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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窮碧落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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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深宮篇 第九章 定計

第一部 深宮篇

第九章 定計

「臣無異議。」
三個內監一迭聲地跑入大殿。「奴才在。」
「……臣附義。」聞君祥微吁一口氣,此法已是最好的打算了。
「那……段辰?」
「嗯。」媯語讓他跪了安,看他至門邊時,忽然問了句,「孫預此人怎樣?」
何以小小年紀的她已一切都了如只掌?孫預心頭不無驚訝,看著女皇單薄的身子舉著燈盞立於巨幅圖軸前,他心中竟然湧起一陣憐惜與不舍。
「王熙擬旨。擢胡前為平叛大將軍,統領原州、紀州軍,戍守西防,若青王來犯,就平了安平府。」
「是」秦離微一回憶便道:「四藩王每年調朝廷糧餉一千五百萬兩以平其地盜寇匪賊及軍用開支。因天德女皇的恩典四藩可不上交賦稅。滇雲府水運使得,長泉府地處富饒,且平州烏州,安平府互市繁茂,地方也不差,每年的賦稅總共約估也有八百多萬兩,但這筆款項是不必入朝廷的,可私為派撥。也就是說,四藩每年共損耗國庫二千三百萬兩。」流毒至深哪!
孫預自入殿始便一句話也沒出口,此時見大計已定,將各方面梳理一遍,發覺還有一處不可不防。「皇上,麟州地接匈奴,三藩若動,與麟王通氣,北防仍是要點。」這番話說得含蓄謹慎,但在列的都是極深沉聰明的人,一聽這話都覺脊背一涼。
「臣……臣領旨。」
「剿匪不利,我碧落原來凈養些叛亂的米蟲!」媯語聲音如出冰窖。「孫須聽封。」
媯語側身讓開,孫須也不客氣,三步便至地圖前,一手拿過蓮兒手中的燈盞,以指遙點長泉府。
孫須立即跪下。
「不,不必」媯語立時駁回,「不過孫須身邊一定得有個人與他倆傳個消息。」
「是。」王熙接過知雲遞過的筆墨,稍一潤色便執筆疾書。
「項平,你發文書給定西知州,許他定西喇嘛自由立教。」
「只是若棄平州,那有許多渡口富縣也只能一併棄了,日後防守比較費力。而且……」孫須遲疑著,不知是否當說。
「臣以為此次南王以水軍為主,且不論其他三王是否響應,單就南王而言,攻我朝廷的最佳路線為沿憑江至赤水hetubook•com•com灣出海,于汀台兵分兩路。一路由此登陸,直取晴川,再往北奪福郡,配合水師北上,奪取渡口。另一路由海路直達福郡,這樣佔了平州,進可攻退可守,是穩紮穩打之計。」孫須聲音宏亮,一番見解也是大放異彩,連聞君祥這種資深老將也不禁微微側目。
項平思索良久,吭了聲,「我們也有守軍。桐州、湘州軍。」
「去請孫預、孫須、項平、秦離、聞君祥過來議事。」媯語頓了頓,又想起兩人,「還有王熙和諶匡。快去吧。」
「都……都來了?」聞君祥語調不禁有些微顫。
媯語聽到這裏卻是有些欣慰了,展露的笑容真誠而鼓勵,「況且什麼?平州若棄,烏州極險,而烏平兩州為我朝賦稅之重,豈可兩州都淪為戰地?」
孫須一向豪爽有餘,見問,立時滿臉興奮地上前,盯著地圖道:「容臣依圖細稟。」
媯語明眸一眯,鋒芒瞥來,「哦?你有主意了?」
「還有,調烏州米糧屯于衍雲鎮。平州一復,便即賑災。這事你仔細了。如有不足,立時上報戶部。」這是大事,但也是後事。經由此語,連項平都是一呆,對於媯語所慮之深遠無不嘆服。
「秦離,你此去烏州責任重大,為保譙化、止郡,一切都可先做了主。」媯語看著圖軸,眉宇間沉靜嚴肅,令人不敢違逆。
秦離不由自主地應聲道:「臣領旨。」語出才覺有些異樣,朝孫預看了眼,見他輕輕點頭,便放了大半的心。
「很好。員外郎果然飽讀兵書,可想過要在戰場上一展長才?」此語一出,眾人都心中一動。這是極明顯的意思了。但孫預、王熙、項平卻已瞭然,此舉是將孫家擺在撤藩的刀口上了。
項平這口只要一開,那日後必遭聞君祥忌恨。王熙看得清楚,這便是必說無疑了。於是他從容上前一步道:「皇上,臣有一計。」
