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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窮碧落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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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廟堂篇 第六章 借力打力

第二部 廟堂篇

第六章 借力打力

一名家僕打扮的小個子,四下里張望了一下,疾步轉入一條小巷,其後跟了個肩挑十幾個竹籃的小販,他輕輕悄悄地跟著轉入小巷,望見那名小個子在拐角處隱入一扇偏門。小販一雙深沉的灰眼朝那堵高得極不普通的護牆看了眼,挑著擔子走了。
青王袁肖陽只覺眼前一黑,那信,不是說是燒毀了么?難道是笙兒騙他?他朝劉郢華看去,恍惚中只覺那人陰冷地笑著,彷彿一切都只是個陰謀。袁肖陽忽然想到,這或許就是南王的將計就計,甚至,這就是蔣皙的詭計,犧牲的本不是南王而是他!
「是。小的叫袁旺。」那家僕跪在那裡發抖,「皇上,小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呵呵呵,袁兄這著棋可當真料得遠哪。」客座上一位看去富態敦厚的人在旁笑道,「這個笙兒能歌善舞,也只有袁兄這等辦大事的人才捨得下手。」
項平轉了轉眼睛,「皇上,南王有個部將顏旗,嗜酒,行事又嫌魯莽,此為一個缺口。」
劉郢華連忙又磕了個頭,「臣不敢。為陛下計,臣以為攝政王當力保南王。」皇上自是不願與孫氏正面衝突吧?當然這句話劉郢華自是不敢吐出口的。
「劉郢華,齊冕何德何能,居然能讓你如此為他?」
他抿了抿唇,還是應道,「回皇上的話,臣以性命為證,臣所言句句屬實。」

「皇上……臣謝主隆恩。」劉郢華再度跪下磕了個頭。
劉郢華聽出了其中微妙的意思,心中一定,回道,「臣啟皇上,起事一事成在周密,然此等大事商議之時小臣也在場。小臣當時勸阻,想必二王恨在心中,此時入殿來多半為陷害小臣意圖謀反,以堵小臣之口;兼則試探皇上有無知曉,他們便可見機行事,策動叛亂。所幸小臣未有耽擱,聖上英明,必當明察。」
煦春殿里,媯語午覺睡得有些遲了,迷迷濛蒙地起身。外間,知雲已端上一碗淮杞烏雞湯。
媯語瞧他神態,又想起方才那青王家僕所說的話,心中有些明了,也就不再勉強他,只淡淡一笑,「算了,你退下吧。」
「差不多就行了。」媯語拿起一邊侍從捧著的由金氈國進貢的冬日護耳的貂皮卧兔兒,自己將長發一挽,套上。外觀上倒也不見有絲毫零亂。她瞅了眼鏡子,見並無失儀之處,便起身走出煦春殿。
劉郢華從懷中掏出一封信,「請皇上過目。」
直到穿戴好,兩邊侍女才掛起帷幔,知雲略略抬眼,瞧見皇上有些急地走了出來,連長發都未挽。他知道御膳房是不用再將晚膳熱著了,皇上定不會再想起。
媯語打開看了遍,輕笑了聲,「這hetubook.com.com麼說來二王對我倒是忠心耿耿,而劉郢華才是真正的叛賊?」
媯語眉一緊,一手止住他,「不行!讖緯之言豈可妄議朝政?」
「喜雨那兒的摺子堆了不少了吧?叫他馬上送到安元殿,我就過去。」媯語坐著圓桌旁,喝了口湯,身後的小秋已拿著梳子替她梳妝。
「起來吧。」媯語抬了抬手,「知雲,傳二王。」
「是。」
「抵南王之過?南王豈只是過?他那是謀反!」媯語故意加重了語氣。
