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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蕊重芳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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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氈帳里,火堆熏烤著羊肉,那滋滋的羊油滴入火堆里,竄出陣陣香味。小兵烤好了肉,便由后腰裡抽出彎刀,將之切好裝盤,呈到各座面前。
「嗯。」柔姬拭了拭淚痕,點頭應下,「娘,爹,怎麼忽然就派任你去做監察御史呢?您年紀也大了,娘身子又不好,要不這樣,我去跟永航說,讓他……」
「好,好,好……」相淵抹著自己的老淚,話說到這個份上,已是他最大的奢求,自家的女兒有一雙好眼,只可惜,沒有這段緣分!然作為父親,他亦只能做到這個份上,往後,只能看柔姬自己的造化了。
二月初十,刑部的司田主郎中元驛上呈了一份《刑案勘錄》,兵部員外郎即刻見縫插針地就近日全國各地因府兵制而起案件,遞上了一份《論府兵之七大害》的表折,台諫左拾遺又有一份《兵難》,上書一十七款不能用兵之由,以及一十二條當前之碧落無以抗匈奴之實。
不多時,土坡上又登上一個牧人,虎皮包裹的壯碩身子望去相當魁梧,比這小土坡還能擋風似的可靠。他順著頭領眼望的方向望了望,繼而大聲喊著:「這風雪他娘的下不完似的,大汗,咱們還是撤吧!」
「什麼?」頭領亦轉過他健壯的身子,虎皮裘裁製的短裙,護腕護膝處均燙過一溜兒貂裘,厚實的金貍皮靴子在雪地里留下兩個深深的洞。
聽了兩人的話,頭領手中拿著塊肉,沒有立時決斷,只是衝著國相問:「國相,你怎麼看?」
千戶長不說話了,左谷蠡王皺緊了眉頭,心裏還是不服氣,但又說不過國相。
孫永航回過頭,一見是他,也便立時起身一揖,「岳父大人。」
「嗯」柔姬隨口應了聲,滿腹心思也不在這上,倒也沒再說話。
杏花東風薄
春陽見著,立時搶上前替她擦拭,口中還直呼:「小心燙著!」然而手中絹帕才碰著衣裙,春陽眉便一緊,「怎麼是冷的?」她抬起臉,「小姐,您喝冷茶?!」既而氣憤,「這起小人!盡會瞅著人勢,沒一個長著良心!平日里得好處的時候不記得了……」
「可是……」柔姬欲待再說,春陽早一步打斷了她。
孫永航沉默地望著他,一時卻也不知說些什麼才對。
花依舊是三月里的花,樹依舊是三月里的樹,幼時與現在,不過是樹杆子粗了些,不過是葉子密了些,那邊的鞦韆架還在,這邊的數魚石還在,那麼,是什麼不一樣了呢?
相淵看她一眼,抿著唇,直到下人進屋回說已備下車馬,才開口吐了一句:「去求求人家高抬貴手。」
柔姬當下也轉了心思,下得車來,只瞧見車后一群孩子捂著嘴,一溜煙跑了,邊跑還邊唱著剛那首歌謠,柔姬也再沒心思理,只急著自己爹爹的事,徑入相府。
一入堂屋,才不過月余,柔姬便明顯感覺出些不同來,這相府大院,別樣的多了些以往不曾有過的傷感及冷清,恍恍然,令人不安。
向陽木青青
春陽瞅了柔姬一眼,又忙垂下頭,只說道:「老爺今兒剛接到……外調的令,說是要去桐州錦河當知……監察使,去看一回。」她說得支和圖書吾。
外頭的風依舊「嗚嗚」地呼嘯著,然氈帳裡頭卻安靜得很。頭領嚼了幾塊肉下腹后,才大口飲了杯酒,朝眾人看了一圈,簡短地道:「這風雪看來就今晚厲害些,明日大伙兒都起個早,也叫他們漢人收自己的爪子。」
「有你機會!」說著,眾要都笑起來,火勢漸旺起來,烤得那羊油滋滋地往下滴,整個氈帳里一片肉香。
「爹……」
「那些個小兵小箭的,頂個屁用!就像漢人的絲綢一樣,手一扯就碎了!」
橫笛和愁聽,斜技依病看。
失女難為臣……
一時這一家三口俱抱在一團涕泣不已,好容易在春陽勸說下,才收了淚。相淵抹乾眼淚,又和妻子囑咐了柔姬一陣,便趕著她回去照看荻兒了。
所料幾乎極快地就應驗了,甚至未曾給相淵以準備的時日。
上了馬車,車身因過於狹窄,柔姬坐得不甚舒服。春陽見狀,心中酸楚,但面上仍笑著寬慰,「小姐,我剛一時心急,也沒僱到好的,你就將就些!」
柔姬聽得心中厭煩,又酸苦,就立時打斷她,「你方才急著跑進來,想說什麼?我爹他怎麼了?」
或許盡量低調些,才是自保之道吧。正因存了這個心思,相淵倒于整個朝局裡頗為清醒,看著一些初出茅廬卻又一心想往上的朝臣一應巴結著信王,大力主和,他反而隱約地滲入些不安來,這番聲勢,如若女皇真心主戰,只怕信王這棵大樹勢必得先行連根拔除啊!