媯語一聲不吭,只是盯著瀛州看。王熙心中明白,這話對聞君祥的一大刺|激。聞誠是護北將軍,在瀛州與平執原共同戍防,當時為的是提攜。平執原曾為聞君祥舊部,是由聞君祥一手提和圖書拔上來的。可此次要平執原阻麟王,聞誠便是首當其衝。這麟王深沉得緊,必要時也夠狠,只怕聞誠小命不保。因此,這話女皇不可開口,孫預也不便說,國亂已起,朝臣更不能起爭執。所以這話還得自己來說。聞君祥料也想得明白,只是這親情一關難過。說到親情,看女皇與聞君祥這父女之間似乎有著不同於父女親情的深沉、隱晦。女皇的眼神是冰冷的,似乎還帶著隱隱的殺機。殺機!王熙猛一個機伶,不敢再深想下去。
「是。臣以為平將軍與聞誠將軍可兵分兩路。」王熙故意一頓,「瀛州與麟州隔清月海相望,舟楫行程不用三日。聞將軍可兵駐臨水港。麟王一動,便配合平將軍的陸戰用水師兩面夾攻。相信麟王見臨水港有防也不敢輕舉妄動。」
項平一愣,雖明白女皇是為了收沈復的心,但這是刑部的事,他恐怕插不上手,「皇上,這事臣恐怕……」
媯語將幾札信指給項平,「孫須的確是個可造之才,所謀所慮俱在點子上,只是……畢竟年輕氣盛,恐會有失。到時全盤計劃可都得打亂了。」
「唔……」媯語長出一口氣,「去吧。」
這一番調度果斷利落,讓人不由自主地臣服,竟誰也沒去在意政令皆由女皇而出。
眾人都是獃獃地,聞君祥怔愣,秦離驚嘆,孫須直瞪著地圖猛瞧不已,而項平和王熙卻看到,這個小小年紀美艷非凡的女皇正透過地圖審視著天下,冷靜而專註。幾個人都忘了行禮。直到媯語轉過頭來,見到他們都站著,怔了怔,才道:「都來了?過來看看吧。」
「這是一路奇兵。」孫須此語一出,眾人都低頭沉吟,局勢不容樂觀哪。
「是。」三人互看一眼,迅速下去辦差。已近子時了。滿天的繁星交相輝映,隱隱間透出些不安來。
召見的大臣匆匆趕來,在宮門前一碰,都微微一怔,彼此心照不宣。更深夜靜越發顯得寂靜中的緊張逼人慾狂。
項平立時附義,「臣也囑意趙濟元。」
「是。臣明白了。」項平見女皇略顯疲態,「那臣告退了。」
項平略一思索,「水揚波如何?」
和-圖-書如此,便就此敲定。王熙,就此擬旨,速發瀛州,以肅清倭寇為名,讓護北將軍統領瀛州水師,駐守臨水港。」大計已定,媯語至此才鬆了口氣,宮女蓮兒馬上奉上一碗參茶。
孫預看到媯語眼中飛掠而過的一抹陰暗冰冷,忙道:「平將軍戍防多年,只是與麟王素來不睦,屆時麟王可能不會手下留情,萬一不做二不休,反為不美。」
媯語自然心知肚明,便吩咐:「就在這兒看吧,一有不明,幾位良輔都在此。知雲,備書案筆墨。」
麟王若反,與青王相應,再合西王南王南面之兵,那舉國上下可都陷入了戰亂。軍閥混戰,天下四分那是必然。即使麟王謀略深遠,但帶兵勤王入了天都也是極麻煩的事。最嚴重的便是與匈奴合作,屆時,局勢之亂恐怕非任何人力所能挽回了。
媯語臉色稍稍緩和,但仍不見喜色,思索了許久,才問著,「太傅以為如何?」
「攝政王可有異議?」
媯語將燈盞交予蓮兒,眼神掃過眾人,隱隱中精光閃動,瞧得人有些心驚。「諶匡,南邊情況怎樣了?該有諜報來了吧。」
果然。「皇上。滇雲府、安平府有異動。西王蔣晰已在沅靖、邵曲私設了八萬兵馬,而青王在格爾木、青山一帶集結軍馬,用心不善。除了麟州麟王,其餘三藩王各有異心。」
項平迅速將信看了一遍,「皇上放心,南邊已安排妥當,只要孫將軍不犯大錯,這一役必勝無疑。只是……沈復與蕭水天是否要與孫將軍通通氣?」
「……是。」項平心意一轉,已知女皇用意。西王素來打壓定西喇嘛,這一紙文書下去,西王後方定不安穩。再加上苗寇未息,西王兩頭都不得安寧。
媯語坐在案前看著一札信函,不時還對著昨日剛掛上的皇輿全圖比照一下,越看臉色越沉。「知雲、長光、喜雨。」
那邊媯語已著眾人立於皇輿全圖之前,正入眼的便是南一角:西南滇雲府,正南長泉府,東南平州、烏州。
「別說了。容我好好想想。」
王熙遲疑地說了三個字,「平執原」。聞君祥猛地看了他一眼,閉緊了嘴。