「皇上。」喜雨匆匆入殿,上前在媯語耳邊輕聲道了幾句,媯語眼一眯,「帶上來。」
小秋一驚,「皇,皇上……」
「從現在起,你便任中書省右散騎常侍。」媯語轉臉吩咐,「等會兒叫喜雨傳話給羅影,叫他擬旨。」
入得安元殿,劉郢華立時仆倒在地,「罪臣劉郢華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媯語繞過書案,走至他面前,親扶起他,「你救他性命,那從今往後,這恩算是報盡了吧?」
南王齊冕足下:
「劉郢華?」媯語眸光一閃,心中就已想到了所謂的要事必急。「叫他到安元殿候著。還有,傳話給禁軍校衛,馬上調兵圍住三王的王府。」
「什麼時辰了?」媯語斂著裘袍,就著小秋的手用青鹽水漱了下口。
媯語眉一凜,輕輕頷首,「說得不錯。」她看著蔣皙方才呈上來的信,將之放回信封內,交給他,「你就去一趟南王府吧,別讓他嚇著了。」
媯語看了他半晌,才終於說道,「劉郢華,不管你說得到底有幾分真假,然你卻趕在他們前面,怎麼說你的話也是可信度大點。」
「南王?」媯語沉吟著,「他同什麼流,合什麼污了?」

「是。」知雲朝一側的小侍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即下去了。
「是。」
媯語心中厭惡,於是冷笑一記,「二王做得好打算呀!」
袁肖陽和蔣皙抖顫地跪下磕了個頭,待站起身時,那蔣皙突然一個轉身,眼露精光,但不知何時已入殿中的長光更快地將一柄長劍壓上他的肩頭。蔣皙臉色微變,卻是順勢跪下,「皇上,罪臣萬死,但這一切都是青王的主意。罪臣愚鈍,受其脅迫才鑄成大錯,望皇上念在罪臣多年守疆的份上……」
媯語抬眸冷笑一聲,看了看時辰,又掃了眼階前的劉郢華,自然明白了其中關節。「讓他們到南書房……不,就叫他們在外殿候著吧。」青王、西王倒是機靈,眼看著朝廷要動他們了,就以犧牲南王作為代價來討個功勞。果然是一條好計策呀!此番他們必www.hetubook.com•com是帶了南王的罪證前來。這個劉郢華倒來得真是時候了!看來他們並未碰上前去圍府的禁軍。
「劉郢華,這信所言的句句都真?」
青王袁肖陽撫著須淡笑了笑,「西王客氣了。」他的話頭還放在南王身上,「笙兒她怎麼說?」
「皇上,『巫策天』是朝廷的一個官署,理所應當為朝政言事,且,這個最快。」岳穹頓了頓,緩緩道出一句,「就像親政時一樣。」
「不,不,皇上,請皇上明鑒,臣對皇上真的是忠心耿耿啊!此信內容臣的確毫不知情,臣可指天發誓,臣絕無謀逆之心哪皇上!」蔣皙跪行至書案前,幾近號淘大哭。
袁肖陽已經閉上眼,此番是偷雞不著蝕把米,看來是必死無疑了。蔣皙細小的眼睛轉了轉,腦中飛快地轉了起來。
青王聞言臉色愈見陰暗,但蔣皙卻似渾然無所覺,他一臉赤誠地道:「皇上,臣忠貞之心拳拳,天地可鑒!」
青王充滿戎武之氣的一張臉上是一徑兒的深沉,「事成了么?」
蔣皙眼也不眨一下,「事到如今,你還要威脅我么?皇上,其實青王欲反之心由來已久……」
劉郢華伏在地上,本來堅定的心意忽然之間有了絲動搖。他沒料到青王西王來得那麼快,或者說是南王居然應承得那麼快,看來他的話在南王心裏根本沒佔到什麼份量,想至此,他心冷了一半。
「是。」一聲令下,安元殿外的四名侍衛瞬時湧進,「王爺請。」
媯語點點頭,眉宇卻不曾或有舒展。岳穹瞧著,覺得女皇似有些煩躁,便問出一個主意,「皇上,或可讓祭司大人占卜,臣也略通天文,這幾日當有彗行天。臣估計會現在三台,以卜筮言,乃臣害君之相……」
十月廿六,大雪。天都上空一片灰濛濛的,陰沉中夾帶著狂暴的氣息。閭閻巷陌,家家戶戶都開始加固屋舍。今年許會有場大雪呢!