柔姬邊走邊皺著眉分神想著,然而這一切思緒俱在見著母親手中正整理著的包裹時拋卻。她眼尖地望見包裹中有幾件母親平日穿戴的衣衫,不禁搶上前:「爹!娘!不是說外調么?娘怎麼您也要走?」
北天,千秋冰雪,萬里銀甲,風雪呼號著,染白了牧人的髭鬚,裹卷了一支又一支的隊伍。迷離間,望不見前山,瞧不清后坡,甚至連往歸的路也一併迷失在這場浩大的風雪中。
……天都春色好
「哎,這孩子就是乖巧得令人心疼!太過聰明,但三歲看到老哇,這孩子將來只怕有什麼苦處全往心裏藏,你這娘親可得細心著些!」
柔姬早已泣不成聲,只是一陣抽噎著點頭。
「唉,養女兒這般大,卻還是小性兒。可真讓你去別家成長,爹爹實在有些心疼!」相淵話到後來,也實在忍不住,只將女兒一把抱在懷裡,輕拍著她的背,「好好過日子,好好守著荻兒過日子,啊?……別記掛你爹娘,咱們沒事!沒事……」
相淵低垂了眉目,想了一陣,才抬起頭來,輕輕一咳。
然而眼見著天色愈攏愈暗,風雪卻似是毫無減弱的樣子,頭領只好命屬下搭建帳篷,歇一晚,明日再行進軍。
柔姬望著母親的笑,心裏覺得酸酸楚楚的,像要哭出來似的,「好!他打小身子骨好!只是不愛說話,沉默慣了,也就隨他了。」
一朝天變色
不識戈矛,老目昏
馬車沿街轉南,柔姬因心急,便和-圖-書常挑起帘子來看,滿街上的人各自做著活計,只一群孩童跑東跑西。主僕二人坐在車裡,忽地隱約傳來幾聲孩子的拍手吟唱,初時不曾細聽,待後來有些響了,柔姬也分神聽了陣。
然而說摸不清方向,到底還是有方向的,信王的心裏,是和的。選邊兒站,是朝臣最為嚴峻的考驗,相淵也多少有些料到目前的場面,雖半數多的臣子主和,然而女皇一日不決斷,一日便懸著那顆心。對於信王的猜忌,也不可謂毫無跡象,但自己卻日已無那個翻雲覆雨手去改變立場了。
頭領回過頭去細想,顯然還沒下決定,那手下率先忍不住,「老大!這格爾木的小雜種沒完沒了地反了又降,降了又反,早知道就一早平了他們,也早省心了!」
國相靜靜地聽了會兒,卻始終沒露半絲笑容,直到頭領發現並詢問時,他才嘆了口氣,「碧落人也有他們厲害的地方,比如他們有兵法,比狐狸還狡猾,比如他們有火器,我曾聽說南邊打仗的時候,碧落就拿出了火器。第三,別忘了,我們還有東邊的敵人——突利!如果格爾木是狐狸,那突利可就是草原上的蒼狼。他們貪婪而不講信義,到時候也會成為我們的大麻煩。」
「咱是說,撤吧!」他喊得更響了,然而在風雪中似是起不了多大作用,又喊了兩遍,頭領仿似才聽見。
「對!我也贊同斷事官的看法!格爾木人是不可信的,應當將他們全數消滅!」
「可是……」柔姬還想再問,馬車卻已停了,春陽趕忙挑起帘子道:「小姐,到了!」
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