這其實是場面上的話。https://m•hetubook•com•com諜報一向是由幾位軍機大臣商議了呈給攝政王,擬出議案。最後交予女皇只是過個形式,審閱是談不上的,充其量也不過蓋個印而已。但女皇若要駁回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其過程甚是繁瑣,得先交由台諫院,再由大理寺共商,屆時女皇的意思也未必作得了准。其實自太祖、太宗、聖祖三聖以後,女皇中已少有政治上的天份。聖祖有三女,卻是性和溫順,於人君上終究是少了一種賞罰分明的決斷,聖祖也明白,為碧落國計,便定下攝政王孫家世襲罔替,既防止後輩任性誤國,也設了許多限制來牽制攝政王的權利。因此臣下對女皇都是恭謹有餘,信任度卻遠不及攝政王。
不一刻,王熙已擬好旨意,過了目便即發往麟州。此時,已近卯時,再一刻便要朝會了。眾人都是一夜無眠,媯語擺了下手,「離朝會還有一刻時辰,你們便到柳軒候著吧。」柳軒靠近近侍房,離朝堂紫宸殿極近,又設有卧榻案幾,以前是專賜幾朝元老候旨時的休憩之所。
本來三藩就未必同心協力,只是南王齊冕心浮氣躁,急功近利,其他藩王為保藩鎮兵力,也不得不緊從起事,倉促出兵。這三藩之間矛盾重重,是一大敗機。
聞君祥此刻也已略略鎮靜下來,「安平府那邊有胡前、尚季廷鎮守原州,可委胡前專閫之權。」
眾人謝了恩,便陸續退出,在項平跨出門檻時,媯語忽然叫住了他,「項平,你留一下。」
媯語才要說話,諶匡已將諜報盡數閱完,臉色微微泛白。孫預皺了皺眉,顯然情勢逼人了。
「臣領旨。」孫須應得斬釘截鐵。
「就他吧。」媯語撫了撫眉心,「你將沈翊揚將軍一案重新整理,務求平冤昭雪。」
此時卻聽媯語冷冷一笑,「正怕他們不都來呢!秦離你曾在戶部當過一年的值。說說幾位藩王歷年的開銷。」
「皇上……」項平才要開口,便被媯語一手止住。
「聞諳身邊得有個人盯著,這水揚波手腕頗為高幹,天都缺不了他。」
「是。」孫須聽了眼前一亮,「只要瀘州軍能牽制滇雲府十天,那桐州定可搶先屯駐酈母湖,截住南www•hetubook.com.com軍,而只要能拖住一部分兵力,湘州軍便可直達他南王老巢,斷其後路,開陸戰,水陸夾擊。」
「攝政王,這瀘州軍你看誰堪大任?」媯語冷眼掃過項平,問的卻是孫預。
孫須卻想不了那麼多,一聽可以上陣,大喜過望,「臣定不有辱使命。」
孫預想了想,「臣看趙濟元合適。」
「臣遵旨。」諶匡領旨,知雲早已備好書案筆墨。他取出諜報,心中覺出些味來。這便是不讓攝政王把持朝政的兆頭了。不過話說回來,如今形勢所逼,攝政王雖才幹卓具,但畢竟年輕,這等陣仗也不曾經歷,若能盡心協商,倒也不失一樁好事。
孫須重重點了下頭,彷彿已下了什麼決心。「不錯,以上只是常理。而兵以奇勝。所以,歧郡不可不防。只是」孫須看了眼聞君祥,「怕是來不及了。」
「歧郡,歧郡,莫非你的意思是沿懷水直上入倚春,扼住九江咽喉?」聞君祥一驚,幾乎站立不住。
一時來到安元殿,一抬頭眾人不禁一愣。安元殿殿牆上不知何時已展開一軸巨圖。那是聖祖女皇初定天下時差能匠勘察繪製的<乾定皇輿圖>,在場除了孫預,別說博學廣識如王熙、秦離,就是武將出身的聞君祥也從沒見識過。不止臣下,甚至有幾代女皇都不曾聽聞。
「我知道。暗中讓些人上諫書,告到刑部。秦商是個明白人,又豈會置之不理?」
幾人這才回過神,忙要行禮,卻被媯語止住,她頗有些不耐地說,「行了,都過來吧。」
「擢兵部員外郎孫須為平南將軍,領湘州軍,直截長泉府後路,桐州、烏州二軍也皆聽你調度,行事可自專自斷,但若九江有失,你提頭來見!」
漆黑的夜色映襯下,燭光搖曳間,她絕美的臉如虛幻般漂渺。
媯語看他一眼,轉向孫須時已噙笑意,「員外郎一向沉于兵法,對此次南王來犯有何見解?」
媯語的臉色愈顯陰沉,眾人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夜風吹來,背上冰涼,秦離摸了摸衣裳,已被冷汗濕透。
項平一頓,「是友非敵。」
軍機大臣立時回稟,「是。臣剛接到平州來的奏報,還未來得及拆看,只能順道帶來,請皇上審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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