「若你信中所言屬實,那殿外的青王、西王又作何解釋?難道他們兩個人單槍匹馬就想來逼宮么?」媯語淡淡地問著,卻不為盤問,而是想探探他的底子。
媯語看著蔣皙涕淚縱橫地伏在地上,心中又是惱怒又是憎惡,天下善作不要臉之語的人尤以此人為最!「西王對我之忠心言之鑿鑿,那此信又做何解釋呢?」她一揚手中的信,正是青王手書。
「嗯。你舉報有功,不但無罪,我還有賞……就封你為兵部司戎長史吧。」媯語將信放在一邊,細密的眼神穩穩地看住他。
媯語一震,霍地轉身朝岳穹盯了眼,臉色不豫地憋了會兒,將手一按奏牒,決斷道:「不行。『巫策天』雖為官署,然此https://m.hetubook.com.com是指其祭祀祈祝之儀,天文地理是天道自然,有其大道,豈可將人意妄加其上?若此,則星河皆預示天意,那還要人力何用?我還打算此事一落,便收天下長於天文歷算者入有司,繪星圖測地理,勘校皇輿圖,以振碧落之學。至於天象一事,不必再提,親政之事可一不可二!還有,你也把那套什麼天象一說給棄了。」
「酉半了,皇上。」小秋輕聲答道。
「臣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二王入殿行禮。
「皇上,南王部下兵曹劉郢華在宮外說有要事求見。」喜雨不待傳召急急地入殿稟報。
西王蔣皙細長的眼睜大了幾分,閃過一道陰鬱的光芒,搶在前頭道:「皇上,臣等此來正是為揭發南王與其府僚劉郢華密謀造反一事。」
媯語一揮手,兩名侍衛放開他,「那你知道些什麼?」
劉郢華目光深斂,答得斟酌,「回皇上的話,臣以為西王為人機警狡詐,老謀深算,可當一代梟雄,只是心術不正,難成大器。」
「平身,劉郢華,你好好的做你的兵曹,何來罪責?」媯語一雙鳳目精光微斂,掃過他,坐上首座。
「辦得好!」青王袁肖陽輕拍一下桌案,「連他都走了。」
「對了,那封青王的手書你怎麼救下的?」媯語忽然問了一句。
劉郢華背脊一動,磕了個頭,「臣謝皇上隆恩,然臣懇請皇上將臣之有功抵南王不查之過,如此,臣雖放逐遠疆,心亦甘之。」
劉郢華聽了此話卻是嚴嚴肅肅地回道,「臣受命皇上,自然心心念念只為皇上。三藩應懲卻宜寬不宜嚴,畢竟麟王還看著呢。」
「回……回皇上的話,小的只是將信送到南王府,然後等南王的小妾笙娘……回話說南王已經同意……並,並把信毀了之後,小的,小的就回府稟報。皇上,別的就真的不知道了,皇上,小的真的什麼都不知情啊!」他拚命在那裡磕頭。
近日天都之地,民怨鼎沸,所指者誰?公心必當自明久矣。昔槍刀映日,相約起事,在下與公互為相應,偶有失從,乃得兵敗而降。現今兵權盡釋,手無虎符,麾無舊將,昔之部眾任人宰割。顏將軍何罪?但因公之威勢震懾朝廷乃而下獄。朝廷本見猜忌,今前茅相遇,我等願得全屍猶恐不能矣。思及公乃堂堂皇室宗親,卻忍辱至此,我心痛焉。公何威赫,焉能做他人俎上魚肉?以公大名,于百萬軍中,一呼當百應之,何不乘此朝廷無備之機,密許以事,我輩當恭從……
劉郢華微乎其微地勾了下唇角,伏地道,「聖上英明。」
「蔣皙!你這個小www.hetubook.com.com人!卑鄙!你這頭狼!」袁肖陽在旁大吼,兩旁的侍衛立時扣住他。
媯語側眼朝小秋一看,「好了沒?」
劉郢華面色微紅,語出竟有些支吾,「這個……臣,臣……」
「你們可知此信內容?」
媯語朝劉郢華瞟了眼,「哦?南王與劉郢華謀反?」
媯語微有些皺眉,明知道他不過做戲,但他話里卻是明白無誤地指出了罪證之可偽。當然他也打算放棄以自己手中之信來指證南王謀反一事。劉郢華也攏緊了眉峰,這個西王的確是陰毒無賴到了家。這一下,只得看雙方證據誰比較過硬了。
「皇上,南王有罪,然此罪並未遽行,不過是受人利用。臣身為僚屬,規勸有失,有負聖望,臣之罪尤重。」劉郢華此時忽然朝媯語看了眼,語氣略轉,「皇上,此信只為青西二王煽動南王之罪證。」
劉郢華苦笑一記,「王爺對臣有知遇之恩,臣自當傾身以報。」懲藩一事顯是勢在必行,他也只能做到這個份上了。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小的只是奉命送信,其他什麼都不知道啊!皇上!皇上饒命!」一個家僕被侍衛帶上殿,按在地上。