這后兩份表折一經擲出,恰似一錐扎向了冰蓋,瞬間斷裂了整塊的守衡,整個冰架迅速破裂瓦解,冰下的流動的銳意剎時浮出檯面。
晚間,相淵在屋裡踱著步子一圈圈地繞著屋子走,當燭蠟熔至小半截的時候,他終於站定了身子,朝著闃暗的窗外怔怔出了會神,便揚聲叫喚下人:「來人!備車!我要去趟政務房!」
孟物華瞅准了機會,端王瞅准了機會,明遠亦瞅准了機會,本是兩派朝臣的交鋒,甚至是主和派略過一頭,然而當一切都浮上檯面,當主戰派的身後赫然站出了女皇,主和一派便似那艷陽下的冰雪,悄然融消,垮得太過迅速。信王忽然就孤立起來,原先的唯他馬首是瞻,忽然間一切都越過了他,《市馬令》一出台,緊接著,《徵兵令》又頒,戶部抽緊了骨頭,卻牽出一件大案來。
看著似乎有了定論,頭領才放下手中的刀,「那就這樣,明天天黑之前,一定要趕到外關,格爾木這隻狐且慢慢來,倒是碧落這頭慢慢開始學會頂角的羊得好好教訓一下才行!」
「左谷蠡王,您大概沒吃過那玩意兒的苦頭。千戶長,你應該知道吧,你的一支百人小隊不就是在與格爾木部起爭執的時候重傷了么?」國相慢吞吞地說著,又塞了塊肉到嘴裏。
頭領沒說話,像是想了想才道,然而語出已成一條命令:「等雪小一點,再繼續前進。」
相淵立時接妻子往身後一拉,賠笑著對女兒道:「永航和-圖-書還有更要緊的事等著他去辦呢!年輕人,總是他呆在天都里前途亮些!左右不過去些日子,你娘正好是想去外面看看,就跟著我過去了……柔姬啊!你也長這麼大了,爹爹有些話,想跟你說啊!」相淵忍不住撫了撫女兒的鬢髮,那神色雖在笑著,然眼神卻透出訴不盡的酸楚來,「孩子,你打小是爹娘捧在手心裏嬌養著長大的,心不壞,就是脾性兒多少倔氣些,這爹娘一走哇,可就你一人了,荻兒還小,你,你可要……」相淵忍不住抿住了唇,沉了沉氣,才繼續道,「你嫁去了孫家,已是人家的媳婦,這人世複雜啊,你可要記得一個忍字,凡事想得開些,別去計較,啊?」
春陽臉色微白,繼而勉強答道:「孩子恁大一點,不過是撿東撿西地哼著,哪能有什麼意思!小姐想多了!」
至三月底,朝局大變,朝臣調動頻繁,不過短短兩個月工夫,天都官員,甚至包括戍邊將領、行軍司馬,以及重鎮知州盡數汰換,就如同這初春的雪,融得恁快,整個碧落都步入了緊張備戰的緊張又嚴酷的時段。
一旁打點著行裝的妻子瞅著他,不解地問:「這麼晚了,去政務房幹什麼?落了東西么?」
雖說唱得順口,聽得入韻,但柔姬琢磨了一陣,卻始終無解,不由問了春陽一聲:「春陽,你聽這童謠唱的是什麼意思?」
柔姬還沒說完,就叫相夫人截了去:「你還提那個孫永航,還不都是因為……」
相夫人一見著她就想流淚,在覺著丈夫扯著她的后襦,她才強自忍住,輕輕替她攏好發,扶正了髻,「自己也都是當娘的人了,怎麼還這麼慌張!荻兒近來還好吧?」
