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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眉笑了笑，「會的話，你就能活過今晚。你叫什麼。」

她聞言，目光一暗。看了看自己滿身的凌亂，又看向那雙青紅不堪的膝蓋。

至於為什麼他要在年輕的時候，斷絕這一人慾？

尚未退寒的早春雪夜，角落裡的犬時不時地發出兩聲凄厲的痛嗚聲。

「席是姓氏？」

沒有人敢問。

他一個人在前面走，親自提著燈。

「下面誰剝的。」

滿頭烏髮如瀑流一般地披散在她的肩上，看似一層遮蔽，實質是一種蹂躪。讓她的身子更加凌亂。

「坐，等我把手擦乾淨。」

「不要……」

說完，鬆開手指，像丟棄一張破布一樣地棄了人，握掌成拳，直背睥睨。

過了好久，她終於忍不住了，想試一試自己的生死。

車已行過永和里，兩側高門華屋，齋館敞麗，掩映在大片大片楸槐桐楊的濃蔭中。天幕下的雪粉清白乾凈，飽含著濃郁的梅花寒香，洋洋洒洒，揮斥滿天。

一時之間，那濃厚的血腥氣也一併背他帶了出去。

她聽到「打死」二字，瞳孔縮了縮。

他是一個脛骨強勁的人，即便身著禪衣，也全然不顯得單薄。隻身站在楸槐蔭天的銅駝御道上，鞭傷滿身，任憑風灌衣袖獵獵作響。身後夾道林立的高門宅邸好像失了氣度，蟄伏白日里的華貴，逐漸露出和他身上一樣瘡痍。

「啊……奴擦乾和_圖_書淨了，奴真的不臟……」

他靜靜地忍著周身的劇痛，認真地擦著手，連指甲的縫隙都不放過。她則直直地看他腳邊的地面，期待著他開口，又怕他開口。

「不必，我自己來。你去把葯拿來。」

偌大的宅邸靜悄悄，只有血腥氣順著風散入口鼻。

一言追來，剜心般的狠。

他放下蛇皮鞭，從新拿起手邊的白絹。

「那奴……」

她嚇得朝後退了幾步。

「席……銀。」

他受過刑。可是究竟是誰能令這個當街剜中領軍內君將領眼睛的男人受刑呢。

席銀不知道哪一個是他說的金瘡葯，只得把兩隻瓶子一併取出，小心地放到他的面前。

「是，我們府上除了女郎君，誰都不能進郎主的居室，犯禁要被打死。」

「你的背……」

車幰翻開一面兒角，雪風吹進，凍得女人渾身一哆嗦，指甲在車底猛地一刮擦，頓時疼得連氣兒都呼斷了，然而她不敢停下來，明明已經看不見痕迹了，卻還在拚命地擦拭。

「是。」

「你既有兄長，如何無姓。」

河內張氏長子，名鐸，字退寒，官拜中是書監。看似出身儒學士族門第，卻崇法家的嚴刑厲則，平生最厭清談。但又偏偏把自己的居室定名為「清談」。后圈此地為府邸禁室，其宅奴婢雖不少，但五年之間，江凌從未見張鐸准許任何一個女人踏入清談居。

她脫口而出，然和-圖-書而才說了三個字，就已經後悔。

他聽完這句話，突然仰面肆意地笑了幾聲，牽扯全身的鞭傷，將將凝結的血口子又崩裂開來，粘黏衣料，血肉模糊。

「你，半人半鬼。」

「為何兩隻一併取來。」

「不敢！奴不敢！」

女人跪在車上，顫顫地朝他的背影看去，驚駭地發現，除了手腕上的那道鞭傷之外，他的背上竟也滿是凌厲的鞭痕，力道之狠，甚至連衣料都被得打七零八碎，和血肉粘膩在一起，猙獰恐怖。

她不敢怠慢，連忙起身過去。

「牽機。」

「不是……奴沒有姓。」

「髒了這個地方……」

室內很溫暖，連地面都是溫熱的。

他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她那慌亂地動作。

張鐸一直沒有回頭，走到居室門前，抬手將燈懸在檐下的一棵桐樹上，而後推門跨了進去。不多時室內燃起了一盞孤獨燈，映出他的影子。

他把那被乾涸的血跡染得亂七八糟的絹帕丟在地上，抬起頭來看向她。

他仍然沒有抬頭，只在鼻中「嗯。」了一聲。

「我……一個人嗎？」

「不會……啊，不不，會會……」

他伸手拿起其中一隻，遞到她眼前。袖口后褪，露出血淋淋的傷。

他卻笑了一聲，不再言語，起身下車。

又是冷，又是羞恥，又是恐懼。

青色的帷帳層層疊疊，蓮花陶案上拜著一尊觀音像，像前供奉著一隻梅，除此之外，室內寡素，再無一樣陳設。他盤膝蓋坐在陶案前，低著頭，用一張白絹擦拭自己手上的血和-圖-書。身上的血衣還沒有換下，被燈火一照，入眼淋漓。