岳穹與項平對視一眼,皇上既已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那也只得作罷。「臣遵旨。」
「帶下去。」媯語沉聲吩咐,侍衛立時就將人給拖走了。「來人,將二王送回王府,如無我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王府,違者立斬不赦!」
「回王爺的話,成了。小的是等笙娘回話之後才回來的。」
「臣有急奏……」青王在站起身見到階前赫然站著的劉郢華時,臉色不由一片灰白,竟似喉中塞了棉花,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媯語微嘆一聲,「還是得由人事上來……」
「皇上,要不再上幾個小點心?」
岳穹聽說,心中一動,可眼睛卻是一眨都沒眨。這個顏旗,可不就是一月前酒醉打傷項府管家的那個將軍么?不過,無論是誰還不都一樣?不過一個借口罷了。
知雲將信呈在御前,媯語朝他看了眼,將信展天。
「不必……」
「平身,賜座。」媯語溫聲語道,「二位藩王此時覲見,有何要事啊?」
「酉半了?怎麼不早叫醒我?」媯語微微皺眉,從未時到酉半,她整整睡了兩個半時辰了。「更衣。」
知雲緊跟其後,前頭還有兩個小侍打著燈籠開道。
「是。」劉郢華心中暗吁一口氣,退出殿外。想起懷中的信,不由加快了腳步。
媯語淡挑秀眉,「那就儘快動手吧。」
「皇上!皇上……小的知道什麼就說什麼,請皇上饒命!皇上饒命!」那家僕死死地抱住殿柱,大聲叫著。
「西王,事到如今,你還想辯解些什麼?不管你說https://m•hetubook.com.com得真也好,假也好,你輕社稷而貪生欲,此已成罪!帶下去!什麼都不必說了!」媯語不想聽他狡辯。直到二人被帶走後,她才看了眼劉郢華,對他始終默不作聲略有奇怪。「郢華,你對西王怎麼看?」
項平躬身回道:「回皇上的話,只等刑部一受理,就抖出來。」
蔣晰依舊溫溫和和地笑著,什麼也看不出,斂得像個葫蘆,而那唯一的一張口牢牢地守在自己手中。
媯語笑開,「郢華啊,你還真是心心念念著你的主子呀!」要南王無事,這樁事只能捂了,當然蔣皙也死不得。
「不知道?不知道還留著你幹什麼?來人,拖下去!」媯語作勢,兩個侍衛立時就拖起他。
「臣謝皇上恩典。」劉郢華接過信,誠摯地謝恩。這將罪證將與他,自是讓他還恩了。
「皇上的意思是……」蔣皙的臉色一變,隨即又復證證有詞,「皇上萬萬不可聽信逆賊劉郢華之讒言哪!他久為南王麾下謀士,且頗受重用,此番便是他為南王謀計。皇上,臣絕無半句假言,請皇上明鑒哪皇上!」
西王蔣晰也笑著道:「袁兄,咱們等著時機一到,就一起入宮面聖吧。」
「嗯。蔣老弟可真是料事奇准哪!」袁肖陽面上雖笑著,心中卻警戒起來。今日為保自己,他蔣晰可以與他聯手出賣齊冕,他日,他也可以為了同樣的理由而設計自己。
「啟稟皇上,青王、西王求見。」喜雨入殿稟報。
「是。那臣等告退了。」
劉郢華並沒有起身,仍只伏地而跪,「臣有罪,臣未能勸阻南王與青王、西王同流合污,臣有罪,有罪……」
「是。」知雲應了聲。
「正是。南王叛逆之心昭昭,欲策動南軍舊部起事逼宮,還妄想我等與其相應,約以富貴。此為其手書,請皇上過目。」蔣皙從袖中抽出書函交到知雲手中,呈遞御前。
媯語眸光一掠,好個劉郢華!齊冕身邊居然有這等人物!懲處南王自是不能太過分,而且更不能攤上謀反的大罪,畢竟孫頤是他的女婿,到時難道還扯上孫家?所以青西二王打得是絕對的好主意,就是想讓朝廷處理到後來不能再處理,只能不了了之,當然也就別再想要懲藩了。
劉郢華受寵若驚,幾有敢相信,「皇上……」
傍晚時分,青王府中,一個下人正躬身回話,「回稟王爺,信已送到。」
「她說事已定,劉郢華業已驅逐出府,信也已經燒了。」
「是。」
「你是青王府的家僕?」媯語提防地朝蔣皙看了眼,不動聲色地問。
媯語眼眸微細,但卻已浮笑意,「你的意思是想翻供?」
「你們兩個將三王的罪證找齊了吧?」朝會方散,媯語立刻召了項平、岳穹二人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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