一說到碧落,幾個人再度精神起來,斷事官率先開口:「碧落那群漢人,覺得自己已經是只鷹了,待大汗的鐵蹄一踏上那美麗的絲綢,就能讓他們知道,雲雀是永遠成不了鷹的!哈哈哈哈!」
副座的一名魁梧大汗邊抹著嘴邊拿刀切著肉,聽到頭領這麼說,就忍不住插了句嘴,「大汗,您真的不派兵去教訓教訓格爾木啦?那格爾木是匹草原上的狐狸,他們的忠誠與信義,就像雅達里河一樣,時有時無,您永遠無法摸准他們到底是不是歸順了咱!照我看,應該像對待瘟疫的牛羊一樣,徹底殺它個乾淨!」
桂枝作則木
頭領聽著他們大聲談笑,不由也展眉輕笑,手中的酒樽沒再停過。
「小姐!令至即行的,只給三天準備,你難道就不回府好好聚聚?老爺夫人這一去,也不知多久……」語中微泛哽咽,春陽及時止住,吸了吸鼻子又笑道,「小姐,春陽可早給備下了馬車嘍!」
「哎!國相大人老是擔憂這擔憂那的,打就打了唄!打仗整天要講究那些,那還打個鳥!如果突利來了,咱就打回去不就得了!擔心啥!」左谷蠡王立時站起來拍了拍胸脯,「大汗!請任命我為前鋒,我要砍下那個姓聞的小子的腦袋!」
眼見孫永航仍繼續伏案疾書,相淵也未出聲,阻止了一個小監的通報提醒,轉身四下里打量這間政務房的偏廳,幾乎俱是書架子,收藏了碧落立國至今的官署牒錄,名臣名表備m.hetubook.com.com案。再轉一個角,就在書案邊上,設了一張簡陋的小鋪。
隊伍背著一處山彎駐紮下來,人們宰了幾頭羊,開始煮肉湯。風雪使得生火變得極為困難,幾名牧人團團圍住,往往才堪點著一個火。然而火畢竟是生起來來了,即便那幾捧火苗子總被風吹得快要滅了似的。
二月二十,當榆泉再度失守,聞諺退守梧郡的消息傳至天都之際,孟物華亦將戶部清算出來的庫存量上報了女皇。
天都在接到聞諺的簡書急報后,局勢更為緊張混亂,且這情形已漸由朝廷轉向民間。民間倒是一力主戰,然在朝局上,卻仍有半數的朝臣主張立即乞和,甚至有些官員在這當口大力批駁前些日子才頒下的『府兵制』的可行性。
被稱為國相的貂裘大汗頭也沒抬,仍拿著刀切割著羊腿上的肉,「斷事官和千戶長說的都有道理,就這件事,左谷蠡王也找我說了好些回。但我覺得是,格爾木這匹草原之狐,雖是狡猾的,卻也是絕頂聰明的。他們由漢人那裡引進的連弩,經過他們的改造,已經成了能在馬上發射的強弓。而格爾木境內又遍產黃金,本來又與碧落近,如果我們想要消滅他們,他們可能就會立刻投靠碧落。現在只不過是小部分的族人間的爭鬥,不是叛亂。」
是以,當相淵跨入屋內時,正瞧見孫永航伸手掩住一個哈欠,背對著他的手重重地拍著脖頸。一時間相淵不禁重新審視這個自己招來的女婿:孫永航,年紀輕輕便才華橫溢,在大家族裡歷練出來的幹練,或許經歷平定叛亂一役,孫老爺子病逝一事,或許還得加上自己的這一段逼嫁,眼前的孫永航已由年少的意氣風發被磨礪出藏而不露的鋒刃,那是一柄太過斂藏的精鋼寶劍!


