然感到身後擁上一股熱氣,孫永航展臂摟住她,竟是挨著她坐在這張並不大的小圓凳上。
「好好好!真是個標緻的美人兒!永航真有福氣!」孫老夫人笑得開懷,一臉垂愛的笑容,給整個廳堂里都帶來幾分生氣,不復方才的硬冷與充滿了深長算計的詭異。
正自在那裡發愁,那雙手拿著艷紅的喜帕再度輕輕覆上她的秀額,遮卻了眾人的注目,也暫緩了她的局促。只聽得謙和有禮中又帶上了些許驕傲慵懶的聲音就在身側,「這下滿意了吧!」
呀!她將這一聲驚呼悶在喉間,另一隻手本能地便碰上一具溫暖的胸膛,似乎正觸及了那一陣心跳,讓她的手莫名地記住了這一次的鼓動,熨燙到心底。耳邊低低地彷彿傳來一絲輕微的笑,氣息吹得她的喜帕微微翕動。駱垂綺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只這幺溫順地任他牽著扶下了轎。接著便有喜娘在耳邊長聲喚著「傳袋」,只見一隻只麻袋便移入她的腳下,她步履不穩地扶著那隻一直在旁的手,一步步小心地走過,心中對那個手的主人更是生出幾分感激與歡喜。她不知怎地,覺得彷彿只要有這隻手在身側扶著她,一切難事都已不足為懼。心思全放和圖書在交握的手上,她連自己怎地跨過了「火盆」都不甚清楚。
駱垂綺抬眸朝溶月苦笑一記,「只怕這還有個條件。」英王射春,正中杜鵑。杜鵑……師傅言出必行,她又怎幺勸得來師傅為孫家所用呢?「杜鵑,杜鵑,若是自由自在,便當常鳴『不如歸去』了。」
輕嘆口氣,駱垂綺端起茶盞細啜了口,才道:「摸上去像枚班指。只是,我一個婦人,拿了這男兒家射獵用的班指有什幺用呢?」
駱垂綺臉兒一紅,一時不知如何回話,只得也跟著福了福。
此時,轎已停下,新郎照例是踢了一記轎門,之後便該由喜娘扶著新娘下轎,誰知伸到喜帕下方的手竟是一雙修長白皙的手,穩而堅定,並不似喜娘的。駱垂綺微微一驚,隨即猜到了這手的主人,不禁面上一片嫣紅,羞得直欲滴出水來,她輕輕吸了口氣,貝齒輕咬唇畔,將手緩緩伸向他,有些猶豫,又有些害羞。那雙手的主人似是瞧透了她的心思,在她伸出去時便主動上前一握,稍後,力道傳來,她只覺渾身一輕,整個身子便被這幺給帶了出去。
後來上前的都是孫永航的兄弟與堂兄弟。先是孫永彰,他一身淡藍色的錦服,有些兒風流之態,卻又顯得頗有些刁滑,「見過嫂嫂。」駱垂綺持重地回禮,卻見他在行禮時眼光一抬,竟有些放肆地將她整個臉袋兒都颳了一眼,嘴角噙了一抹深沉的笑。駱垂綺本能地把眉眼一攏,卻見身旁的孫永航正應付著另幾個堂妹。
粉淡香清自一家,
駱垂綺收回看著海棠的目光,懶懶地移到芳香四溢的茶上。「這樣東西我拿不動它。」既然拿不動,又怎幺有資格去拆呢?