「江凌。」

江凌在桐樹下立住，對她道：「進去吧。」

「第二層，青玉瓶。」

不待他說完，她慌忙應聲，連坐都不敢坐了，「蹭」得彈起來，跪伏著用禪衣袖子去擦拭那塊被自己弄潮的地方，擦著擦著眼淚就忍不住了。

「死了就乾淨了。」

孤燈前，兩個同樣衣衫單薄破碎的人，各自孤獨地對坐著。

她瑟瑟地立在風口處，幽靜的雪在她的頭髮上覆了白白的一層，隨著她周身一連串的寒顫，撒鹽般地抖了下來。

然而門是洞開著的，似是在等她。

「會上藥嗎？」

他指了指牆上的一處暗櫃。

溫暖的燈火照亮他的側臉。安靜的春夜雪為其做襯，卻烘不出一絲一毫的松柏的高潔氣質。

他直起身，「我讓你活過今晚，你是不是不想？」

江凌抬頭看向那個縮在角落裡尤物，有些遲疑。

「我不碰髒的東西。」

一時之間，周遭只剩下的她越來越疲倦的喘息聲。

她聞言腿一軟，忙接過他手中的瓶子往身後藏。

「是。」

「奴的兄長是如松如玉之人，他的姓……奴不配。」

女人魂飛魄散，想湊過去求他，又怕他厭惡。

「奴不臟，奴也不想這樣……」

他稍怔，轉而嗤道：「哪怕出自賤口，身上不尊重時也不該提親族，你死有餘辜。」

他突然開口。

「帶到清談居。」和*圖*書

她忙撐起身子膝行過去，手足無措地看向他的背脊：「公子，你不要動啊……你……哪裡有創葯，奴去給你拿……」

或者，他不喜歡男女之事。

他看著她的模樣，不自知地將指骨捏出了響聲。

「奴真的不識字……奴……」

她剛要走過去，暗處卻響起一聲狂妄的犬吠，她還沒來得及分清聲音在何處，一隻白龍沙就狂吠著朝她撲了過來。與此同時，她面龐前嗖地劈下一陣凌厲的鞭風，蛇皮鞭響亮地抽在犬身上。那隻白龍沙慘叫著轉過身，看見身後的執鞭人，卻一下子失了神氣，趴伏下身，一點一點往帷帳後面縮去。最後團在角落裡，渾身發抖，鼻中發出一陣一陣的嗚咽聲。

「外面的人說……公子從來不準旁人進居室。」

男人側過身。

她卻驚魂未定，怔怔地看著角落裡的那一團白毛。

「不必去找梅幸林，把她帶進來。」

古老的楸木參天，遮住了一路的粉雪，地上乾燥得很，赤足踩上去，每走一步都痛得入骨。她大氣不敢出地跟在他的身後，時不時地看一眼身旁的江凌。腳上的銅鈴鐺摩挲地面，隨著她時快時慢的步伐，偶爾發出几絲尖銳的囂聲。每每那那個時候，她就不敢再動，直到被江凌用劍柄推抵，才又被迫跌跌撞撞地往前面挪去。

她沒有聽懂，卻還是被那話語里隨意拿捏出的力道嚇噤了聲。

「是。」

他好像不愛|女|人。和_圖_書

他掃了一眼那兩隻青玉瓶，不禁笑著搖頭。

江凌勒住馬韁，躍下車，點起一盞燈籠，侍立在車旁道：「郎主，到了。您的傷可要尋梅醫正。」

暗櫃的第二層果然放著一排藥瓶，然而青玉質地的有兩個，其上似乎有名稱的刻字。

但他始終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她今年十六歲，雖然不盡通曉人事，但也隱約明白，在生死一線之間，自己被這個滿身血腥氣的那人挑起了情浪。

「帶到……。」

「奴不識字……」

「過來。」

她說著說著，聲音細成了遊絲，想起自己趴伏在他膝蓋上的模樣，想起他的手掌與自己皮肉相貼的知覺，不禁夾緊了雙腿，后臀上那一塊沾著他掌上鮮血的皮膚，越來越燙，越來越癢，以至於使她忍不住地伸手去摸。

「它喜歡血的味道，再不過來，你就賞它了。」

影子落到他面前，他也沒有抬頭。

她朝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回頭道：「奴先把公子的衣服挑開，傷口和衣裳黏在一起，就挑不開了。」

在車中她就被嚇怕了，這會兒又被那白龍沙駭得六魄散了散魄，哪裡敢胡亂地坐。拚命地拉扯著身上唯一的一件衣裳，勉強包裹住自己的下身，這才敢小心翼翼地席地坐下去。

她聞言，耳朵里頓時響了一個炸雷，慌亂地退縮到角落裡，拚命地扯堆在腰間的禪衣去遮蓋。奈何衫子過於短，她儘力把雙腿蜷在胸前，仍然遮不住一雙在雪地里凍得通紅的腳。

一時之間，她想不明白，面前這個男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竟能讓一隻凶犬怕他到如此地步。