最後仍是相淵開口:「永航,當初之事,我雖有強逼之心,然事到最後,卻也是騎虎難下,不得不為……縱然我相家百般算計你,然朝廷時局,風雲四變,亦如……亦如如今之我。這些,這些都屬於朝廷里的事兒,柔姬她不懂!她只是愛慕你,才一心想要嫁你,當初那一切事端,也是我這個溺愛女兒的父親所設的局,這一切,真與她無干,你……」相淵說到後來,不由緊趕上兩步,重重地抓住了孫永航的手,「你,就當我這個老人求你……」他枯瘦的身子幾乎就要向孫永航跪了下去。
春陽咬住了唇,良久才強笑著安慰,「小姐,不是有話說『能者多勞』么!老爺是深得皇上倚重的重臣,代天監察地方啊,很正常嘛!」

「我還聽說,他們的器水很乾凈,待我們攻破他們的天都,我要牽我的馬兒去那邊喝水!」
千戶長與左谷蠡王也跟著笑起來,「聽說那裡的男人都像柳樹軟弱,這樣的男人能保護自己的國家么?哈哈……」
孟物華捅破了那層紙糊的窟窿,並且上附了所有列帳的官員名單,朝臣至此才知曉,原來之前的不動聲色,不過是冷靜的旁觀,如今是要一一清算了。
一把扶住相淵,孫永航抿著唇不語,久久,才呼出一口氣道:「岳父大人,時至今日,許多話也便可以攤上桌面來講。當初情形,我確確實實被逼而https://m•hetubook•com•com娶,所為何由,當時彼此便都心知肚明。說我孫永航卑鄙也好,無情也好,刻薄也好,我都身受,卻也無所怨言,也不言悔,也不妄自菲薄。然而,娶了便是娶了,無從悔恨,更是責任,柔姬我會有所安排……這一生……我心裏只存了一個人,那人不是柔姬,但對於令嬡,我即便給不了她所求,也當儘力供她衣食無憂。荻兒是我的骨血,從他出生那一刻起,便是我孫永航心頭上又疼又喜的存在了。您可放心!只是,有些經歷,有些教訓,需要一生作酬償,我是……柔姬亦是。我放不下心中所想,更無從與柔姬共度一生,妥善安置她,若她有心,我絕不束她自由!」
柔姬一驚,手中的茶盞便一晃,茶汁盡傾潑在襦裙上。
一連一月,孫永航一直呆在政務房裡,抗匈政策可以說幾乎全是他在負責監督,由馬匹求購至戶部糧草軍餉,再至府兵制的施行狀況,同時還兼邊防防務,以及信王一案所牽涉的一干官員的妥善處置派任,儼然身領尚書令一職。
粗略估算,若按碧落每年稅收均衡及各地糧倉儲備,可供支持戰備軍餉三年又五個月,但目前實際庫存卻不足列帳的三分之一,余者盡成了朝中官員的外債,無法回收。
「大汗!」那人似乎想要辯一辯,卻被風雪吞掉了聲音,「哎!」那人拍了一下大腿,終於還是退下了。
因借貸官員中亦包括皇室子弟,女皇便明令刑部並宗人府嚴格查辦,追回失款。雖未曾明言查辦信王,然此沖卻是任何人都看得明白的,信王無奈,只得引咎離職待審,相淵亦緊跟著被撤了兵部尚書一職,調任吏部,隨後又被貶為禮部員外郎,一月後,再貶為鑄印局掌事,負責各省各部各級官員官印,以及特印、文印等,已然失盡權力。
饒是已經刪改的消息,柔姬聽得仍是怔住了,轉念間,眉宇已現焦色,「怎麼好好的,皇上就要外調爹爹呢?爹爹年紀也大了,去銅州又遠,他怎麼受得了這折騰!朝廷里難道沒人了?」
首當其衝的即是信王,戶部由端王接手之前便由信王打理,如今竟查出國庫三中之二俱成外債,那如何了得!
隊伍中的頭兒捏著馬鞭在邊上看了會兒,隨即眯著眼頂著風雪登上了這座小土坡,朝著不知是何方向的茫茫雪原眺望著。風刮著鵝毛大雪,掃在頭兒的臉上,使得那髭鬚都被凍成了一絡一絡,僵在那兒。
是晚,孫永航亦是忙得無法再回府去休息,一封關於府兵制施行擇要的奏本正在一豆燈火下漸漸成文。
然而即便如此,已然決意傾力一戰的女皇未露半點意思,孫永航也隱在暗處,對於相淵的種種試探,他回應得模稜兩可,一時倒讓這隻官場上的老狐狸摸不清方向。
相淵頗帶著複雜地看他,最後才勉強自嘲一笑:「也難為你,時至今日還能喚老夫一聲『岳父大人』。」
「小姐!小姐!老爺被調去銅州錦河了……小姐!」春陽急急奔進園子,秋芙院此際冷冷清清的,有些闃靜,階旁的落葉未曾掃去,險些滑了春陽一跤。
「嗯!那我們快走!」柔姬一心都記掛著父親要外調的事了,也沒怎麼在意春陽的神色,聽說備好了馬車,就立時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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