「真的認輸了?」孫永航的臉埋在她的脖頸里,含糊地問,溫熱的氣息噴洒在她的耳垂處,暈出一片嫣紅。
不敢抬眼看人,她只把臉兒微偏,略略一垂,眼波卻已流露出無限嫵媚嬌柔,定定地只瞧向一旁的桌腳。原本哄鬧的大堂忽然靜了下來,駱垂綺只覺渾身的氣血俱往臉上涌,敏銳地感覺到注視在自己身上的無數道目光。生平從未如此被人注目,這樣的陣仗讓她忽然有些局促起來。
孫永航循禮起身先向新娘行了一揖,方接過如意秤,白皙的手持穩地將覆在駱垂綺頭上的喜帕挑開,再交予一旁的丫鬟。
之後便是拜天地,那隻手放開了她,改由丫鬟喜娘扶著,駱垂綺驀然覺得心頭空落落的,只是隨著眾人的擺布磕了頭,又站起身,站在一邊。即至司儀唱到要「入洞房」時,她的去勢忽然一頓,隔著喜帕的她瞧不見什幺,但也略略猜出是教人給阻了。
「小姐,這是什幺?」溶月看著仍摸不著頭腦。
駱垂綺心弦輕震,有一屢深潛而悠遠的情絲迴繞在心間,讓她感動得說不出話來,盈于睫前的淚光照得眼前的人是如此的溫柔,如此的呵護。她將臉靠向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與自己的融成一拍。
「新郎、新娘請用。」丫鬟跪呈合卺酒,那兩隻白玉酒杯的足身被一根細細的紅線纏著,一白一紅,正如兩人的面頰,都是白中映紅,分外嬌艷。
「射獵?」溶月驚奇,隨即笑著開了句玩笑,「老爺子許是想您去獵什幺呢!」
「呀!這幺說,老爺子很看重小姐了?」溶月欣喜地展顏一笑,不意卻瞧見駱垂綺的神色微微發苦。「怎幺了?小姐?」
駱垂綺臉上一紅,輕輕在他懷中半轉了個身,一手抵住和-圖-書他的胸膛,「永航!」這一聲嗔,雜著半屢柔情,半屢嬌矜,幻成絲絲|誘惑,不但沒起到什幺作用,反使得環在腰間的手一緊,整個身子都擠入一具火熱的胸膛里。駱垂綺脹紅了臉,只得小聲提醒,「還要去拜見爹娘呢!」
他笑著親了她的臉頰一記,「愁什幺呢!有什幺心事就告訴我,想什幺要什幺儘管開口,為夫的替你去搞來!」他作勢捋起袖子,真像是要去跋山涉水地取什幺對象兒。
駱垂綺目光一垂,並沒有說話。
淡掃蛾眉,輕施朱粉,長發在一雙如白玉般溫潤又靈巧的手指中盤繞,一鉤一迭,塑出一個完美的髻。駱垂綺有些生澀地梳妝打扮,以前總有溶月在替她打點。可是到了現在,許多事卻要她自己扛起來,這一切使她陌生得有些不習慣。對著銅鏡,她必須仔細地看,髮髻有沒有梳偏了,眉色畫得是否不勻,朱粉施得是不是過濃,甚至連服飾她都得注意再注意。她沒有娘家人。
孫永航瞬時炫惑在她絕艷的笑容里,那一刻的嬌艷照得他神魂顛倒。心跳因她暖暖的香氣緩緩靠近而愈來愈烈,直欲奪人魂魄的嬌顏真箇兒欲逼住他的呼吸。他只覺自己恍恍惚惚地,心神俱醉,未沾酒,已微醺。他不知自己怎地與她的手相勾,怎地與她的額相抵,怎地把酒喝下。只覺那酒似是一滴甘露,清清涼涼地潤入微乾的喉間,人更恍惚了,看著那盈滿愛意與羞怯的眼波,覺得自己也整個兒化在這汪柔軟的春|水裡,怎幺也醒不過來。

三月十二,春陽融融,喜慶的日子便來了,隨著一聲「吉時到」的吆喝,親手綉成的紅綢並蒂蓮開便蓋上了一張精心裝扮的嬌顏,使得她的眼前一片暗紅,只聞其聲,不見其形,一片朦朧。就像她即將面對的人生,也是這般只聞其聲,未見其形,一片朦朧。那時候的駱垂綺畢竟還太年輕,什幺都不懂,什幺也都沒看清,甚至連杜遷的話也並未琢磨了十成。
駱垂綺輕咬住嬌紅的菱唇,微吸了口氣,纖白的柔荑有些微顫地伸出,在即將碰上那白玉酒杯時,不意竟與那抹白皙輕碰,兩人同時一震,手一抖,俱又縮了回來。沉默半晌,直到孫永航都覺著自己的傻氣時,他索性迅速地拿過兩隻酒杯,一隻拿在自己手中,另一隻塞到駱垂綺手中。
「哎呀,大哥,據說大嫂是天都里有口皆碑的大美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今兒你們拜堂成親,那才藝我們是瞧不見了,但好歹讓我們瞧瞧大嫂的花容月貌不是?」
在臨進跨門檻時,喜娘忽然拿來兩個烤得金黃的「蓮子花兒」,並在一起,遞到新郎、新娘嘴邊,新郎至少得咬一口才能進門。在這黃黃的物兒湊到她嘴邊時,駱垂綺聽見喜娘在旁說道:「大妻恩愛,蓮結並蒂」,心中亦是羞羞地歡喜,那一小口咬下去,帶著十分的虔誠與認真。
「拿不動?」溶月疑惑,隱隱約約想到了什幺,但卻說不出來,「小姐,你的意思……」
「孫媳見過奶奶。」
孫永航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這隻紅包,只是明銳的眼裡閃過一道並不非常欣悅的光,非常快,接著他便含笑地扶妻子到左側,「這是奶奶。」
常思南鄭清明路,
但她也不過往前跨了一小步,腰身驀地一緊,身子已被人扣住。她眼眸輕抬,正見著那鮮紅艷麗的喜服,臉瞬時發起燙來,縴手微微掙扎,柳腰努力想要退出這親昵的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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